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騎士隊,群馬激起的煙塵直沖云霄,初初看去,少說也有百多兩百。
沖在最前面的,是幾個身著胡服的少年男女。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五官俊郎,只是臉色雪白不像中原人。稍稍落后于他的,是一個少女。
這少女約摸十四五歲,也是膚色雪白,大眼睛薄嘴唇,與時下的胡人貴族一樣,她顴骨高,眉毛很濃,那雙比常人稍淡的眼,眼白多,瞪人看時上下左右都有留白,因此眼神相當(dāng)兇厲。
兩人都是身量高長,這遠(yuǎn)遠(yuǎn)急沖而來,還沒有靠近,眾人已連忙讓道一側(cè)。
趙俊自來到都城附近后,便有點激動。此刻他一打量,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些少年男女必是貴族子女!
當(dāng)下,他清咳一聲,挺直了腰背,含著微笑直視著那些人。
而馬車中的馮宛,卻是嘴角一扯,勾出一個冷笑來。
看到她的神色,弗兒連忙湊頭看向那些人,她看著他們,又看了看馮宛,暗暗忖道:瞧夫人這模樣,似是認(rèn)識這些人?
轉(zhuǎn)眼間,少年們已沖了過來。
眼看就要挾塵而過時,突然的,一個青年的清喝聲傳來,“停一下!”
胡人果然善于征戰(zhàn),這青年的聲音一落,眾騎齊刷刷止步,在激得灰塵撲騰成團(tuán)后,同時安靜下來。
開口的,正是那走在最前面的貴族男子。
此刻,他轉(zhuǎn)過頭,直直地盯著趙俊等人。
目光在車隊中五殿下的幾個家仆身上瞟了一眼后,他策馬上前,沖著趙俊問道:“哪里來的?”
趙俊沒有想到他會主動跟自己開口,連忙拱手,恭敬地回道:“回殿下的話,我等剛從元城而來。”
貴族男子一瞪,喝道:“你認(rèn)識我?”
趙俊連忙說道:“不是,實是殿下與五殿下頗有相似,屬下才斗膽一喚。”
聽到五殿下的名號,那貴族男子輕哼一聲。這時,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湊過頭來,她認(rèn)真地盯著趙俊,眸中光亮閃動,問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嘻嘻,長得挺俊的嘛。”
趙俊聽出少女對自己頗有好感,心下暗喜,他持手一拱,朗聲道:“我叫趙俊。”他抬起頭迎上少女的眼神,眸中含笑。他這時擺出的表情,溫文中透著溫柔。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姑子們喜歡。
“趙俊?”少女念了一遍,手中長鞭一揮,叫道:“恩,名字也不錯,我喜歡。”她也不顧這么多人盯著,直言說是喜歡后,轉(zhuǎn)向自家兄長,笑道:“四兄,這趙俊不錯,一看就是我胡人男兒。”
四殿下聞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瞟了趙俊一眼,道:“如我那五弟無暇顧及你,不妨來找我。”
丟出這一句后,他清喝一聲,“走。”
馬蹄翻飛,青年貴族帶頭沖出。
那少女稍后,她在經(jīng)過趙俊身邊時,突然頭一歪,拋了一個媚眼過來,再一沖而過。
轉(zhuǎn)眼間,眾騎士在把灰塵卷了眾人一頭一身后,遠(yuǎn)馳而去。
趙俊還在望著那些人離去的背影出神。
興奮地望著望著,他激動地說道:“宛娘,天不滅我啊!”剛剛叫出,他才陡然記起,宛娘還坐在馬車上,而且,她已與他離心離德。
回過頭,他瞟了臉色平靜,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馮宛一眼。
眉娘出自紅館,最是知道男人心思,連忙扭著腰肢靠近,盈盈一福,嬌滴滴地說道:“妾身恭喜夫主,賀喜夫主。”
趙俊正是激動中,聞言哈哈一笑。對上四周,特別是五殿下的那幾個家仆投來的目光,他連忙收斂笑容,摟上眉娘的腰,興奮地說道:“天不絕我,天不絕我啊。眉娘,你看到?jīng)]有?公主注意我了,四殿下也出言招攬我了!剛剛來到都城便遇到此種好事,你知道這叫什么?”
他喘了一口氣,壓抑著激動地說道:“這叫天要賜我富貴。”他又說道:“幸好離了元城。”
一邊說,他一邊志得意滿的四下張望。果然,與他一樣興奮激動的人還有不少,那些家仆,這時看向他的眼神中,可都是充滿敬意和期待的。
只有一人例外。
望著馮宛,激動中的趙俊神色一冷,幾乎是突然的,他冷冷說道:“總有一天,她會悔之無及!”
眉娘自是知道他說的是誰,不由暗嘆一聲,朝著馮宛看了一眼,眉娘輕聲道:“夫人她,也真是魯莽了。”
“她哪是魯莽?”趙俊正在激動中,當(dāng)下怨恨地說道:“她那是心有二意,不知廉恥!哼!她馬上就會后悔了,說不定現(xiàn)在就在后悔呢。”
說到這里,他臉上浮出一抹得意和歡喜來,昂起頭,趙俊示威地瞪了馮宛一眼,跳上了馬車。
車隊重新出發(fā),格支格支地行進(jìn)聲中,眾人不停地議論著,說笑著。
弗兒望了一眼馮宛,擔(dān)憂地說道:“夫人,奴以為在這時候,你不應(yīng)該與郎主爭吵的。”
她絞著衣角,有點緊張又顯得很認(rèn)真地說道:“婦人一身榮華,都是來自夫主。夫人你還是去跟郎主說說好話吧?”
聽著弗兒誠摯的聲音,馮宛抬起頭來。
她看了弗兒一眼,微微垂眸,道:“知道了。”聲音有點冷,言外之意是要她少管。
聽到這話,弗兒有點心冷,她不由想道:這還是傳聞中那個聰慧寬厚的夫人嗎?
到了用午餐的時候了。
眾人一一走下馬車,婢仆們則忙著埋鍋造飯。
弗兒走下后,馮宛才下來,她輕步走到給她驅(qū)車的老仆面前,輕聲說道:“老叔。”
老仆連忙回頭看向她,目光中有點激動:多少年了?女郎還是小時候這么稱呼過我的。
馮宛無視他的激動,把那意外得來的玉佩,不動聲色地放入老人袖底。她輕聲說道:“這玉佩可值三十畝良田,最低二十畝良田的價才可出手。得了財帛后,你去西郊,那有個姓張的商戶售賣宅子,你把宅子買下。那宅子便記在你的遠(yuǎn)房外甥曾秀名下。”
老仆目瞪口呆地看著馮宛,她這一席話中,包含了幾個讓他驚愕的信息。女郎明明沒有來過都城,她怎么知道西郊有個姓張的人售房?最重要的是,自家有個遠(yuǎn)房外甥在都城,他也剛剛記起,怎么夫人連名字也知道了?還這么信任地把財產(chǎn)相托?”饒是老叔一直習(xí)慣性地相信女郎所說的每一句話,這時也反應(yīng)不過來了。
馮宛看著他,輕聲道:“相信我,去做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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