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積的很深,天空中還在搓棉扯絮一般的飄著大團的雪花,這樣大的雪,開春后當真是難得一見的。
抱緊了懷中的手爐,安菁扭頭問姚瑄華:“這桃花雪也太大了點吧?什么時候停?”
姚瑄華看看外面那已經白遍了屋脊與墻頭,搖頭一笑:“天要下雪,你能奈何它?”
是啊,天要下雪,誰能奈何?人要作死,誰又能阻攔?
安菁是如何也想不到,為了跟她過不去,齊媛竟然會狠下心來拿自己的孩子做工具。但很快,她就搖了搖頭,只怕那孩子對齊媛來說,什么都不算吧。
畢竟那只是一時意外,而齊媛對姚潤華又半點情分皆無,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想過要為姚潤華生兒育女吧。所以,這么一個突如其來的孩子,不會招來她的喜悅,反而會招來她的怨恨。
想通這個,安菁又不由得嘆了口氣,只怕自己這一懷孕,也正好刺激到了齊媛——兩人接連懷孕,可心情怎么可能一樣。
“怎么了?”聽到安菁嘆氣,姚瑄華放下手中的書,上前來,將安菁籠罩在自己的懷抱之中,“不要怕。”
“我才沒怕,只是覺得……”覺得什么呢?安菁覺得自己現在心情很糾結,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糾結。
雖然這災星向來是大大咧咧的,可親身經歷這種事情,心里也不好受吧。輕撫了下安菁的臉。姚瑄華搖頭道:“別想太多,此事與你無關,不是你的錯。”
女子。真的那般可怕么?
低頭看看皺眉苦思的安菁,他忍不住問道:“若你是她……你待如何?”
“我?”安菁怔了怔。
如果她是齊媛的話……
“我想不出來。”沉思了半天后,安菁搖搖頭,“若我只是單戀你,而你并未向我做出過許諾,又已經有了心上人的話,或許我會難過上一陣子。然后扭頭就走,去尋我的第二春。畢竟,事不可為還是及早放手的好,何必拖拖拉拉?但若是你我本來相戀,你卻移情別戀的話。我想我會狠狠的報復你們一番,讓你們灰頭土臉沒臉見人。”說著,她壞笑起來,“不如,你親自試試?”
試試被她整得灰頭土臉么?姚瑄華抿了抿唇,算了,這災星的刁鉆手段實在太多,他敬謝不敏。
“不過,我做不到對自己下這么狠的手。”安菁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懷孕了的緣故,她覺得自己現在多愁善感起來了,“何必呢。為了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害了別人也就罷了,還害得自己如此痛苦。”說著,她又笑了,“我這算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么?她定然會覺得我得到了你,現在是得意洋洋的說些風涼話。”
“不。”姚瑄華笑了,“你看得開。”
從很久之前。他就明白,她看得明白,看得透徹,所以才活得張揚,活得恣意。用她那個國家的話說,好像是自由瀟灑。
“安菁賤人!你給我滾出來!”
外頭忽然響起了叫罵聲。
安菁無語了,她特么招誰惹誰了,為毛總有人這么叫她?
惆悵的看向姚瑄華,她問:“我真的很賤?”
姚瑄華的臉色已經陰沉了下來。
“爺,少奶奶,四爺他闖過來了,外頭攔不住。”美杏急切的在門外問道,“怎么辦?”
“不用攔!”姚瑄華冷聲交代后,扶著安菁坐好,正色叮囑她,“好好地在屋里,這次決不許出去湊熱鬧,記住沒有?”
安菁老實的點頭:“我發誓,我一步都不離開屋子,連小門都不出。”
正說著,外頭走廊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是羅兒她們在拼命阻攔姚潤華。
“毒婦,你給我出來!”
好嘛,她現在又換了名頭了。
外面傳來幾聲痛呼,雜亂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吃了虧。安菁磨了磨牙,尖叫道:“姚潤華,你特么敢打我的人,我保證你特么會倒霉一輩子,絕對!”
“你不要亂走,我去處置。”拍了拍安菁的肩膀,姚瑄華轉身往外走。
“給我收拾他,最好打得他娘都不認得他是誰!”
還不等安菁話音落下,那門就“哐”的一聲被踹開了。
見姚潤華還要往里闖,姚瑄華一把拎住他的衣領:“你鬧夠了沒有!”
