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一天班，方爾累的像是去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擠上了公交還沒座位。她心情低迷的抓著扶手，把頭靠在自己的拉著扶手的那一只手臂上，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剛剛準備工作那會兒，她滿懷激情心情激動的像是要上前線打仗了似的，想著自己就能大干一場了，然而第一天工作，就已經磨滅了她絕大部分的豪情壯志，說起來第一天工作她全部的工作內容也就是泡一杯咖啡，然后蹲在自己的位置上生蘑菇。

公交上摩肩擦踵，人擠人，已經是六月份了，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后面幾排坐的全是穿著校服的學生，你一句我一句大聲討論著什么，站在中間這一部分扒著扶手的基本上都是上班族，有幾個低著頭在玩手機，還有些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一看就是被工作折磨的找不到北的那種。

公交車廣播一直在播報站臺，方爾一共要坐十幾個站才能到家。

過了幾站，公交車又停了下來。車上的人慢慢開始下車然后又涌進來新的人，后面有個位置騰了出來，方爾本來就有些頭暈腦脹，抬腳剛要走過去，就看見身邊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正蹣跚著腳步走過去，她咧了咧嘴，往回走。可原本她拉住的那個扶手已經被別人拉住了，方爾有些無奈，抬臉四處掃了幾眼，隨便找了個位置扶住自己的身子，有些疲憊的合上眼睛。

好累啊，感覺比那會兒高三的時候還累。

她暈暈乎乎的靠在一根柱子上，突然感覺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她想著可能是有人不小心碰到的也沒在意，閉上的眼都不想睜開。回家一定要好好睡一覺，她現在累的像條狗，只有好好睡一覺才能彌補現在的缺憾。

“方爾？”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方爾總算是睜開了眼，往后面看了一眼。剛好掃見了一張油光滿面的臉，臉上帶著笑，正直勾勾的看著她。

“啊……是你？”方爾其實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仁兄究竟是誰，但是鑒于她經常有這種在大街上被人叫住卻喊不出別人的名字的時候，她直接套路了。這張臉有些眼熟，方爾瞇著眼。

“上次在學校遇見你就覺得很神奇了，沒想到這一次還能在這兒遇見你，真是緣分吶。”說緣分這兩個字的時候，他一雙眼睛都在發光。

方爾的腦海里總算是將名字和人對上了號：“鄭宇？”他好像又長胖了，臉上的肉看起來比上一次多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而像是一個三十歲腆著肚皮的大叔，發際線也在往后退。

鄭宇一愣，顯然是看出來方爾是才認出來自己是誰：“呵呵呵，對呀是我，上次你和我說你在A大上學，我還想著怎么一直沒遇見你，沒想到還真就遇見了。”

“哈哈，是啊，真巧。”有些人還是留在記憶中比較好，方爾站在落差這么大的鄭宇面前，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么把話接下去，或者說根本不想把話接下去。

公交車劇烈晃動了一下，鄭宇趁機往她這么扭了一下身子，將一張臉湊在方爾面前：“之前聽你說你在找工作，怎么樣，現在找到了嗎？”

方爾笑了笑，沒有說話，莫名打算把自己在森日集團上班這件事掩藏下去。可微微事與愿違，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

鄭宇突然神秘一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壓著聲音問道：“你是不是在林森身邊當助理？”

“……”方爾臉上的表情淡了些，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她微微皺了皺眉。

鄭宇見她不說話也不尷尬，自己自顧自的接了下去：“你也別遮遮掩掩了，現在誰不知道啊？你也算個小紅人了不是？誒你說你真的是在和林森談朋友？”他一邊說著，臉上擺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騙不了我”的表情。

聽他說出了這句話，方爾更加不想說話了，她感覺自己面前站的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鄭宇，而是在那種上了百年的街道上端著小凳子坐在一起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中年婦女，但是出于禮貌，她還是笑了笑。

可偏生那位就是看不出來方爾的意思，見她笑而不語還一個勁兒的追問：“誒你不說是不是承認了？但是我覺得不能吧，那啥我也不是說你長得差而是林森那種級別的人根本不可能吧，你知道嗎？森日集團的法人代表就是他，據說身價都有好幾個億了，這要是真的，你以后可不能忘了我啊！”鄭宇說的煞有其事，連最開始壓著聲音這一點都忘了，漸漸的吸引過來一些目光，方爾微微轉過腦袋，皺眉。

