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老太太的五十九歲壽辰終于到了,忠勇侯府上下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侯府門外的長街上停滿了馬車,駿馬高壯,香車華麗,俱是各大高官顯貴的座駕,那些駕車的下人仆役們也均是錦衣玉帶,彬彬有禮。
大門高闊,華燈結彩,兩尊巨大的守門麒麟怒目雄踞、威風凜凜,數十名家丁、護衛嚴陣門前。更有各色彩衣華裳的美貌婢子于門外迎接的到來的賓客們。
因為壽宴的關系,忠勇侯府的朱門在賓客離去之前是不會關閉的,從門外向內望去,那些綺麗雅致的水石山林、池塘亭榭在無數宮燈的照耀下如沐天光。
離候府不到百米的地方,一輛低調中帶著奢華的馬車,正緩緩駛來,馬車旁幾個俊挺男子騎在馬上,在離馬車不遠地地方緩緩前行著。
待那馬車駛到了候府門前,方才看清最前頭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五官頗為精致,膚色卻不像尋常世家子弟一般白皙,微微帶著一些古銅色,卻因著這較深的膚色,使整張臉龐平添了一份男兒氣概,身著一件絳紫色的外袍,系著白玉的腰帶,腳上一雙鹿皮靴子,想來是為了方便騎馬,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
“到了嗎?”一個不太好聽的公鴨嗓從馬車中傳出,幾乎是同時的,一個小腦袋也探出馬車外,在看到那馬上男子流暢瀟灑地下馬動作時,眼中流露出了濃濃的羨慕之色。
“母親,早讓你允了我同哥哥一般騎馬來的,你偏是不讓,就這么些路,又不會真出什么意外,我決定了,下次出門我一定要像哥哥一樣騎馬,那樣才有男子氣概嗎!”
那說話的男孩兒也是身手矯捷地跳下了馬車,卻是微微撇著嘴,很是不滿的模樣。細細看他的模樣,竟是比先前那男子更是要俊俏幾分,真真是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唇,幾乎像涂了胭脂般紅潤。但他相貌雖然美,卻絲毫沒有女氣,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既聰明又驕傲。
“你個小頑猴,什么時候你跟你哥哥一般穩重了,為娘就讓你單獨騎馬,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年紀小小又毛毛躁躁的,要是不小心摔著了可怎么辦?”馬車內又傳出一個女子柔和的聲音,語氣中卻帶著一絲笑意,一絲寵溺。
“呵呵呵,母親說的是,就弟弟這三腳貓的功夫,還不被那馬兒甩到泥地里去!”銀鈴一般的清脆笑聲,少女的聲音如黃鶯出谷般婉轉。
隨行的丫鬟們將那下馬車用的腳凳放置在馬車前,車簾掀開之后,一三十歲左右的美貌少婦,輕移蓮步,緩緩從馬車上下來。陪著她一同下車的,還有另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
那少婦臉如白玉,顏若朝華,身上著一件芙蓉色的廣袖禮服,身上珠圍翠繞,極是雍榮華貴。攙著她左手的少女,生的很是纖巧削細,面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與那少婦有五六分相像,一身翠綠的裙子,說不出的空靈輕逸。
那最先從馬上下來的男子三兩步上前扶著那少婦的另一只手道:“母親,您也別太嬌慣著敬霖了,他現在這年紀是該好好鍛煉鍛煉了。”
“對對!哥說得實在是太對了,我哪像姐姐說的那般差勁兒啊,我的騎術武功師傅們也是經常夸獎我的好不好!”那少年蹦到三人面前,不服氣的反駁著。
“那還不是騎射師傅們為了奉承你這個小少爺胡亂敷衍你的,就你這十一二歲的年紀,能厲害到哪里去啊。”那青衫少女顯然與自己弟弟平日里斗慣了嘴,依舊打趣一般地滅著他的威風。
那少年還想反駁,卻是被少婦出言打斷了:“好了,你們姐弟倆怎么就沒個消停的時候,要都像敬亭一般沉穩,我也可以少操點兒心,這都到了外婆府上了,還不都趕快給我噤聲,免得讓旁人看了笑話你們。”
二人俱是扁扁嘴,卻當真是不再講話了,在候府門外迎接各方賓客的管家王云見到這四人緩緩走上前來,立刻迎上去恭敬地與她們行禮問安,然后才開口說道:“王妃娘娘,老太太一早就在念叨您了,說是只要您一到,就領了你們立刻去見她呢!”
