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耶沉吟半晌,花蠻兒看著窗外浴血奮戰的韓楓,箭雨已發了,韓楓能支撐多久?
她一點兒耐心全無,回頭咬了咬牙,猛地上前,一把抱住摩耶,踮上腳尖就將唇遞上去,緊緊貼在他的唇上,摩耶霎時僵了,瞪大琥珀色的眼睛,竟不知如何反應,更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兒?
花蠻兒僅是貼了一下,就迅即離開,然而那充滿誘|惑力的唇依舊離摩耶寸許,一說話,就能感受到她氣若幽蘭。
摩耶的俊龐竟不知不覺紅到耳根子底下,一顆心沒來由跳得飛快。
“到底答不答應嘛?咱們可以先訂親,等水利工程和種植技術都傳授好之后,本公主就嫁給你。到時侯,本公主就不是蠻夷的使臣,不是蠻夷派來這里督工的使臣,而將作為薩國的皇后留在蘭澤古城,你說好不好?”
花蠻兒這樣溫柔的語氣是厲慕寒從未領略過,并且也是她從來不屑于在厲慕寒面前展示的,那說起來竟是非常自然,沒有半點做作與矯情。
“好——”摩耶就像著了魔似的怔怔回應著,話一出唇就難以反悔了。
“那么,請你下令活捉韓楓,要不就來不及了。要是來不及,等伊娃醒了之后,也會怪你的。快去——”她輕輕催促著。
摩耶果真二話不說就出去,下令活捉韓楓。
韓楓其實也心系伊娃,箭雨驟歇,摩耶親自動手捉拿,身負重傷的韓楓并不怎么抵抗,當摩耶把劍架在他脖子上時,韓楓便著急詢問:“伊娃怎么樣了?她沒事吧?”
摩耶冷哼:“你還關心么?你還有心么?選擇婚禮上這么做,你太殘忍!”
韓楓一臉冷竣:“母仇不共戴天。我不后悔。如今母仇已報,只希望伊娃平安無事,你立刻殺了我,我也無所謂!”
言畢,他閉上了眼睛,視死如歸!
摩耶咬著牙,沉吟良久,內心掙扎著。
“君上——”花蠻兒來到摩耶身后,提醒著他。
摩耶低下頭去,默默收回劍。韓楓緩緩睜開星眸,略微詫異的神情在見到花蠻兒之后又似乎有所頓悟。
摩耶負劍朗聲道:“各位愛卿,韓楓當眾刺殺長公主,罪不可恕。然而,當年長公主任性出走,潛伏大昭及蠻夷十數年,只為厲栩慶為虎作倀,又曾經親手殺了韓楓的娘親,因此韓楓才前來尋仇。算起來,長公主亦有錯在先。”
“冤冤相報何時了?蠻夷與薩國好不容易簽定了和平協議,薩國也派遣專家團隊來幫忙薩國,讓薩國百姓生活得更好。這份赤誠之心,實屬難得。不宜因為長公主突然遇刺而影響大局。因此今日之事,本君打算將韓楓捆綁,送回夷都,交給蠻夷皇帝處治。不知各位愛卿意下如何?”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竊竊私語,似乎互相商量著。
半晌之后,丞相費稽稟告:“長公主確實出走太久了,這些年也任性夠久了。不過,她畢竟是我薩國皇族中人,若輕易放過韓楓,我薩國顏面何在?將韓楓綁回夷都也好,但必須要求蠻夷皇帝處治!”
