“小王爺,你不必白費力氣了。這是千年玄鐵,多深厚的內力都擺不平的,除非摁動機關,將其打開。”摩耶站了起來,帶著勝利的笑容,負手步下丹樨,走到花澤昊的籠子面前。
花澤昊怒叱:“你真是卑鄙!你這么做,難道不怕姐姐知道么?她要是知道你這么對本王,一定饒不了你!”
摩耶冷笑:“怕!當然怕!正是因為知道害怕,這才不讓你去見她。這原因,勿須問,你我心知肚明!”
花澤昊心里格登一下,咬了咬牙,瞟了一眼蘇凰羽,后悔不該不聽師傅的話。
但這摩耶是怎么知道他們到來的用意?難道真是他自己猜測出來的?亦或者是誰泄露了秘密?難道有內鬼?
“搜——”摩耶揚手下令,自個退后了兩步。
諸衛立即上來,把花澤昊全身搜了個遍。結果,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那兩封信和毒藥全都給搜走了。
與此同時,整座月亮宮也被弓弩手包圍了。花澤昊等人有任何一絲動靜,箭下無情,立即殞命。
摩耶閱罷那兩封信,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哼,”他把那兩封信撕個粉碎,揚在空中,如雪花飄落,“好個厲慕寒,居然威脅本君。他不需要癡心妄想了,什么真相?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真相?無論是本君的妹妹或者是本君的女人,一個都別想拐走。”
蘇凰羽聞言輕輕揚起嘴角:“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江湖詭譎莫測,卻沒有君上的心難測。我算是見識了。”
言下不無嘲諷之意。
摩耶卻未放心上,走到蘇凰羽面前,定定凝視著他,琥珀色的眸子盈漾著奪目的光采:“你是江湖中人,立場隨時可變,本君看中你是個人才,良禽擇木而棲,不如就隨同本君稱霸天下如何?”
蘇凰羽緩緩搖了搖頭:“君上錯看了。江湖中人雖無立場,卻有民族。再怎么說,我們都不是薩國人,如何為薩國賣命?然而,這公義真理卻是天下的,故而本盟主倒想勸君上一句,想跟天下作對,這時機是不是太早了點?”
“哼!”提起這點,摩耶就恨得牙癢癢,俊臉霎時布滿陰霾,“若非韓楓誤闖,自然可再忍耐些時,故而他當真是死有余辜!”
眾人聞言橫目而視,態度凜然。
摩耶冷冷掃視了他們一眼,警告:“都給本君老實點,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上,本君這段時間會對你們好酒好肉招待。以后,就看與公主殿下的關系和你們的態度了。若執迷不悟,別怪本君手下不留情。”
隨后,他就吩咐將士嚴加看管,令褚衛放出風聲去。
“駙馬爺韓楓奉命送珠寶和鐵礦去夷都,卻因厲慕寒心眼小,氣量小,疑心他與公主殿下有染,故而令人偷襲,殺死韓楓,再貓哭耗子假慈悲,厚葬了韓楓,托病不出。如今竟殺駙馬,又意欲奪回公主殿下,其心可誅!若再苦苦相逼,莫怪薩國撕毀盟約,與之頑抗到底!此為天下檄文,廣而告之!”
“遵旨,君上,微臣立刻去辦!”禇衛領命而去。
花澤昊仰頭譏笑了一聲:“哈,什么叫‘指鹿為馬’,我今天算是見識了。姐姐若是真嫁給你,還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嗯——”
一個杯子飛過去,正是花澤昊的胸|前,花澤昊悶哼一聲,溢出口血來。
“小王爺——”
蘇小鳳和小郡主都急急呼喚了一聲。
“再要胡言亂語,休怪本君不客氣!”摩耶恨道。
他撂下這句話后,負手大步流星而去。
摩耶在月亮宮外立定,仰天長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非韓楓,順順當當地把花蠻兒娶了,再過個一兩年,再行事也不晚。
可現在卻鬧成這樣,他也懊惱,好么?