那美貌少婦原就是平王正妃,老太太的小女兒王淑凝,帶著她的大兒子穆敬亭,大女兒穆云煙,小兒子穆敬霖前來參加唐氏的五十九歲壽辰,此刻聽管家這樣說著,便微微笑著點頭,“稍稍來晚了些,讓母親等久了,這便立刻去見她。”說完帶著幾個兒女,隨著領路的丫鬟往后廳去了。
此時候府之內已經開宴,粉色紗裙的美麗侍女們穿梭于桌椅之間,為賓客們奉上一道道精美絕倫的美食。各方早到的賓客們坐在圓桌之前寒暄聊天,王翀顯正與一眾朝堂同僚侃侃談論著什么,講到激動處更是舉杯痛飲。
二老爺王翀君因著大哥的關系,現在已經進了禮部任侍郎一職,正是意氣奮發之時,與那各朝堂官員聯絡著感情,而那三老爺王翀理是個武將,性格又一向是大大咧咧地,沒有兩個哥哥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也就只是與人敬酒吃菜,酒桌上的氣氛真真是萬分熱絡。
今日的壽星唐氏,穿著大紅的錦繡福祿壽大袖袍子,頭上帶著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首飾,雖是已經將近六十花甲的年紀,卻依舊精神熠熠,看上卻頗為硬朗,在古代,她可已經算得上是福澤綿延的老壽星一般人物了。
唐氏端坐在主桌之上,笑容滿面地接受著賓客們的祝福,在她身旁幫襯著她一同招呼賓客的,便是那大奶奶姚氏與二奶奶李氏,姚氏雖然身子比較孱弱,但今日這種場合,她作為長房長媳是必須要在場的,雖說明顯臉色蒼白,精神不濟,但只是點頭微笑,間或回應幾句賓客的寒暄,還算支持的住。
相較與那姚氏,李氏可謂是八面玲瓏的多,不僅與各家女眷都興致勃勃地談著話,還不動聲色地與一些達官顯貴們套著交情,笑聲,贊揚聲,不絕于耳。
那三房的方氏雖然沒坐在老太太旁邊,卻也不忘與一眾貴婦人攀談著,因著她的獨生子王卿俊也到了適婚的年紀,所以這其中家里有年紀相仿的適齡女子的貴婦們,更是成了她重點關照的對象,就想為自己的兒子攀上一門顯貴的姻親,這樣她在候府之中也能稍稍有些底氣。
一眾妾室如許姨娘,平日里雖然受寵,但到了這種大型的宴會上,是根本沒有資格上主桌的,只是在偏僻的地方擺了一小桌,大房的劉姨娘,小張姨娘,曹姨娘,三房崔姨娘、丁姨娘與那許姨娘一同坐在那里。可許姨娘的目光卻總是不受控制得飄向李氏坐著的那個主桌,眸色陰沉,晦暗不明。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不僅僅是大人們有自己的打算,連府中那些本應該天真爛漫的少爺小姐們,也都在心中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離主桌不遠的一張圓桌上,坐著候府的幾個小姐,還有與候府有著親戚關系或是私交慎密的別家千金們,倒是也滿滿的坐了八、九個人,各個都是年歲不大的豆蔻少女,湊在一起倒也是有說有笑,氣氛頗為融洽。
“婉妹妹,不知你今日要送什么禮物給表姨奶奶啊?”那說話的女子秀眉鳳目,玉頰櫻唇,十三四歲的光景,是唐氏娘家表妹的孫女兒榮晴晴,榮家與王家交情一向甚好,而榮晴晴又與王蓉婉姐妹是手帕之交,時常來往的。
“佛曰:不可說。”王蓉婉神秘地笑笑,搖了搖頭,今日她的裝扮極為嬌艷動人,鬢邊海水紋青玉簪上的明珠隨著我她搖頭的動作濯濯瑟動,如嬌蕊一般。
“婉妹妹真小氣,連姐姐我都不肯說,想來是想在一會兒的獻禮節目上大出風頭吧。”榮晴晴輕覷了一眼王蓉婉,不滿地嬌嗔著。
坐在圓桌邊上的王蓉婳聽到這話,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好吧,慷她人之慨,她的五姐姐做這事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出風頭。”一個不是太大聲的挑釁之語傳入王蓉婳耳中,她不看過去也知道定是王蓉菲說的,因著王蓉菲坐得離她并不遠,卻是與王蓉婉她們幾人有些距離,所以她們幾人并未聽見。
王蓉婳心中又是嘲諷地笑著,在這種場合之中,就算是平日里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蓉菲也得暫時收斂收斂了,通常這種聚會中,雖然庶女和嫡女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卻依然是涇渭分明的,就像王蓉菲是和她與王蓉敏坐這不顯眼的角落里,而不像王蓉琴姐妹卻與其她嫡女一般坐在最顯眼的位子,說到底,庶女還是沒有嫡女來得那般尊貴的,王蓉菲這樣驕傲的性子,就是因為心里頭不服氣這種與生俱來的差異,才會處處與王蓉婉爭,一點兒也不肯讓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