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間擠滿人的房間里出來，方爾像是突然活了過來似的，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嘲諷。她從趙騰問手里拿過自己的行李：“你回自己房間吧。”

“你不一起？”趙騰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方爾現在的處境更讓她覺得自己的無力，本以為離開了林森以后他們都會過得更好，至少她自己要過得好，可現實永遠會給你狠狠一擊。

此時，這抹笑容像是一把利刃刺在了方爾的心上。

方爾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調整過來，她抿了抿唇，輕笑了一聲。

“住一天酒店的錢我還是有點，今天還是謝謝你。”

趙騰問被她的口氣說的微愣，可到底是見慣了事故人情的，他反應過來，帶著開玩笑的口吻：“我不是那個意思，剛剛我話都說了，現在你要自己另外開一個，不是打我臉？”

“話是你自己說的，”方爾別過臉，將行李箱的拉桿捏緊了些，“我先走了。”

方爾剛邁出去一步，趙騰問斜跨一步攔了過來：“真走啊？”

方爾沒說話，連敷衍的態度都沒有，她抬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幾眼，到底是趙騰問往后面退了一步。

“不禁逗，你是不是對誰都這么沒耐性？”趙騰問笑笑，伸手要去拿方爾的行李。方爾條件反射性的一躲，四目相對，無言盡是尷尬。

趙騰問再次出手，不容置疑的抓住了方爾的行李箱拉桿：“我在你眼里有這么混？我還以為那幾個月的時間我在你面前的形象肯定是正面的呢。”

他笑笑，朝著電梯的方向走。方爾反應過來，跟上去。

一路無言。

到前臺辦理入住的時候，都是趙騰問一手操辦的，唯獨付賬的時候他錯開了身，朝著方爾示意，眼里滿是戲謔。

方爾想起自己剛剛那句脫口而出的話，面上一紅，不在看趙騰問，自己給了錢拿了房卡。

兩人一同上樓，趙騰問一直把方爾送到房間門口。離開的時候，他眼神微微向下一撇，這個動作方爾最是熟悉，每次趙騰問想要親她或者是做一些親密的動作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露出來這個表情。

方爾心里一凝，快速的道了“晚安”，關上門。

門一關上，似乎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方爾松了一口氣，莫名的覺得這種環境給了自己安全。

方爾拖著疲憊的身軀，什么都不想整理，直接躺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雖然方爾并沒有和那個小沈在一個房間待多久，到此時的靜謐也讓她格外的感到放松。

可在這一陣的放松之后，更多的是無窮盡的空虛攻擊著她。現實正在從各個方面逐個擊破，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所以為的，她所仰仗的不過都是自己的異想天開。

意識游離，她恍恍惚惚就要睡著的時候，鬼使神差的，腦子里面響起來趙騰問今天開玩笑說的那句話。

“是不是你對所有人都這么沒耐心？”

方爾在心里問了一遍自己，是嗎？答案是不容她自己否認的。

不是，不是啊。在她心里有那么一個人，承受了她所有的耐性。

記憶飄回五年前，那個時候她和林森剛剛確定關系，她自己也在內心掙扎，畢竟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她算得上是劈腿了。

可是那個時候她就清楚的知道啊，她是非林森不可的。所以才能那么義無反顧的，飛蛾撲火的涌上去。

睡意全部被剝離開，方爾睜開那雙漸漸清明的眼睛，不輕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最清楚自己的軟肋，即使不說出口，她也知道一拳頭打在哪里最疼。現在沒有人打她的軟肋，可是她還是疼，因為軟肋發炎了，她想林森了。

從分開后快三個月以來，這種情緒方爾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可卻是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沒有任何遮掩的對自己坦白。

她想林森了，無比的想。今晚站在那一群分不清面孔的嘴角面前時，躺在這張看起來潔白的床上時。

是因為她又來到了A市？還是因為離得久了，她現在就只記得他的好了？

人總是這樣的，得到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以后又后悔莫及，可是她現在好像并沒有資格后悔呢。