“那是自然,”摩耶厲聲道,“厲慕寒必須給個說法!來人,把韓楓押下,明日就押解回國。”
于是,幾個侍衛上來,把韓楓押下了。
韓楓束手就擒,但被押下之前,還是問了伊娃的傷勢。花蠻兒連忙說道:“無性命危險,你放心。恐怕之后心傷大于身體所受之傷。”
韓楓輕揚唇角,心情似乎輕松了許多。
他被押下去之后,摩耶立即令人處理紅袖的后事,下旨必須厚葬。
翌日,摩耶因為忙于紅袖的喪禮,花蠻兒就請求送韓楓出關,于錦遼邊境就立刻返還。摩耶答允了。
花蠻兒于路途中,雖然一直有機會與被困在囚車中的韓楓說話,但顧忌與押送將士在旁,只能一直鼓勵韓楓活下去,將來時過境遷,求得伊娃原諒,再成就美滿姻緣。
韓楓幾乎無話,唇角始終淡淡佻著笑意。
至錦遼關,花豹下了城樓,了解了詳情,就讓韓楓等人過關。
花蠻兒以吹笛曲送別為由,取出短笛,用悠悠笛音吩咐了花豹一些事情后,就別了韓楓,回蘭澤古城了。
這邊,花豹聽懂了笛音后,立刻飛鴿傳書,直接將消息傳遞到厲慕寒那兒去。
厲慕寒接信后,也不想大動干戈,只在御書房里召見了蔣欽與夏子愷。將花豹的信給他們看了。
他們看了之后,都深深為韓楓憂慮。
“沒有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和親原本是好事一樁,不料卻好事變壞事,喜事變喪禮。”夏子愷幽幽感慨。
蔣欽也道:“幸好這摩耶還算公私分明,沒有直接為紅袖報仇,也沒有影響到兩國邦交,否則,這事兒可真是難以收場。”
夏子愷睨了蔣欽一眼,意味深長地將目光停留在厲慕寒臉上:“沒聽說這信是花豹收到公主殿下的笛音后,才給陛下傳信的么?我想這摩耶的公私分明,以大局為重,一定與公主殿下脫不了干系。”
“的確是,有公主殿下在那兒,確實讓人放心不少!”蔣欽認同地點了點頭。
“好了,”厲慕寒不耐煩道,“你們不要再提起花蠻兒了。朕不要聽。沒錯,這是她的主意,但是憑她和韓楓的交情,她救他不是應該的么?有什么可說的?”
“咳——”夏子愷輕咳了一下,和蔣欽對視一眼,躬身稟道,“那就談正事兒要緊。啟稟陛下,半途劫囚的事兒是要讓我的神機營去做,還是要讓蔣欽的禁|衛軍去辦,請示下?”
厲慕寒沉吟片刻:“就交給你去辦吧。”
“遵旨!”夏子愷立即領命。
厲慕寒道:“原本這事應該由禁|衛軍去辦,不過若是由禁|衛軍去辦,屆時事情泄露,禁|衛軍是由朕親率,朕不好推脫。若是你的神機營去辦,就算到時侯知道是你們做的,也可以推說朕不知道。反正你和韓楓從小交情甚篤,出于私情這么失去理智,也不奇怪。”
夏子愷揶揄道:“我就知道,陛下就是存心把責任推給我,這才找我一起來。我就等著背黑鍋吧,誒——”
厲慕寒臉罩寒霜:“有什么辦法呢?誰讓朕是一國之君?朕代表的不是我個人,而是蠻夷。韓楓不能回來,否則殺不殺都為難。殺了,無情無義;不殺,影響邦交。她這個劫囚的主意確實不錯,而朕讓你去,也正是同樣的道理,若出了事,你只能一力承擔!”
“哈哈,”夏子愷灑脫地笑道,“有什么關系?我全部明白的。為了韓楓,即使陛下沒有旨意,我也會這么做的。原本,我就是一匹脫僵的野馬,我失去理智這么做,也沒有人會感到奇怪的。”
“正是如此!”厲慕寒道,“沒有,別廢話了,快去辦吧。說來這事也怪朕。先前,韓楓曾經讓朕把紅袖找出來,替他報仇。朕若不是被玄都之亂煩心,專心去找紅袖,殺了她,也就不會讓韓楓親自動手,影響到他和赤焰公主的感情。”
“呦嗬,”夏子愷像聽了一個天大笑話似的,“陛下也懂得珍惜兄弟之情了……”
見厲慕寒面含慍色,他緊接著又連忙道:“嘿嘿嘿,那我去了——”
夏子愷溜之大吉。
厲慕寒瞧著他瀟灑的背影,匆匆的步履,不禁勾起一抹無奈。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侯開始,身邊所有人都拿他當成冷血無情的野蠻人處理了。大約,是從花蠻兒斷指之日開始吧……
