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見蹤影了的警車,方爾的那顆心,深深的沉了下去。比沒有希望更讓人絕望的是,機會出現過一次,你卻沒有抓住它。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她就開始自我開解。雖然警車沒有追到他們,但是總知道這輛車上有問題,那麼肯定會追過來,不是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嗎?
警車追來的時候,讓一車上三個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那時他們的車剛好開進一條羊腸小道,剛剛夠車身擠過,剛剛他們能甩掉後面的車,也是因爲關子熟悉地形。
就在他們打算若無其事的拐進主幹道時,一輛車忽的就從前方的路口橫了進來,攔在他們車的前面,堵了個嚴嚴實實。警車上面的警報燈再閃,警笛是攔住了之後才拉響的。
之前開車的那個司機罵罵咧咧起來,嘴裡都是些污穢的詞,意有所指的看方爾,估計是恨不得掐死她才甘心。
關子反應奇快,這種時候居然也沒有慌了陣腳,迅速往後面退,前面警察還在喊話。方爾心裡跟過了一部警匪片似的,心跳驟然加速,要不是顧忌著自己的生命安全,她非得打開窗子喊救命,畢竟很應景。
明明是已經成定局了的場面,方爾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們還能從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逃脫。
眼見著一輛車從那條路上退了出去,因爲警笛的聲音附近很多居民都打開窗子或是拉開家門,不明所以的圍觀。
方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車子就已經轉了向,朝著另外一條路揚長而去,她心裡難免有些泄氣,可又隱隱有些期待。這麼大的動靜,要是報了上去,林森那邊肯定能知道的吧,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裡稍稍穩了些。
死裡逃生了一次,前座的男人又開始罵罵咧咧了。
“艸,要不是剛剛那個急轉彎恰好沒有碰上,咱們就栽了!”說著他透過反光鏡瞪了方爾一眼,“我靠,這**剛剛做了些什麼!老子回去非得打死她!”
方爾默默的收了視線,坐在後座,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充耳不聞的姿態,這個時候她就是辯解也沒有人會信,還不如當作什麼都聽不到,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那些警車趕快追上來。
“他媽的!”那男人又啐了一口。
前面恰好要上高速,入口出有一個收費站,關子猶豫了片刻,調轉車頭。
那男人又急了,“誒你他媽回去做什麼!還怕別人抓不住你?”
關子掃過去一個眼神,手上動作不停,旁邊那男人見勢,竟然一時腦熱撲了過去搶方向盤,車子一時間打滑,將將擦著一輛貨運卡車,在馬路中轉了半個圈,方爾嚇得驚呼,隔壁有人開窗罵他們:“不懂規矩開什麼車!腦子被門夾了!”
兩人還在爭奪,不過關子本就依仗著天生的身材優勢,很快就掌握了主動權,車子慢慢朝著來路駛了回去。
前座的男人在氣頭上,自是想不通,覺得關子在送死,可方爾心裡卻是默默地一驚,要是上了高速保不齊就出不來了,他們的車牌號早就警車看了去,這裡只怕是在就收到了攔截的通知,那些警車忙著攔截過去的,哪裡會注意到掉頭的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男人在關子那裡受了氣沒地方撒,好巧不巧恰好看見後視鏡裡方爾正看著自己,心頭又是一陣火起,隨手抓起一個東西砸了過來。方爾躲閃不及,被他砸了一個正著。硬物接觸的瞬間,額角的痛楚疼到發麻,眼前嗡的黑了一下。
方爾只想爆粗口,不知道那傢伙是砸的什麼,她眼淚都給疼出來了,伸手去碰,黏糊糊的,應該是破皮了。
“我靠你個**,要不是你我們現在能輪到這樣嗎!給老子安分點!要是再出現什麼,老子非得先奸後殺!”
他還在罵人,方爾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腦袋都嗡嗡的疼,沒注意車忽的停了下來,,周遭全是警車警笛的聲音。那男人似乎也是剛剛反應過來,雙眼瞬的紅了,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逃,而是往後座一撲要來掐她的脖子!