如果可能，她很想問問她要是真的和林森在一起了，為什么還要記著他，她和林森在一起不是因為他的身價而是因為他那個人，退一萬步講，她就是個拜金女和林森在一起了之后又為什么不能忘記他？他們關系很好嗎？

方爾腦子里全是感嘆號，恨不得原地爆炸，可她從來都是那軟趴趴的性子，生氣也不會在不熟的人面前表現出來。

“你現在在上班還是實習？”方爾笑著轉移話題。自從和林森這個名字捆在一起之后，她已經學會了在任何場合下任何情況下轉移話題。

鄭宇果然打住了。人都是喜歡對自己大夸特夸的，盡管實際上本沒有那么厲害，也吹的天花亂墜說的像是真的一樣。鄭宇恰好就是這么個人。

“我現在還是在上大學，在森日實習，我們部門經理打算下個月讓我轉正，到時候估計就直接在那里工作了。”

他說的像是要下半輩子就在那里安家了似的，神采奕奕的。

“你知道我們同一批的還有好幾個實習生，其中什么研究生啊，海龜啊博士啊什么的都沒有留下來，就我一個人留下來了。”他說的唾液橫飛，很快就忘記了之前自己正在說些什么，方爾估計這會兒他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方爾最開始是信的，實習生轉正很正常，但是后面他的牛逼吹大了，研究生就算了，方爾不信一個博士會輸給他，哪怕他看起來再工整一點整個人看起來品位再高一點說話的時候再注意一點，方爾可能會相信他天賦異稟，所以森日刷掉了研究生博士生就把他一個本科還沒有畢業的大學生留了下來。公司都是以盈利為目的的，看中的都是你的潛力和實力，這個世界弱肉強食，而不是靠那一張嘴。

許是鄭宇也看出來方爾不太信他說的，直接上手就要掏什么，方爾嚇了一大跳，正好公交停了下來，她忙不迭失的說道：“我已經到了，下次再會，再見。”說完她逃也似的下了公交，留下還張著嘴準備說些什么的鄭宇在車上。

方爾松了一口氣，在公交站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這里離林森的公寓還有三四個站，她在等著下一趟公交。

第一次下班就遇見了鄭宇，不知道是他倆真有緣分還是她今天倒霉，方爾想著，突然把頭伸出去看了一眼剛剛開走的那輛公交，35路，好下次避開這一趟，她就是轉車都不要再上這一輛車了。

方爾顛顛簸簸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都快累癱了，打開門的時候家里燈亮著，她先是往里面忘了幾眼，該不會是林森回來了吧？這個時間點他不是一般都在忙嗎？她蹬掉高跟鞋揉了揉自己的腳，便走了進去。

林森端著一只玻璃杯正翹著腳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什么正在看，聽見看門的聲音慢慢站著起來。方爾隨手將手拎包扔在一邊，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摟住他的腰，把整張臉都埋在他的小腹處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累啊。

林森順勢有一些沒一下的摸著她的腦袋：“第一天上班感覺怎么樣？”

方爾癟癟嘴，一句“不怎么樣”正要出口，就提前收了回來，她腦子里突然一閃，睜著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看著林森，咧嘴勾出一個笑容：“還不錯，認識了不少新同事，還有那些個設計師，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能名震江湖，對了你們公司的員工食堂里面還有一道菜特別好吃，就是那個糖醋排骨，比我做的好吃多了，下次有機會你也去試試，味道還不錯哦。”

“真的假的？”林森撓著她腦袋的手頓住，不知道是在問她說的那個糖醋排骨，還是在說她今天的工作。

方爾毫不含糊的點頭：“真的。”管他真的假的，總不能讓林森小看了自己，當時說要上班的人是自己，要是現在認慫就太慫了。

林森把手拿到前面倆撓了撓她的下巴：“我覺得你現在像是馬上就要從我身邊飛走過自己的生活了似的，想不想回來繼續做我的助理？”

方爾把臉埋在他的懷里偷笑：“所以你在外面要時刻謹記不要亂對別人放電知道嗎？要是你隨隨便便就和別人笑我就和別人跑了，頭也不回的那種。”

“笑一下都不行？”林森苦著臉，眼里卻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