思及此,他的心像被針扎似的刺痛了一下。
恍惚失神間,厲慕寒并沒有注意到目送著夏子愷離去的還有另一雙水靈的杏眸。此時,那水眸里掠過一絲陰險。
施以柔轉身離去,她捧著突起的肚子,匆匆回到紫瀟殿,然后對明月說:“立刻傳我爹來見本宮。”
明月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施洪昌匆匆進宮,兩個人摒退左右,密謀了好一會兒。
宮婢們皆守在殿外,憐馨對梅仙使了個眼色,然后找了個借口離開。
梅仙立即會意,拉著明月說東說西,天南地北亂扯一氣。
憐馨繞至殿后,施展輕功,上了屋頂,伏在屋脊上透過天窗側耳聆聽,這一聽之下,立刻瞪大了瞳孔。
“無論如何,韓楓不能回來。他就是本宮的死對頭,老是護著花蠻兒。有他在,本宮渾身不自在。皇子就要誕生了,萬一他回來,給立太子之事制造麻煩,本宮絕不輕饒。況且,那個夏子愷也是如此。這次若能一次除掉這兩個人,就太好了。”
施以柔的水眸顯出從未讓憐馨見過的陰鷙。
“對!”施洪昌狠狠說道,“無毒不丈夫!如果能除掉他們兩個,也可以間接為摩耶的姑姑紅袖報仇。如此一來,也可向摩耶邀功。”
“這個本宮倒是沒想過,為何向他邀功?”施以柔追問。
施洪昌白了女兒一眼,冷譏:“你啊,就是太笨。為什么不邀功?你肚子里的骨肉是誰的種?還不是那摩耶的么?你跟他關系還得走著,還得親近些,不能退了。萬一將來厲慕寒不可靠,你們母子還不得靠著人家摩耶么?以前,你能選擇跟厲栩慶,現在也能選擇跟摩耶!”
“噓!”施以柔急著制止父親,水眸滴溜溜轉,小心翼翼地察看四周,嗔怪著施洪昌,“讓你別說啊!半個字都不許提!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許你再提!你再提,我渾身不舒服!”
施洪昌卻不理會施以柔,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絮里:“不行,這事,是不是應該知會摩耶。好歹這是他的親生兒子,他肯定現在不會認,那就正中下懷。可是,讓他心里有個底也好,將來這邊有什么事,我們也好……”
“爹!”施以柔連忙制止,急得臉都紅了,“你太心急了。這事兒能現在捅破么?誰能拿得住摩耶心里怎么想?也許人家根本就不認,或者反過來抓住你的把柄呢?總之,你別心急亂來。陛下如今對我們很好,又允以太子和皇后之位,我們用不著現在就急著另覓良處。等到混不下去的時侯再說更好一點。不過,殺了韓楓討好他,這事兒倒是可以作的。這不正是我把你急召進宮的原因嗎?”
施洪昌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有道理。不錯,這事是不宜現在捅破,如今,你比我理智多了。柔兒,就按你說的辦吧。爹這就出宮去,讓任巡派兵去,務必趁亂殺了他們兩個!”
施洪昌匆匆離去。
伏在屋頂的憐馨心臟跳得極快,撲通撲通地亂撞成一團。
到了這個時侯,她才知道施以柔有多壞!這個女人簡直人盡可夫。不僅跟了花軼煬,還跟了厲栩慶和摩耶,就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人……人摩耶的。
天啊,那陛下豈不是太可憐可悲了?
為了這樣的女人,放棄了花蠻兒那么好的女人。
“嗬——”憐馨氣得肺快炸了,不知不覺冷哼一聲。
哼出這聲后,她猛然撫住嘴。
“誰?”施以柔很警覺的喝問了一聲,同時抬眸向天窗處看了一眼。
只見一條綠裙閃過眼前,施以柔捂住心口,感到呼吸快停滯了。
有人!屋頂有人!
老天,剛才有人蟄伏在屋頂上,把她和施洪昌的對話全部偷聽去了。
這可是至關重要的秘密啊。如果厲慕寒知道了,皇后夢,太子夢全都破滅不算,連性命也不保了,她將永遠失去厲慕寒。
不,不可以!
