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火,熊熊燃燒,炙熱而灼燙,染紅了天,鋪紅了地。
蘇瑾幽幽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通紅的一切,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她是死了麼?
應該是死了吧……
不然,她怎麼會看見只有地獄纔有的景象?
“咯咯咯……咯咯咯……”
一陣風輕輕的吹佛而來,在這絲毫感覺不到涼爽的風中,夾雜著一女子的嬉笑聲。
“誰?誰在哪裡?”蘇瑾原地轉了下身子,卻只能聽見聲音,找不到人。
“誰?你明明知道我是誰,何必在那裡假裝無辜?”這女子的說話聲是那樣的清晰,帶著一絲仇恨和一絲的哀怨,徘徊在四周,遲遲不肯散去。
蘇瑾一愣,雖然仍舊看不見那女子,卻也是從狐疑到了平靜,她兩世爲人,殺戮無數,也許這個女人是她曾經殺死過敵寇的媳婦,現在趁著自己來到鬼門關時,前來索命的吧。
“你以爲這是鬼門關麼?我倒還希望這裡是鬼門關,只是可惜,這裡不是……”那女子,似乎能感應到蘇瑾的想法,幽幽一嘆,輕輕一笑,“不過就算是在夢裡,我也一樣能殺了你。”
夢?現在的一切竟然是她在做夢?
“你既然想要殺我,不站在我面前,如何殺我?”蘇瑾定了定神,屏住呼吸的觀察著四周,就算這是個夢也好,恐怕也不是個什麼好夢。
“呵呵……哈哈哈……你的口氣還不小,還是和當年一樣的那麼冷靜。”那女子從輕笑變成了大笑,最後變成了猙獰的咬牙切齒,“不過就是你這份的冷靜,要了我的命,你不配叫蘇瑾,你根本不配姓蘇!”
“好啊,既然你覺得我不配,那麼你站出來告訴我,我應該叫什麼?”蘇瑾又在原地轉了個圈,想要找尋這個女子說話的方向。
雖然那個女人說這是個夢,但是不知道爲何,她卻是覺得這不單單只是一個夢那麼簡單,因爲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心驚。
“你叫什麼,不應該問我,而是問你自己。”隨著這句話越來越清晰,一個黑色的小點,出現在了蘇瑾的眼前。
蘇瑾全神貫注的看著那個一點點朝著自己走過來的小黑點,當那個黑點徹底站定在自己眼前時,蘇瑾整個人都呆楞住了。
她以爲這個說話的女人是一個妙齡少女,或者是一個成熟的少婦,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說話的女人,竟然不過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怎麼,你是忘了我的麼?”那個長著一張孩童面頰,卻擁有成熟女子聲音的“人”,笑了起來,“哈哈,你把我忘了,你竟然把我忘了。”
“我不是忘了,而是我根本不認識你是誰!”蘇瑾直直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面無表情。
“沒有我的死,就沒有今天的你,蘇瑾,你欠著我一條命,但你卻不記得我是誰了?哈哈哈……多可笑。”
“在這個亂世,可笑的事情多了,既然你不打算告訴我你是誰,那麼不好意思,我要離開了。”
蘇瑾說罷,轉身便走。
其實,她是覺得身後的那個女人會阻攔自己,畢竟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欠著她一條命,可讓她沒想
到的是,那個女人並沒有阻攔她,而是在她的身後輕輕低笑。
“你走吧,無論你走到哪裡,你始終欠著我一條命,而且終有一日,你也會想起來我是誰,到了那個時候,你再來求我放過你也不遲。”
“你究竟是誰!”這一次,蘇瑾猛然停住了自己的步伐,轉過了身子,可是在她的身後,早已沒有了那個似孩童一樣的女人。
“姑娘,姑娘您醒醒,該喝藥了……”
“姑娘,您醒醒……”
幾聲輕輕的呼喚,想起在了蘇瑾的耳邊,眼前的火紅,慢慢的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沉浸在了無限的黑暗之中。
疼,連著筋骨,痛,勾著神經,所有的疼痛在一瞬間全部炸開在了她的身上,讓她有那麼一刻,難過的窒息。
慢慢睜開眼睛,眼前的視線由模糊變成了清晰,蘇瑾呆愣愣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名年輕丫頭,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今夕是何夕。
“這裡是哪裡?”蘇瑾輕輕的發出聲音,可饒是她已經儘量放低了自己的聲音,但乾裂的嗓子,仍舊是因爲她的出聲,而帶動的一陣瘙癢,“咳咳……咳咳咳……”
“姑娘忘記了嗎?這裡是南潘的營地啊。”
“南潘營地?”
“是啊姑娘,您現在呆的這裡,是王的營帳,難道您忘記了嗎?”
