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打定主意在搬出方龍家別墅這件事上不松口，方龍僵持不下，黑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
室內一時間安靜的能聽見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后面的仆人移動時的步伐都小了很多，眾人都是大氣不敢出，而方爾和方龍之間像是在較著勁，誰先說話誰就輸了。方爾自然是不介意耗下去的，不愿退一步。
最后還是方媽媽先忍不住，出來打破僵局。
“這都快要過年了，走哪兒走啊？”方媽媽像是責備方爾，轉身又看著方龍，聲音不經意的放輕了些，“孩子也就說些負氣的話，你還真聽進去了，你這身子還能生氣？”
方爾掃了一眼臉色略微緩和的方龍，見他抬眼，方爾立馬把視線收了回來，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要是以往，她是抱著小打小鬧的性子，今天這事兒也就這么過去了，可是不是，她從一開始就沒這么想。
所以當頭頂的視線在空中打了個轉，方爾搶在方龍開口之前說道：“哦？過年嗎？那不是更加要走了，我總覺得自己跟客人似的。”話一出口，想明白自己的心思，方爾倒是笑出聲來。這相處也沒多久，她倒是都已經摸清楚方龍的脾性了。
“爾爾！”方媽媽責備的看過來一眼。
而方龍則狠狠的拍了幾下沙發的扶手，臉上怒不可遏：“你讓她走！走了就別給我回來！”
方爾勾唇一笑：“好啊，反正也沒想回來！”
方龍似乎被方龍氣的瞳孔都有些充血，紅猩的瞪著方爾：“你給老子滾！現在就給老子滾！”
“好啊。”方爾譏諷一笑，往樓上走到臥室，身后是方媽媽急切勸阻的聲音，還有一道恨不得把她掛吞入腹的眼神。走到樓梯上的時候，方爾聽到方龍說道：“都是你養的好女兒！叫什么叫！”
方爾臉上連那一絲嘲諷的笑都收好了，眼底一片生冷。她快速的搜刮著自己的行李，一股腦兒的塞進行李箱里面。可笑的是，來的時候方爾的行李就是一個二十二寸的行李箱也只占了一半，而現在，她使勁壓了壓箱子都沒能把箱子給拉上。
就在她覺得身心俱疲的時候，門外響起來腳步聲，方爾收斂了呼吸，背脊再次挺直，眼神認真的落在行李箱上面，好似她眼中只有那個行李箱。
沒什么聲音，門被人推開了，聽到節奏聲，方爾繃緊的身子瞬間松了下來，不過卻抿緊了唇。媽媽過來……是當說客的吧？就算她上次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
“爾爾……”方媽媽捏了捏手里面的暖寶寶，在方爾身邊的床上坐了下來，然后把手里面的東西塞進了方爾的懷里，恍惚間，方爾好像聽見方媽媽嘆了口氣。
“我知道，”方媽媽抬手揉了一下有些泛酸的眼角，“你這些年來記恨著你爸爸，我也知道他對不起你，但是他如今也歲數這么大了，你就不能……原諒他嗎？”
就在這個片刻，方爾用力拉著行李箱拉鏈的手頓住，手背發白，下巴繃緊。方媽媽也在瞬間注意到這一點，立馬道：“我也不奢求你原諒他，但是……你就不能忍忍？”
聽著聲音，方爾都懷疑媽媽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可她心底卻覺得比她還要難過，她覺得方媽媽這是在為了她組建另外一個家庭，而她在那個家庭里面格格不入，她甚至不覺得那個家庭里面真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不知道是不是刻薄的話說多了，所以她現在在面對方媽媽的時候那些話也能信手拈來。
她微微側過臉，一雙深黑的眸子看著方媽媽的，勾起來一絲淡薄的弧度。“忍忍？為什么要忍？”
“從小到大！”方爾聲音猛地拔高一個調，眼睛也微微瞪了起來，“從小到大，無論是什么，你都教我忍著，不論是被別人欺負了，還是別別人打罵了，你都教我忍著，可是憑什么！”
方媽媽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好像不論是拉扯了一下身上哪塊肌肉下一秒都能刺激到淚腺。方爾看見方媽媽咬了咬下唇，這是她忍著沒哭的動作，方爾這么多年了，清楚的很，可她反而沒有適可而止，而是越發的加大了聲音。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總是告訴我要忍！所以不論出了什么事，我都覺得是自己的錯！好像我被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一眼，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對！”
方媽媽的眼角滑落一顆淚水，她忍不住的抬手捂住了嘴，像是要將那些嗚咽的聲音掐死在原地。方爾垂下眼，聲音猛地就軟了下去。
“我是你女兒，你應該教我在面對各種情況下該怎么應對，而不是一味地忍。有時候我蠻羨慕那些小孩兒的，打架打得頭破血流，可到頭來她的家長還是會告訴她，在遇到不公平待遇的時候，要打回去。”