施以柔連忙追出去,可是屋頂的人已經不見了。
“怎么了?娘娘?”看見施以柔慌張望向屋頂的明月問道。
施以柔不答,急忙喚來親信侍衛上屋頂看看是否有人。
那侍衛飛上屋檐之后,捏著一條手帕下來,呈給施以柔,稟道:“啟稟貴妃娘娘,沒有發現任何人,只找到這個,想必是潛伏者留下的。”
梅仙看了臉色大變,知道憐馨已經被施以柔發現了,只得勉強故作鎮定。
那施以柔恨恨地抓過手帕一看,發現是憐馨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果然是花蠻兒派來的臥底,梅仙,想必你也是吧?早知道從花蠻兒那兒來的人必然不可靠!來人,把梅仙給本宮打入天牢,暫且囚禁起來,容本宮有空好好審審她!”
“不要啊,娘娘。不要啊!”梅仙手臂被抓著,她拼命扭動著求饒,“娘娘誤會了,憐馨是陛下的人,怎么會是花蠻兒的人?梅仙和憐馨并沒有任何關系啊。只是剛巧以前都侍侯過花蠻兒,又那么剛巧一起來到娘娘身邊。可是,梅仙可以對天發誓,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好!”施以柔拿過侍衛的劍,扔在她面前,“如果真如你所言,你沒有二心,那么你就學學你以前的主子,斷了手指給本宮看,本宮就能相信你的真心!”
梅仙腿一軟,跪了下來,身子哆哆嗦嗦打著百子。
“否則,本宮就殺了你!梅仙,你選擇吧。”施以柔目露兇光。
“娘娘,不可,現在娘娘身子有孕,實在不宜見血光。”明月試圖勸阻。
施以柔冷眼橫了過去,明月立刻噤若寒蟬。
“本宮就不信這個邪!”施以柔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說道。
“娘娘——”梅仙哭道,“娘娘,奴婢真的忠心耿耿,請你相信我——”
施以柔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立即拉過侍衛,在他身邊耳語一番,令他出皇宮通風報信。
侍衛走后,她指著地面上的劍,聲色俱厲:“本宮數三下。三下之后,若不自斷手指示忠,本宮就讓人砍了你的四肢,拿去喂豬!”
梅仙聞言,心驚肉跳。
“三、二……”施以柔開始數數了。
梅仙大聲喘著氣,尷緊拿起劍,心里想著花蠻兒,想著花蠻兒斷指時的果決勇敢,不由自主將心一橫,以花蠻兒為榜樣,自行動手!
“啊——”慘叫聲驚天動地,手指血流如注。
施以柔驀然心驚,肚子隱隱有些不舒服,不覺捂住小腹。
不,不行!
這樣會驚動陛下的。
施以柔陡然對太監下令:“李公公,梅仙見財起義,偷了本宮的翡翠釵,被本宮發現,服毒自盡。”
所有人一聽這話,都愣住了。
“不,娘娘,不——”梅仙絕望了,意識到施以柔就要殺人滅口。
她勉強站起來,不顧一切往外奔逃。
施以柔以眼色下令,幾名侍衛和太監撲上去,抓住梅仙,堵住她的嘴,將她攥到小黑屋鳩殺了!
彼時,憐馨不顧一切飛出皇宮,跑到湘王府去通知夏子愷。誰知道夏子愷已經領著神機營出發,她撲了個空。
憐馨顧不得這許多,入王府偷了匹馬,連夜飛奔出夷都。
幸好此時,侍衛還未通知到施洪昌,沒有人想到要去阻撓她,她才得以一路狂奔西去,趕去通知夏子愷。
施洪昌得到侍衛通報后,立刻告知任巡,任巡也下了對憐馨格殺勿論的命令。
此時夏子愷蒙著臉面,親自領著神機營數百神勇干將前去營救韓楓。
按照花豹信中所言,因為韓楓認罪態度極好,所以摩耶也未嚴加防范,隨行護衛的將士不過兩百人。
夏子愷心想,以五百神勇干將對陣兩百普通護衛兵一名將軍,綽綽有余了。
兩隊人馬交會于南霄州泗水坡,夏子愷于馬上揚劍高呼一聲:“韓楓——”
韓楓陡然一震,這聲音化成灰他也認得。
他來救他?這是何意?
神機營將士沖入陣中,殺伐得痛快,夏子愷本人則飛奔上囚車,砍斷了囚車上的囚籠,又揮刀砍斷了韓楓的手鐐腳鐐。
韓楓不解了,抓住夏子愷問:“怎么回事?”
