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十五殿下走來走去的腳步聲,知道不遠處,他的兩個屬下正盯著這里,馮宛連頭頸也不敢亂動。
她害怕自己如果看向十五殿下,眼神會引起這個感覺十分靈敏的人的注意,她也害怕她不看向十五殿下,自己會更害怕。
冰冷的汗水,順著她的后背涔涔直下,不一會已經衣裳盡透。
也不知過了多久,十五殿下長嘆一聲,轉身就走。走了五六步,那太監碎步跑近,扶著他喚道:“殿下,我們回去吧。”
“回去吧。”十五殿下這三個字一吐,馮宛整個人一軟。她聽著三人慢慢向樹林外走去,聽著馬蹄聲越離越遠。
當馬蹄聲再也聽不到時,馮宛重重向后一栽,撞倒在樹干上,疲憊地想道:總算過去了。
她伸袖拭去流到了眼睛里的汗水,無力地苦笑起來。
到了這時,她并不敢放松。這里能夠成為十五殿下與他的屬下們聚會的秘密地點,她擔心會有人盯著。依然一動不動地過了小半個時辰后,見四周沒有半點動靜傳出,馮宛扶著樹,慢慢站起,活動起麻木的四肢來。
一步一步地走著,時不時地四下觀察著,她來到了小樹林的邊緣。
從這里看去,一邊是燈火輝煌的城池,一邊是亙古安靜的樹林。吹著冷風,馮宛盯著那燈火燦爛處,突然間,由衷地感覺到一種寂寞。
前世扶助著趙俊一步一步走向權貴,又落到了那么一個下場時,她不免老想起一句話“悔教夫婿覓封侯”,現在想到衛子揚,不知怎地,那句話又涌入腦海。如果他永遠只是一個將軍,可多好?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兩字。
馮宛發了一陣呆,突然迅速地回過頭。
只見右側原野中,幾個人影正快速地走過。
騰地一聲,馮宛連忙隱入樹林中。
那幾人并沒有朝樹林中走來。
在馮宛松了一口氣不久,靠近城池方向的官道,也出現了十幾個騎士。
不過半個時辰,她便發現大大小小,各種形跡詭異的人馬。這些人,似乎在搜尋著什么?
想到搜尋兩字,馮宛臉色一變。她本來還想著,離開這片樹林的,現在看來,今晚都城的外面,無論哪里都不安全。
咬了咬唇,她又回到剛才的大樹下,土丘上。慢慢坐下,她閉上雙眼,一邊傾聽著四周的動靜,一邊等著時間流逝。
也許是太疲憊了,不知不覺中,馮宛睡了過去。
當她再睜開眼時,外面陽光燦爛,城門處的喧嘩聲,都傳到了她的耳邊。
天亮了
她的危機過去了
馮宛大喜,連忙站起,朝著外面走去。
不一會,她便出了小樹林,準備橫過原野走向官道。
她在這里急急趕著路,那一邊,一陣嘻哈聲傳來,卻是十幾個騎士奔馳在官道上。
也不知是誰看到了馮宛,突然一聲#小說?急喝。把坐騎勒停后,一個騎士朝著馮宛把馬鞭一舉,叫道:“弟兄們,你們看這個婦人合不合適?”
他的聲音一落,嗖嗖嗖,十數雙目光齊刷刷向馮宛看來。這么一看,他們同時叫道:“噫,倒是挺合適。”“你看這婦人的眼神身段,還是個不的。”“哈哈,不,不。”
一邊說,他們一邊跳下馬背,大步向馮宛走來。
馮宛向后退出幾步。
眼看十幾個大漢向自己逼來,她臉孔發白,卻也知道自己沒有必要無用地逃跑。
昂著頭,她盯著這十幾個大漢,見他們嘻嘻哈哈著逼進自己,眼神中卻不見yin光,暗暗想道:不能慌,看他們的方向應該是進城,只要進了城,我就還有自救之機。
這么一會功夫,十幾個大漢已沖到她的面前。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粗須大漢伸手把馮宛一扯,像提一只小雞一樣,提著她便向自己的坐騎走去。
馮宛的乖巧,讓眾大漢很滿意,捉到馮宛后,他們的注意力已從她的身上移開。把她帶到官道上,粗須大漢順手把她一扔,便把馮宛橫摔在馬背上。他也翻身上馬,朝著眾騎士大叫道:“弟兄們,任務既然完成了,我們還是回吧。”見到眾人嘩然,他笑罵道:“你們這些狗東西就知道玩鬧,現在都城剛剛換了主子,說不定出了什么事便是一場殺戮,還是在城外呆幾天安全些。”
“老大說的是。”
叫喊聲中,粗須大漢轉過坐騎,帶著眾人朝著來路返回。
被扔在馬背上的馮宛,一邊被顛得七暈八素,一邊叫苦不迭:他們竟然不去都城了。
大漢們繼續策馬狂奔,那馬蹄濺起的灰塵高高揚起,直撲了馮宛一頭一臉,那馬背也上下起伏著,顛得馮宛張著嘴,好幾次差點吐出來。
這么些年來,她也算是養得身嬌肉貴的,這個苦還是第一次受。
就在馮宛顛得不知方向時,眾騎士停了下來,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人都到齊了?”