帶著這股懊惱,他心急火燎地奔到花蠻兒的幽蘭古堡去。
彼時,花蠻兒正低頭繪圖。
她躬身作畫的姿態美侖美奐,側面柔美而認真的神情惹人神往,握筆的柔荑如青蔥,叫人疼惜。
摩耶從背后一步一步靠近,猝不及防奪去了她的筆。
花蠻兒受了一驚,猛然回身,見是他,不禁嫣然一笑,嗔怪:“你無聲無息的玩躲貓貓么?害本公主手上全是墨。”
摩耶看她手指上,確實已被筆尖上的墨跡沾染了,躬身致歉,且笑問:“公主殿下這是在畫什么?木屋……”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被宣紙上的精美建筑吸引了過去。
“嗯,君上,這正是本公主正要跟你稟報的事情。這段時日,本公主去郊外查訪民情,受百姓熱情邀請,也曾到村民家中坐一坐。可是屋內潮濕陰寒,實在令本公主無法久坐。心想百姓怎么可以日以繼夜都住在那樣的屋子里呢?長久以往,身體濕氣日重,百病橫生,于百姓健康無益。”
“因此本公主特意又查看了整個村寨的建筑,再之后,也探訪了別的村寨的屋子,還詢問了朝官,心里就有了一些主意。只是這項工程頗為浩大,不知道說出來,君上可否愿意施行。”
摩耶微笑道:“不妨說出來聽聽再定奪未遲。”
花蠻兒微微頜首,正色凝神道:“本公主看過薩國的地方志,之前因水利工程也去過各個地方,心里已經有了大致的構思。薩國總的來說,一半處于沙漠地區,一半卻屬于風雪陰寒地。因此,我畫了這兩種建筑,請陛下參詳。”
她將自己所作的建筑圖出示給摩耶看。
摩耶也就俯身詳細觀看了一遍。
花蠻兒講解道:“這種土房子適合建在沙漠,墻體要比現在的房子厚上一倍,窗戶小些,這樣可以抵擋沙塵,也可以減少陽光烈曬;而這種木房子則適合風雪多的地區,木頭房子冬暖夏涼,木墻可造兩三層,夾縫填上棉保暖,冬季就能暖和過冬了。”
摩耶頻頻點頭,俊龐邊的笑渦十分迷|人:“公主殿下辛苦了。這個構思的確很替老百姓著想,本君代薩國的百姓謝謝公主殿下。”
花蠻兒微笑道:“先別謝早了。本公主知道這項工程浩大,需要勞資動眾,薩國國庫有限,短期內完成不了。故而,本公主也不建議立即實施,君上若也認為合適,那就放在心里,待舊房改造或有新房要建時,再依此建造便是。”
摩耶深情道:“公主殿下的確考慮周祥,甚為本君及薩國著想。本君早就說過了,誰得公主,那便是誰的福份。三天后,公主殿下就是薩國的皇后了。那將是我薩國最大的福氣啊!”
花蠻兒聞言,斂了笑,垂下長長羽睫呢喃:“就三天了么?這么快?”
摩耶觀此神情,心里格登一下,似有不悅之色浮面。然而,也僅僅一剎那,待花蠻兒抬眸瞧他時,那一絲不悅早已一閃而逝。
“不快,本君恨不得今天就娶了你。”摩耶緊緊擁抱住花蠻兒。
花蠻兒下意識掙扎了一下,隨后大約意識到此人是未婚夫君,也就不再反抗,只是也不主動回抱,咬著唇|瓣,任摩耶把她的頭往懷里摁。
“蠻兒,有一件事情本君不得不對你說。”摩耶眸色更加陰沉,聲音也陡然低沉了下來。
“嗯,你說——”花蠻兒還是趁機離開了他的胸膛,直起身,仰起小臉,鳳目仰睇著他。
摩耶抱住她的削肩,長嘆一聲:“誒,此事真不知道從何說起。不過,請你做好準備,不要倒下。”
“怎么?”看著摩耶凝重的神色,不詳的預感襲上了花蠻兒的心田。
“韓楓死了!”摩耶終于說出口。
瞬間,空氣凝滯了。
花蠻兒瞪大鳳眸,好半晌沒了聲氣。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等了一會兒,摩耶也急了,用力晃了一下她的香肩。
花蠻兒緩過神思,面色浮現一抹不知所以的微笑:“你在撒謊,不,你在開玩笑!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呵呵,可是,不好笑耶,能不能不要開這種玩笑?”