他的心里因為盛滿對伊娃的愧疚,心甘情愿想得到懲罰。換言之,他并不想要逃。
可是,現在局勢是他不得不逃。這會給兩國帶來什么呢?會給花蠻兒帶來麻煩么?韓楓第一念頭想到這個。
相較于給花蠻兒惹麻煩,他寧可不要這性命!
夏子愷反抓住他的衣領,附耳道:“這是公主殿下的主意。劫走你,不讓陛下為難,又可以救你一命,放你天高地遠,能跑多遠就多遠,別回來就行了。”
韓楓聞言,心弦震動。
花蠻兒果然還是那么有情有義,一直惦記著他。
難得的是,厲慕寒這次居然也配合了花蠻兒。
好!就為了這兩個人的好意,韓楓決定不死了!
可是,剛在心里做下求生的決定,抬眸間,乍見四面八方涌來一大批黑衣勁裝的蒙面殺手,一個個騎著馬殺入陣中。
原本,神機營的將士已經把護衛隊清理得差不多了。突然之間,四面八方涌入的蒙面巾少說也有五六千人。
韓楓和夏子愷臉色驟變。
夏子愷恨道:“這是有人要趁火打劫啊!韓楓,如果今天本王死了,這命算是為你掛的,下輩子你得還給本王,否則本王死不瞑目!”
韓楓奪過一支劍,冷聲道:“放心吧,不會讓你死的!”
的確,在戰場廝殺過幾百回的韓楓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可是,夏子愷沒上過戰場啊。他就是個吃喝玩樂的公子哥,逍遙王爺。見慣風月還差不多,哪見慣過沙場?
韓楓一轉眼,已經沖入陣里,幫助神機營的兄弟。
夏子愷此時想抽身也來不及了,轉眼已被蒙面軍包圍住了,只得拼死廝殺。
正在廝殺進入白熱化,倍感吃力時,憐馨趕到了,也加入了廝殺。
她殺近韓楓和夏子愷身邊,高喊:“是施洪昌和施以柔要你們死的,你們倘若不死,要找他們報仇啊!”
她的聲音盡管高吭,卻被吞沒在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中。
這時,四周又涌入更多蒙面巾,只不過這時的蒙面軍全都挽著弓箭,打算放箭。憐馨只得大喊:“不要再戀戰了,逃命要緊吧。逃命吧——”
韓楓此時殺到憐馨身邊護著她:“你跟著我,我護你出去!快!湘王,跟上!”
韓楓拎著憐馨躍出陣中,凌空飛掠而去,夏子愷隨后跟上。
“放箭——”不知哪個將領下了命令,霎時,漫天箭雨嗖嗖飛來。由于泗水坡四面空闊,避無可避,三個人不同程度被箭射中了。
韓楓依舊一手憐馨,一手夏子愷,毫不氣餒拼命奔逃。
然而,天就是有絕人之路!
正當他們慶幸即將飛出箭雨射程時,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個懸崖。
崖前佇立的石碑上書著“棲鷹崖”三個大字。
韓楓三人立在崖前。
后面追兵蜂擁而至,箭雨又再次飛射而來。
韓楓一咬牙:“今日至此,也只能賭一賭命了。我們就把命交給上天決定吧,你們以為如何?”
“好!”夏子愷很干脆地答道,“反正這輩子投胎投得比別人好一點,這短短二十幾年,卻把別人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一輩子的吃喝玩樂都享受盡了,早點死也不冤!”
憐馨卻冷倔著一張臉道:“我才不要死!我不甘心!我就算死,也要把施以柔那個臭賤人的嘴臉揭發出來,我不要死!韓將軍我們飛吧,盡全力的飛吧。我相信以你們的輕功,不會讓我死的,對不對?我還有話沒告訴你們呢!”