“到齊了。”
有人抬起她的臉,朝著被灰塵蒙得看不清面容的馮宛看了一眼,蹙眉道:“便是她嗎?”56書庫不跳字。
“是。”
“把她扔到馬車中,準備上路吧。”
粗須大漢驚道:“上路?這么急?”
那人說道:“剛才女郎傳來消息,令我們速速回到離城。”
原來是離城的人。這離城是都城靠近的城池之一,它介于都城與信城之間,快馬加鞭的話,從都城到離城,不過一二日光景。
馮宛被扔上了馬車。
顛得五臟移位的她,終于可以喘一口氣了。她仰著頭,掙扎著讓自己坐起。
掀開車簾,她朝外面看去,只見她所處的這個車隊并不大,加上護衛只有五十來人,包括馮宛所在的馬車共五輛,這些馬車都有點破舊。
隊伍似乎時間很充足,走得慢騰騰的,一邊走,還一邊議論著都城發生的大小事。
走在官道上,不時有騎士急沖而過。
這一走,直走到傍晚。途中馮宛被扔了二個饅頭和一碗水,便再無其它。馮宛啃著硬硬地饅頭,她灰頭土臉的模樣,使得偶爾有目光投來,都不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
這時,一個十幾人的小型車隊駛了過來。兩個車隊想來是素識,見了面,彼此便熱絡地招呼起來。
說笑聲中,從都城方向沖來一個騎士。他看到兩個車隊,勒慢了坐騎。
見到是他,眾人亂七八糟地叫道:“古郎來了?”“古郎怎地行色匆匆?”“古郎,是與我們一道回離城吧?56書庫不少字”
叫喊聲中,古郎搖了搖頭,他朝著都城方向一指,苦笑道:“哪有什么時間回離城?現在都城都天翻地覆了。”
這話一出,眾人大奇,連忙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古郎湊近眾人,聲音壓低,“聽說是什么人不見了,大伙都在尋找。”
“那是什么人不見了?”亂七八糟的詢問聲中,古郎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呢。我只知道,現在都城中,不知派出了多少游俠兒和精悍護衛。你們別看,現在不止是都城中,連外面都鬧開了。”
“古郎你也是尋找那人的?”
古郎搖了搖頭,道:“我哪里夠那層次?我這次只是奉令出來走走,看看四周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原來如此。”眾人這才明白過來。
說笑了一陣,古郎生恐回晚了城門關閉,便向眾人告辭。
這時,到離城還有一半路程。車隊眾人一一下馬,開始埋鍋造飯。一個瘦小的黃臉漢子朝著馬車中的馮宛叫道:“兀那婦人,別在馬車中裝貴客了。快點下來給大伙幫忙。”
馮宛連忙掀開車簾,走下了馬車。她低著頭,快手快腳地走到一個大鍋旁,與幾個婢女一起忙活著。
馮宛雖然沒有做過這種家務事,可她上手極快。不過三兩下,便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當下她奔前奔后,一會提水一邊掏火的,倒也忙得像模像樣。
怕被人嫌,她還趁著提水時,把臉和手稍稍清洗了一下。不過她洗干凈后,還是在臉上用泥細細地涂了一層,再加上她沾了厚厚灰塵,都粘在一起的頭發,以及看不到顏色的衣履,那是絕不顯眼。
開飯了。
馮宛坐在角落處,拿著分給她的一個饅頭和一碗熱湯慢慢地喝著。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眾人開始還不曾在意,后來,那隊伍顯是見到時間不早,兩個車隊所選的位置,又極利于扎營。便停了下來。
聽著他們向這邊走來的聲音,馮宛一直低著頭不去理會。就在這時,一個婢女用肘捅了捅旁邊一人,低聲說道:“看到沒有?那貴人好俊的。”
另外幾個婢女抬起頭來,她們低叫道:“當真好俊。”“一看就是個貴人。”“他笑起來的樣子,可真讓人舒服。”
聽到婢女們壓低的感嘆聲,馮宛不由想笑,她抬起頭順聲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臉色便是一變。
那個被眾人籌擁著,緩步走向一側的俊雅郎君,可不正是十五殿下?現在他應該知道自己失蹤的消息了,不去派人尋找,他怎么出現在這地方?
正當她朝著十五殿下打量時,正好十五殿下轉過雙眸,朝著這邊看來。雖然明知道他看不見,馮宛還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才縮了一下,她便想道:現在不只是她不能見光,便是十五殿下,也是個不能見光的。在這暗騎明騎紛紛出動的時候,他倒挺大膽,這么大賴賴地出現?
十五殿下的人,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兩個車隊的人雖然頻頻朝那里望去,卻沒有膽量與他們接近。
不過,十五殿下的人在埋鍋造飯時,并沒有忘記兩個車隊的人。有七八個人特別活躍,不停地湊過來說著閑話。兩個車隊的人有心想與他們親近,那是有問必答。
聊了一會,兩個車隊的人說起古郎所說的那事。粗須大漢好奇地問道:“也不知他們尋找的是什么人?若是能讓我們遇見,也好立一場功勞。”
十五殿下那邊的一個精瘦漢子哈哈一笑,道:“這個嘛,我們倒是知情的。”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他朗朗笑道:“是一個二十歲模樣的婦人。各位,你們要是在昨晚今日,遇到了什么與眾不同的婦人,不妨告知一聲。不說都城中的衛將軍,便是我家郎君,也愿意拿出大筆賞金給你們呢。”
現在欠了大伙兩章了。先記著,過幾天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