“啊——”方爾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身子往旁邊一歪,可動作遲緩了些,那人手一伸,粗糙的指腹就覆上了她的脖子,空氣像是一瞬間從她的肺部被擠了出去。
握草,你他媽的智障??!放開我!方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想象不出自己現在的醜相,只能狠瞪著那個男人,用腳去踢,用手去打,可手上的氣力慢慢消失,周遭還是警車外警察喊話的聲音。
“車內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她不會在被解救的前幾分鐘,死翹翹了吧,方爾想想都覺得很慫,掙扎的更加用力,可窒息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就好像心肺被人捂住了,透不過氣。
就在她下一輪失力之前,身上的力道忽的就輕了,她被忽然涌進肺部的空氣嗆的直咳嗽,勉強睜眼去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出現了一片紅呼呼的,模模糊糊的就看見關子臉色陰沉的把人給拎了過去,一圈打在了對方肚子上,肉與肉劇烈碰撞時發出的悶響。
他嘴脣微微張開,似要說什麼,可也只是想想,眼裡也是有些發紅。
“咳咳……”方爾斷斷續續的咳嗽,盡力把聲音掩蓋下來,不敢引起那人的注意,後背傷口裂開的刺痛,以及額頭撕裂一般的疼感,她捂著胸口,上下眼皮就跟粘了膠水似的,漸漸地黏住了。
耳邊的爭吵聲,車外警察喊話的聲音,警笛的聲音,都慢慢被隔離送去了另外一個時空。
方爾再次醒來,是在病房裡,鼻尖滿是消毒水的味道,睜眼全是觸目驚心的白,她緩緩閉上了眼前,頭一次覺得發現自己在醫院的時候,心裡會這麼平靜。
渾身不舒服的感覺,隨著她的醒來更加劇烈,方爾皺著眉頭探了探額頭上的傷,腦袋被包紮的嚴嚴實實,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這麼一會兒,她腦袋有些發暈,剛要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病房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發現她醒來之後又驚訝的跑了出去。方爾看著她忙上忙下,難得的淺笑出聲,卻因爲這一聲淺笑扯到了額頭,不由的又疼的齜牙咧嘴。
自由的感覺真好。
門很快再次被推開,一個穿著藏藍色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方爾實在是睜不開眼睛,閉了一會又睜開,人已經站在了牀前。
不知道昨天把他們攔住的警察是哪位,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穿警察制服的男人這麼帥過。
以前玩手機的時候,總會看見各種各樣的因爲警察暴力事件,或者是警察打人上熱搜的,但是方爾總是相信,那些事少數,並且絕大部分穿上這身警服的人都會有從心底萌發的自豪感。
因爲他們的盡職盡責,所以纔有了他們現在安穩的社會環境。他們爲了人民的安全,出生入死,發生了意外之後也只是追認烈士,可能夠被人們看見的永遠只有警察打人之類的字眼。
“謝謝。”
方爾看著他,神色很認真的道謝。
那警察大概三十四五的樣子,一副很普通的大叔臉,若是脫掉了著一身警服,和走在街上的任何一箇中年男人都沒有區別。他本是進來做筆錄的,不曾想被病人這麼嚴肅的道謝,一張經過日曬雨淋的黑乎乎的臉紅了。
“姓名,年齡,性別……”
方爾本以爲他要深明大義的說句什麼這是他的本職之類很有氣場的話,可人直接開口就是公事,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可這一笑又扯到了頭上的傷口,疼的直吸冷氣,忍了一會兒要坐起來,又扯到後背上的傷,不由在心裡默默感嘆,她還真是渾身是傷啊。
她一個一個的報了,又轉頭去問關子和那個男人的消息,得到消息後那顆安穩了一小會兒的心又吊了起來。
關子竟然逃了!她忍不住去問細節:“不是那麼多警車在嗎?”
那個警察剛剛受了她的謝,表情也難得有些窘迫,和她大致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方爾聽了默默地沉默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
關子有槍!
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看見,關子是押著那個男人一起走的,把那個男人當成了人質,到最後兩個人都要逃脫,正好有個年輕的警察給他使了個絆子,不受控制的手上的人就鬆了,男人等要再跑,踉蹌了幾步被人抓住了,倒是關子一轉眼翻身下了高速下面的農田,一個人跑了。
從警察嘴裡平鋪直敘出來,她只知道最後的結果,當時發生的時候肯定是描述不出來的驚心動魄,哪裡來的那麼多恰好,哪裡來的那麼多金剛不壞之身,多的都是警察用身體堆出來的安全。
她憂心了好一會兒,纔想起問:“有沒有人受傷?”
關子手上有槍,在那種情況下,難免不會傷人。
那個警察沉默了一會,只是道:“有一個受了點擦傷,沒什麼大事。”
方爾見狀,知道肯定不如他說的那麼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