她把充滿期許的眼神投在韓楓和夏子愷身上。
兩個大男人陡然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
“好!”韓楓道,“憐馨沒放棄,我們也不要放棄——”
殺聲已近,再也沒有時間了。
韓楓與夏子愷互視一眼,默契地換了個位置,把憐馨夾在中間
他們一人抓住憐馨的一只胳膊,猛地往下一躍,就像憐馨的兩只翅膀似的,帶著她一同翱翔。
這棲鷹崖果然高啊,風在耳畔嗚嗚吹著
韓楓和夏子愷用盡平生所學,極力提起內力,降低下墜的速度。同時,四只眼睛迅速尋找著有沒有緩沖或著陸的地兒。
驀然之間,他們又驚又喜,在他們眼前,懸崖峭壁之間,突然見到一座懸空寺。
這座懸空寺依壁而建,就靠幾根圓柱木撐著,在懸空寺下面,依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他們想都沒想,立刻就飄到懸空寺著陸。
三個人落在懸空寺的木棧道上,還是各自涌出了一口血。盡管有內力提著,這沖力還是不小,加上三個人本來也都受了箭傷,因此渾身血淋淋躺在那兒,無法動彈。
懸空寺里原來住著幾個和尚,他們立刻出來,把他們扶進寺廟敷傷。
那幾個和尚看來也是隱世高手,特別是住持,醫術高明,也不多問,二話不說,就替他們拔去箭,點穴止血,又敷上特效草藥,不到兩個時辰,就利落地完成了救護。
韓楓道:“多謝住持。然而,我們畢竟是被蒙面巾追殺,怕給貴寺惹來大禍,我們還是離開這里為好。請主持指點下懸崖的路,讓我們速速離開此地。”
那住持笑道:“恐怕沒有辦法。”
“為什么?”夏子愷奇怪地問道,“這是為你們著想,真的不想連累你們。你們放心,如果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地方,我們出去后絕對不會說的。”
住持道:“施主誤會了。老衲不是怕你們說出去,也不是不愿意幫助你們。而是因為我們這幾個和尚在這里也困了十幾年了,可以出去早就出去了。”
韓楓等三人聞言,臉色大變,全都怔住了。
“十幾年?”憐馨的聲音在顫|抖,原本已經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是的,”住持苦笑,“不過,你們也不用怕連累我們。因為我們被困于此地,上不得崖,下不著地,同樣的,那些追兵也根本追不上來。除非他們之中有誰能像你們一樣,不顧性命跳下崖來,又那么巧能夠落在這懸空寺。”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
半晌,唇畔皆浮現一抹苦笑。
“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夏子愷訥訥的,他第一次感到落落寡歡,第一次那么思念寒煙翠。
誒,歡場女子,如果他被困在此地一二十年,她可以等這么久么?恐怕早已一條玉臂千人枕了吧。
“我看是福,也是禍吧。”韓楓挑了挑劍眉,倒是坦然了不少。
畢竟,他早已闖下大禍,是一個原本該死的死囚。現在如果能夠在此隱居一輩子,倒也沒有什么不好。說不定住到晚年,可以直接來個剔度出家。不是挺好嗎?
只有憐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不可以。什么十幾年,什么上不得崖,下不著地的,我都不信。住持,應該有辦法的對不對?只要想想,就會有辦法對不對?不行,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你怎么啦?憐馨!”韓楓問道,“情緒這么激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對了,你為什么會趕來此地?難道陛下也派你來救我了么?”
夏子愷立刻白了韓楓一眼,嗆道:“可能么?白癡問題別問了。陛下派的是本王這種規格的,怎么能又派出憐馨這樣的宮婢出來?這不是寒磣本王么?”
韓楓忍不住笑了,拱手道歉:“抱歉,是我說錯了。可如果不是陛下派來的,為什么憐馨會趕過來呢。憐馨,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憐馨苦著一張臉,幾乎快哭出來了:“果然我剛才喊的話你們沒聽見。我說的是施洪昌和施以柔父女倆要害你們啊。天啊,老天爺垂憐,讓我還活著,否則你們連這句話都聽不到!”
韓楓和夏子愷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韓楓道:“對不起,住持,我們仨有事兒談一下,請你回避一下——”
住持退下后,兩個大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憐馨。
憐馨咬了咬牙,把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包括花蠻兒懷疑施以柔做了什么壞事,她和梅仙是如何被派到施以柔身邊潛伏的,以及就在數日前,她是如何伏在紫瀟殿的屋頂上,聽到施洪昌父女如何說出天大秘密,又如何和任巡聯手要殺死他們三個的。
這種種,聽得韓楓和夏子愷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哈哈哈——”驟然,韓楓仰頭發出一陣大笑,惹得憐馨和夏子愷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