方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一夜無夢，好像一睜開眼就已經天明了。

因為睡眠不好，她的眼睛有些干澀，等洗漱好到酒店餐廳時，只有一個同行的同事，方爾上去打了招呼，就自己端了早飯到一旁吃。

別人不待見她，她也犯不著腆著臉上去討好。

飯吃到一半，有人坐了過來。方爾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畢竟她現在在這一群人里面是出了名的難相處。

趙騰問坐在方爾身側。

“昨天晚上忘記告訴你了，我給你打的那個電話只是想確認你的狀況。”

趙騰問的話有些沒頭沒尾的，方爾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自己的早餐，開脫。

“我昨晚生氣不是因為小沈接了你打過來的電話，我只是真的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手機。”說到“你打過來”幾個字的時候，方爾聲音格外重了些。

確實不是因為趙騰問的那個電話啊，也不是因為不喜歡別人碰自己手機的借口，而是因為那個兩個月都沒給自己打過電話的人突然來電了，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她而已。

現在想起來，方爾自己都覺得自己沖動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電話而已，他也沒有站在自己面前。

“唔”，趙騰問臉上又出現了那種淺淺的笑，他說：“其實你不用把話說的這么明白。”

方爾梗了一下，她只是不想趙騰問誤會，卻沒有想到這話直接說出口會講兩人之間的距離推開。想到這里，方爾哂笑，她到底還是習慣不了這種綿里藏針的對話方式。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方爾想起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今天很有可能見到林森。昨天沒見到，方爾并不能掉以輕心。就她之前的經驗來說，林森在公司絕對算得上是神出鬼沒。

可是這是工作上的事，偏偏由不得她推脫。

“爾爾？”

“嗯？”方爾回過神來。

趙騰問笑笑：“跟你說話呢，想什么？”

方爾一頓，下意識的回答：“沒什么啊。”可自己心里卻暗暗一驚，她剛剛居然在想著該怎么脫開林森，她已經到了避他如蛇蝎的地步，還是說，她害怕自己一見到那個人，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答案就在那里，方爾卻不敢深思，草草的打斷了想法，沖著趙騰問笑笑，沒有繼續接話的打算。

因為方爾的故意，一直到早飯用完，趙騰問都沒在插進來一句話。他見方爾放下筷子，這才開玩笑般的說到：“我還以為你好幾天沒吃飯了呢。”

方爾扯了下嘴角：“今天還有資料要核對，”說著，經理那邊已經在集合了，方爾心里松了一口氣，朝著趙騰問示意了一下，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經理正在安排任務，一個一個人的安排過來。盡管是挨個來的，但是因為人少，不一會兒就安排好了。

等領導一起，一群人浩浩湯湯的出發了。上車的時候有人叫住了方爾，她微微一愣，回頭見是經理。

“你跟著干什么？”

“核算賬目，核對報表。”方爾不明所以，實打實的說了出來。

經理有些不耐煩，她把卡在中間的方爾拉了下來，語速極快：“今天你不用去了，別在這兒搗亂！”

“不用去？”來的時候她也不想來，現在該上戰場了，她又不用去了？

經理手機響了起來，她原本拉著方爾的手把她推開了些，似乎生怕她吵到這邊，敷衍的回了一句：“那邊點名說不用你去。”

經理說完轉身就走，方爾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呵呵。

點名啊，不用啊，她這么招人討厭？兩輛車前后離開，方爾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自己抬著步子往酒店走。

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是趙騰問的短信，讓她自己好好呆著，等他回來了帶她出去走走。

可是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走走，她只想回白城。

是不是昨天晚上，林森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告訴她，讓她不要去今天的會議？還是說，是因為小沈說了些什么，導致了她不能去。

答案就在她的手里，只要她現在把電話回撥過去，一切就清楚了，可是那個電話她卻不敢按。

思緒像是海草在腦海中蔓延，方爾哼笑一聲，躺在了床上。

就算知道答案又怎么樣呢，反正現在不正好是順了她的意嗎？反正她不想見到他，不過現在主動權掌握到林森手里去了而已。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又像是眨眼之間，那群人回來了。彼時方爾還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腦袋。

知曉這件事，是因為趙騰問來履行帶她出去走一走的約定。

一開始收到短信時就想好了不去，可到了這個時候，心思千回百轉，鬼使神差的，方爾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