摩耶面露不忍之色,但還是咬了咬牙,再次把“真相”告訴她:“是真的,公主殿下。他奉命送珠寶和鐵礦去夷都,任務完成之后,不知怎么又和厲慕寒鬧翻了。”
他細觀花蠻兒的臉色,接著又道:“我得知消息后,派人去查,這才知曉你們三個以前的恩怨。厲慕寒心眼小,氣量小,疑心韓楓與公主殿下有染,故而令人偷襲,殺死韓楓,再貓哭耗子假慈悲,厚葬了韓楓,托病不出。”
“哼!厲慕寒當然不會承認是他派人殺了韓楓,可是,本君的細作卻躲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這個細作,就是當時厲慕寒和夏子愷瘋狂奔來追截你回去,卻于半路上救了你的老和尚。”
“他乃是懸空寺住持,武藝不凡。本君正是擔心韓楓安危,這才會派人去保護他,只可惜還是去遲了一步。韓楓已經被殺,他武藝再高,也不方便露面了。本君原本也不相信厲慕寒會這么做。可是依他以往的瘋狂程度,以及他要攔截你而不得的情況下,情緒會不會失控,我們無從得知。”
“本君知道這件事情你很難接受,原本大婚之日在即,實在不適宜在這時侯告訴你。可是本君又不愿意隱瞞于公主殿下,故而將實情相告。萬望公主殿下節哀!如若公主殿下打算延期大婚,本君也不勉強!”
……
沉默,花蠻兒一如方才般沉寂。
她蹙緊柳眉,面露愁容,抿緊菱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摩耶慌了,輕喚:“公主——”
“出去!”她驟然啟齒,“本公主要靜一靜!這件事情萬不可告訴伊娃,她身懷六甲,經不起這莫大悲痛!”
“好,本君答允你,”摩耶擔憂地看著她發白的臉色,微搐的唇角,“可是,公主,你沒事吧——”
花蠻兒轉過身去,將身子倚著書案,死海般沉默。
一張精致的小臉緊繃著,冷漠得宛若曾經封冬的冰雪。
摩耶從未見過花蠻兒如此冷倔的一面,不禁神色黯然,細忖了片刻,見花蠻兒依舊紋絲不動,這才默默退出。
待他走到古堡外,驀然聽見堡內傳來女子悲愴的痛哭聲,情不自禁心肝微微絞痛。
他何嘗不是在賭一把呢?
只有告知韓楓死訊,方能徹底斷了花蠻兒對厲慕寒的念想。
陷入愛情漩渦中的人都是敏|感的,摩耶不會察覺不到花蠻兒對自己的冷淡。盡管她笑厴如花,盡管她盡心盡力為薩國做事,可是,那對彼此親密的排斥,他怎么能夠感受不到?
惟今之際,只有破釜沉舟,讓花蠻兒斷了對厲慕寒的念想,才有可能徹底接受自己。
摩耶聽著花蠻兒的痛哭聲,忍著不去安慰她,扭頭匆匆離去。
他現在將全力以赴準備應戰。摩耶這么黑厲慕寒,厲慕寒那火爆脾氣,怎么可能會放過他?摩耶也沒有打算求他放過,打從他決定殺死韓楓開始,早已做好了戰爭的準備。
事實上,早在厲栩慶王朝,他已經打算進攻中土,為此籌劃多年。
先前是為了紅袖,后來是為了花蠻兒,又忌憚厲慕寒喋血戰神名號,這才有所延緩。如今,再也沒有任何退路了。縱然他暫且不打,厲慕寒也會打,那倒不如做好準備。
因此,摩耶馬不停蹄忙著去布署了。
花蠻兒哭得昏天暗地,眼淚早已浸濕了宣紙,那建筑也氳染成潑墨畫。
然而,花蠻兒怎么可能注意到這些?她的腦海里盡是飄浮著她與韓楓的最后一面。
那夜,他們就在這里把酒言談;那夜,韓楓拿著厲慕寒的信,費盡心思為厲慕寒說情,只為能夠讓她想想清楚,暫緩與摩耶的婚期;那夜,外面飄零風雪,她親手為他系上披風,送他出門……
可是,怎么能夠再也回不來呢?