“三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護著她?”姚潤華怒視著姚瑄華,他一回想起齊媛被抬回去時的可憐模樣,就無法抑制心頭的怒火。
而被下人匆匆領來的大夫,到場之后,只看了看,伸手隨意號了下脈,便搖頭說不中用了,還是準備伺候小月子吧。
那是他第一個孩子,是他與表姐的孩子,讓他如何不心痛?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他的三嫂,一向愛與表姐過不去的安菁!是安菁這個惡毒的賤人害了表姐,害了他們的孩子。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護著,誰護著?”姚瑄華眉頭皺起,他當然知道潤華是被齊媛蒙蔽了,但他現在說出真相來,只怕潤華不僅不信,反而會更加惱火吧。
“好,好一個你不護著誰護著……”姚潤華大口大口的吸氣,用力揮開了姚瑄華的手,退后幾步冷笑道,“沒想到,你如今竟然為了這么一個惡毒的賤人跟兄弟翻臉!三哥,可真有你的啊。不對,安菁,可真有你的啊,才嫁過來不到一年,就把我三哥蠱惑成這樣了!”
里頭的安菁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話說她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了,可沒想到已經到了紅顏禍水的地步啊。
看看那阻隔了自己視線的門簾,她只能遺憾的答道:“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你三哥就是這么喜歡我,我也沒辦法的是不是?”
這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三哥,我就問你一句,你是鐵了心要與我過不去?”姚潤華嘴里問的是姚潤華,兩眼盯著的卻是里頭的隔間的小門,那個害了他妻子孩子的賤人就在里面。
姚瑄華搖頭:“跟你過不去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三嫂,是你的妻子。”
“她?”姚潤華冷笑起來,“她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么?”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府中曾經有過的那些傳言,傳言說表姐她曾經有意于三哥。如今幾乎是新仇舊恨融在了一起,令他再也不想去考慮更多,伸手去推姚瑄華,咬牙切齒的說:“既然你護著你的妻子,我也要護著我的妻子,現在我就要為表姐報仇!她害得表姐小產,她也別想生下孩子來!”
“你敢!”姚瑄華鐵青了臉,再也沒有克制自己,飛起一腳將姚潤華重重的踹出了門。
嘖嘖,聽這動靜,摔得不輕啊。雖然摔出門去的是姚潤華,可安菁還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搖了搖頭。
她男人今年二十歲,正是最有力氣的時候,個頭又比才十七的姚潤華高了一截,雖說是個文人,可姚潤華也不是習武出身的啊。
綜上所述,她男人打姚潤華還是妥妥的。
看看那阻擋了視線的門簾,安菁聳了聳肩。
既然保證了不會跑出去看熱鬧,那她就一定會遵守諾言的。
不過,她沒說不到窗子前看啊。
爬上窗前的榻,抓過旁邊的毯子披在身上,安菁湊到了窗前,正看到姚潤華從地上爬起來。
那一腳,姚瑄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氣的。
他的妻子就在里面,眼前的人要害他的妻子兒女,他怎么敢有所保留。
“姚瑄華!”姚潤華這次連“三哥”也不叫了,直呼其名,“你這是要跟我反目成仇么?”
姚瑄華冷笑:“照你的意思,我若是還顧著兄弟情分,就該放你進去傷害我的妻子?讓我未出世的孩子受你毒害?”
“她害了我妻子,我們的孩子已經沒了!”姚潤華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雖然全身上下酸痛,但又怎么能比得上他心里的痛。
“我再跟你說一次,害齊媛的不是我,更不是你三嫂,是她自己!”姚瑄華攥緊了拳頭,齊媛那個賤人,簡直心狠手辣到了極點。
這話姚潤華如何聽得進去,只是,這里畢竟是瑄華院綾羅綢緞四個,以及梅荷蘭菊四個都圍了上來,張嫂小心站在了堂屋門口,免得姚潤華再闖到這里來,守門的婆子早就跑出去求助去了。
“好,你們人多是不是?”姚潤華恨恨的看著眾人,冷笑起來,“安菁,你不要得意,你手段惡毒天理不容,不論是你,還是你那肚子里的賤種,都不得好死!你們——”
他沒機會再罵下去了,因為怒極的姚瑄華揚手一耳光抽得他偏過臉去。
安菁趴在窗邊,無奈的說道:“不好意思,我日子過的很好,倒是你那孩子已經被他自己的母親害得不得好死了。”
就知道她不會消停。姚瑄華回頭呵斥道:“說了讓你老實呆著!”
“我這不很老實么,一步都沒有出門呢。”安菁滿臉的委屈。
只是這樣的對話落在姚潤華耳中,只能令他心頭的怒火更加熾熱。
可是,被人圍得嚴嚴實實,即使他惱火,又能怎樣?但就此離去,他又如何甘心。
一時間,雙方僵持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