她頓了頓，又猛地抬頭，看著方媽媽那雙淚眼模糊的眸子：“打回去，這三個字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的安慰。”
方爾抬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再也不看方媽媽，又使勁壓著剛剛那死活也拉不上的行李箱，神奇的是，這一次她稍微一用力行李箱就拉上了。
方爾把行李箱從床上拉下來，看也不看方媽媽，朝著門外走，路過方媽媽的時候輕聲說了句：“我不怪你，你也是第一次為人父母。”
一句話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下樓的時候，方龍已經坐在了沙發上，一張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宋思喬還坐在餐桌上，眼神時不時的朝這邊看過來。
方爾冷冷的掃過去一眼，拉開門就要往外走，身后忽的傳來一聲輕響，她聽見什么東西撞在門上的悶響，然后是方媽媽的聲音。
“爾爾，等等我。”
方爾拉著門柄的手頓住，卻沒有轉過身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我們一起走吧。”方媽媽的聲音里聽不出來情緒，她又喚方爾，“你上來幫我整理一下東西，上次你不是說要和我一起走，現在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算什么？”說道最后，她話里面甚至有一絲的輕松，方爾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原本就是這樣。
方爾終究轉了身，朝上面看了一眼站在樓梯邊緣的方媽媽，抿了抿唇：“別收了，反正東西都不是我們的。”
她聲音不大，在寂靜無聲的房間里恰好每個人都能聽見。
方媽媽似乎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扶著樓梯邊上的欄桿往下面走，途中沒有看方龍一眼。而方爾自己也一直端坐在沙發上，要不上臉色越發的難堪，還要讓人懷疑他根本就沒有聽見剛剛發生的那一段。
方爾不得不說，再聽見方媽媽聲音的那一瞬間心里是開心的，方媽媽不同于方龍，她代表了更多的身份，方爾對她的依賴也更加的多，感情也更加的深。
可方爾知道，這一切不會這么順利的。
在媽媽快要走到門邊的時候，客廳里忽的傳來一陣什么東西砸碎的聲音，方爾循聲看過去，是方龍剛剛砸壞了一個煙灰缸，可她跟沒有聽見似的伸手去牽方媽媽，柔聲道：“我們走吧。”
“素雅！”
方爾感覺到自己握著的那只手有些僵硬，她扭頭看了方媽媽一眼，眼神晦暗不明。素雅是方媽媽的名字。
方媽媽抬頭看了方爾一眼，眼神堅定，似乎已經決定了什么一般捏了一下方爾的手心，“走吧。”
“你們以為走了我就沒有辦法再把你們弄回來！”
方爾笑都笑不出來了，她頓住步子，回頭看著她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父親：“哦，你是又要綁架我們？沒關系，你盡管綁架，我再讓你從法律下面逃脫一次算我輸。”
前面幾次她是忍了，但是不代表她要一直忍受著，而方龍也不可能目無王法！
方龍一張臉都要氣綠了，吹胡子瞪眼睛：“你敢！”
“我怎么都不敢了？”方爾嗤笑一聲，“你別逼我把話說絕，有些事情我們都心知肚明，何必非要撕破臉皮？二十多年前你都默不作聲的離開了，現在我們就這么離開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我沒有做什么虧心事！”
“方爾！”要是站得近了，方爾懷疑自己要被噴一臉唾沫星子。
方爾才沒工夫陪他耗，來開門就要往外面走，可今天這門像是出不去了似的，一陣冷風順著縫隙灌了進來，方龍說：“你今天不能走。”
方爾覺得好笑，剛剛一個勁兒攆她走的人不就是他嗎？現在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她瞇了瞇眼睛，抬腳就要走進寒風里，忽的被什么瞇了眼睛，身后是方龍的聲音。
“我和你媽媽是合法夫妻！你沒有資格把她帶走！”
方爾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了，雖然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可被風吹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清醒了些，照著方媽媽和方龍這鏡頭，還有方媽媽一直維護著方龍，方爾覺得方媽媽和方龍復婚了這件事，還是有可能的，方媽媽上次不是還說遺產這事兒來著？
這么想著，方爾扭頭看了一眼方媽媽，在看清楚方媽媽的神情時，心里‘咯噔’一聲，嘴角溢出來一絲苦笑。她還真是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這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