看著兩名小丫頭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在她昏迷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涌進了她的腦海。
原來,剛剛真的只是一個夢而已……
原來,她不過是因爲失血過多昏死了過去……
“蘇將軍,需要我去召喚大夫回來麼?”一個特屬於男性的低沉聲,響起在了圓桌邊上。
聽聞著這個聲音,蘇瑾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已經想起來了。”說著,轉眼朝著荀柳望了去,“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
荀柳一邊示意著那兩名丫鬟將蘇瑾攙扶起來,一邊慢慢站定在了牀榻邊上:“屬下是奉王的命令,在這裡陪著蘇將軍,以備蘇將軍的不時之需。”
蘇瑾點了點頭,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坐起了身子,隨著一陣濃重的苦味襲來,吸了吸鼻子,看著丫鬟端在她面前的黑色藥汁,擰了擰眉。
“蘇將軍放心,這不是毒藥,是剛剛大夫吩咐熬製的化瘀藥。”荀柳聲音淡淡,很是公事化德又道,“當然,如果蘇將軍不放心,我可以先行爲蘇將軍嘗藥。”他說著,便要接過湯碗。
蘇瑾伸手,攔住他手背的同時,接過了湯碗,回眸對著他幽幽一笑:“我倒還真希望是毒藥。”說著,將湯碗中的藥汁一飲而盡。
見蘇瑾把藥喝完,荀柳示意著兩名婢女退下,而蘇瑾則再次躺在了牀榻上,閉上了雙眸。
荀柳看著閉目小憩的蘇瑾,似乎猶豫了半晌,才輕輕的道:“蘇將軍,我的妹妹……”
“你竟然相信我的話?”蘇瑾自嘲的笑了笑,並沒有睜開雙眸,“荀柳,你憑什麼相信我說的話就是真的?”
荀柳只是輕輕的一愣,便肯定的笑了:“雲國蘇將軍,從來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她從不會對人背後下刀,因爲她一向光明磊落,是一個比男人
還要堅毅的女子。”說著,他慢慢摘下了自己面上的那笑臉面具。
“呵……”蘇瑾輕輕的搖了搖頭,慢慢的睜開了雙眸,對上了荀柳那一張白皙且清秀的面龐,琉璃的面龐與眼前的面龐忽然撞在了一起,是她肯定的點頭,“我確實沒有騙你,你的妹妹確實是在我的府上當丫鬟,她是被夜蒼邢帶回來,現在過得很好,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還是那句話,夜府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想要去找你妹妹,如果我蘇瑾要是有命回去,那麼我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荀柳一愣,呆楞了半晌,才幽幽的呢喃道:“原來當年去村子裡的人,是雲國的夜督主。”
“你也知道當年的事情?”這一次,蘇瑾打起了精神。
“並不是很清楚。”荀柳輕輕的搖了搖頭,“當年當我得知村子被火燒了的時候,曾經回去過一次,我只是聽聞有一夥外鄉人,帶著一個女孩子來到了村子裡,臨走的時候,放了一把大火,再後來似乎是很多年之後,又有一羣人來到了村子,說是來打探當年那個女孩子的,不過似乎收穫不大,因爲當年那場大火,燒死了村子裡不少的人,再後來,我便得知我的妹妹被人帶著了。”
“那瑞王后爲何口口聲聲說,你妹妹是死在了雲國士兵的刀劍下?”
荀柳怔了怔,苦澀而笑:“畢竟琉璃離開家那麼久了,再加上當年那行人是朝著雲國的方向離開的,所有很多人多說我的妹妹是被騙走了,然後死在了雲國人的手中。”
呵呵……呵呵啊!這一次,蘇瑾真的想放聲大笑,她就想不明白了,爲什麼總是有那麼一堆人,就喜歡嚼舌根子看人是非,然後站著說話不嫌棄腰疼的憑空捏造著事實,那個瑞王后,最好別犯在她的手裡,不然她一定要那個女人生不如死!
“不過,蘇將軍爲何要告訴我?”這是荀柳怎麼也想不出來的答案,畢竟現在蘇瑾和他們是以對立的關係存在著。
蘇瑾一怔,看著荀柳那一雙還沒有被殺戮染紅的雙眸,輕輕一笑:“因爲我想讓你跟隨在我的身邊,所以提前賣你個人情,讓你記得我的好。”
荀柳身子僵硬了一下,看著蘇瑾半晌,才笑著搖了搖頭:“蘇將軍還真是會開玩笑。”
“玩笑?”蘇瑾鄭重而肯定,“我並沒有開玩笑。”她說著,似又想起了什麼,再次輕輕的動了動脣,“謝謝你將扎滿銀荊找來救我,雖然我不領他的情,但是我領你的情。”
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帶扎滿銀荊來牢房,而且有膽量告訴扎滿銀荊一切的,一定是荀柳,因爲只有他不害怕瑞王后的威脅,因爲只有他,瞭解桃花和瑞王后之間的貓膩。
荀柳這次是徹底的呆滯住了,因爲他還從來沒遇到過,像是蘇瑾這般誠實而直接的人,她是那樣淡然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表達著自己的謝意,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逃不出她的算計。
他從來沒見過如蘇瑾一般聰慧敏銳的女子,不得不說,無論蘇瑾現在是以什麼樣的立場,和他對話,都足以讓他佩服的心服口服。
垂在地上的營簾,忽然被人大力掀起,隨著一個魁梧的身影大步走了進來,蘇瑾不屑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