“韓大哥——”
花蠻兒終于悲慟地呼喚,撕心裂肺。
她怎么也想不到,才二十五歲,就這么英年早逝?她以為他是不死戰神,無數次在她生死一線的時侯,他總是會適時地出現在身邊,保護著她,可是現在……
“韓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死了,誰來保護蠻兒?誰來保護我……韓大哥,你太狠心了!你怎么可以丟下我?怎么可以丟下伊娃?怎么可以丟下你未出世的孩兒?”
花蠻兒崩潰的哭喊著,鬢角發疼,錐心疼痛著。
侍女們聞聲皆來解勸,然而花蠻兒抽噎著,想到韓楓的種種暖,卻是怎么也禁止不住哭泣。
厲慕寒!
到了末了,花蠻兒咬牙切齒痛恨起厲慕寒了!
這個無情無義的大笨蛋!虧得韓楓還費盡口舌幫他說好話,極力撮合他們復合,可是,他又做些什么了?
厲慕寒心眼兒小到這個地步么?他那么不能容忍么?
或許是從韓楓那兒得知婚期,或許是厲慕寒失望于韓楓勸說失敗,甚至于也許會質疑他未曾盡力只因為有私心想留花蠻兒在薩國,與韓楓朝夕可見。
這就是厲慕寒的邏輯!
以他從前的表現,他有這樣的思考邏輯也不足以奇!
花蠻兒又是恨又是傷心。這是一種打從心底的絕望,她和厲慕寒,徹底回不去了……
悲慟之余,她拿起酒壺,將自己灌醉了數日。
三日后,花蠻兒帶著醉意與摩耶大婚,正式成為了薩國的皇后。
摩耶喜不自勝,下令全國大赦,老百姓必須著紅服或彩服,以示喜慶。
伊娃也很替皇兄高興,對于花蠻兒,更是“皇嫂”“皇嫂”叫個不停。花蠻兒見著毫不知情的伊娃,只是覺得悲從中來,以致于洞房花燭夜,她直接拒絕了摩耶。
她說韓楓是她的親大哥,三番兩次,小命都是韓楓給的,他死了,她要為他守靈。
摩耶無奈,只得作罷。
他安慰自己,好歹總算娶了花蠻兒,立她為后。以后任何人再來奪回,終歸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花蠻兒在成親翌日,即刻脫了喜服,著上白衣,為韓楓帶孝。
彼時,厲慕寒風|塵仆仆地趕往錦遼關。
奔波至半途時,他就風聞摩耶黑他的那些話,指鹿為馬地將殺人兇手扣在他頭頂上。厲慕寒當真是氣瘋了,這是他第二次感到癟屈。
第一次是厲栩慶為復仇而制定的換子計劃,讓他誤殺了生父;第二次就是這回被冤殺死自己的生死兄弟,讓他背上背信棄義的罪名。
為了平安取回花蠻兒,原打算暫且替摩耶掩蓋,可沒有想到這是搬起磚頭砸自己的腳。一|夜之間,他成了眾矢之的。
待快到錦遼關時,又聽聞摩耶與公主殿下大婚,正式成為了薩國的皇后。
那一天,厲慕寒當真覺得天旋地轉,心口一悶,涌出一口血來。
錐心之痛令他忿恨難平!
他忙和了那么久,就被那個卑劣小人一句謊話就翻轉了乾坤,令他如何不恨?
厲慕寒打落牙齒和血吞,他責怪自己,錯就錯在還太高估摩耶的為人。那樣偉岸陽光的男人,誰知道竟是這般卑劣?
事已至此,厲慕寒依舊咬牙策馬向前沖。
到了錦療關,厲慕寒先上了錦遼關見花豹。情況既然有變,他就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況,以便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