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大半個月的夜無儔終于奇跡般的蘇醒了,卿君“喜極”的內(nèi)心尚未來得及“而泣”,便生生被夜無儔空洞茫然的一臉呆萌摧殘的五內(nèi)俱焚。
他們一同顛沛輾轉(zhuǎn)了大半個西涼,生死、愛恨,都不甚唏噓
。如今,他這樣純良無害事不關(guān)己的問著這個害得他堂堂七王爺墜落萬丈深淵的始作俑者:“你是誰?”
這,也太狗血了吧?
但,這也不失為他們之間最完滿的結(jié)局。
相濡以沫不成,便相忘于江湖。
如此甚好!
這段時日以來,卿君單純的只是為了夜無儔而奔波。很少有閑暇去思慮他醒來自己要如何面對他,而他又會用怎樣的面目來折磨自己。或許憤恨,或許殘暴,或許冷漠,或許,感念自己大半個月以來的悉心照料,會破天荒給自己功過相抵,既往不咎?無論哪一種面目,自己都沒有做好準(zhǔn)備來面對。
如今,他終于在自己的千呼萬喚之下醒來了!雖然忘卻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愛恨,但他安然無恙的活著。自己還強(qiáng)求什么呢?
“咳咳咳……”
木門“吱呀”。伴著幾聲咳嗽,小翠和她爹爹適時的進(jìn)了房來。
小翠見一直躺著的“睡美人”夜無儔此番正端坐在床上,放棄了摻扶慢吞吞行路的父親,一溜煙竄到床畔,執(zhí)起夜無儔的手,喜極而泣:“大哥終于醒來了!”
哼,喜極而泣的完滿熱烈場面,終于還是有人演繹了出來。
夜無儔茫然的看著小翠拽著自己的手左右搖晃,反復(fù)不停的問著“你醒了?”“你真的醒了?”“這是真的么?”“我不是在做夢罷?”
卿君在一旁看著,小翠這架勢,好似這連日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人是小翠,而不是此刻在一旁冷眼旁觀、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蕭卿君。
當(dāng)小翠喋喋不休晃著夜無儔的胳膊問了第三輪“你醒了”的時候,小翠的父親終于“跋涉”到了夜無儔的床邊。
卿君已然從小翠手中將無儔的手腕奪過來,交付到她爹爹手中:“內(nèi)什么,小翠,你先消停會兒,讓你爹爹給你‘大哥’號號脈罷!”
估摸著夜無儔是被小翠一搖二晃加之軟言細(xì)語給伺候爽了,竟然向卿君投來了不解神色。早便聽聞“之間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可是夜無儔這喜新厭舊的節(jié)奏也忒快了點(diǎn)兒吧!?
小翠爹爹走路慢了點(diǎn)兒,說話慢了點(diǎn)兒,可是號脈的功夫一點(diǎn)兒也不拖沓。
三兩下的功夫,便已然確診。“公子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不遲不數(shù),不細(xì)不洪……”
卿君一聽得小翠她爹說話便要崩潰了!說一字頓三頓,說完一句話喘三喘,聽完下句已然忘了上句講的啥了。然后卿君將上下文聯(lián)系在一塊兒仔細(xì)研究,還是不懂!
若不是卿君謹(jǐn)守著“尊老愛幼”的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的底線,她真的想一腦袋拍下去,呵聲命令其:“說!人!話!”
然而卿君還是很有婉約的問道:“大叔,他……究竟啥病啊?”
“氣血兩虛,但,大病初愈的人,難免如此……”“大叔”艱難的說著,卿君更加艱難的聽著。
小翠已然按耐不住,一把從自家爹爹手中奪回了夜無儔的手腕,朝自己懷中一揣,繼續(xù)搖晃了起來:“這么說,大哥都盡數(shù)好了?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
卿君崩潰,又開始了她的賦比興,一唱三嘆。這夜無儔先前躺在那兒,已然顛倒了這位良家少女,如今,睜開了那雙顛倒了整個西涼的眸子,還不妥妥的拿下這窮鄉(xiāng)僻壤里的小村姑?
卿君望著床上二人,搖頭輕嘆:桃花朵朵開……
“大叔”見沒自己什么事兒,便起身,將床畔狹小的位子讓給了自家閨女兒。似乎見著自家姑娘一副花癡有些報赧,便問了身側(cè)連連搖頭嘆氣的卿君:“先前,公子危難,我們也不好相問,如今,皆大歡喜了,還請告之,你們二人,如何從崖上墜落到我們武陵谷中?”繼而指了指卿君身上已然頹敗破污不堪的大紅喜服,問:“這位小姑娘這樣的形容,你們二人又是如何的關(guān)系?”三秒鐘內(nèi),她緬懷了從前驚艷了她日漸蒼涼之心的絕美容顏;
哀悼了她從未開始便已然死去的愛情;
回憶了那些他給的傷疤;
然后,完畢。
三十六計,將計就計。
卿君見夜無儔此刻美人在懷的愜意神色,不禁悲從中來,繼而計上心來。她緩緩說道:“我被家中逼婚,大婚當(dāng)日逃婚,不幸失足墮崖。”
“那……大哥是你什么人呢?”小翠緊緊拽著夜無儔的胳膊,咬著下唇,楚楚可人的相問。
這么個嬌俏的小模樣兒,我見尤憐,便可憐你,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吧:“內(nèi)什么,他是我的家丁,當(dāng)日同我一起,一起失了足……”
“是嗎?原來是這樣的!我早該知道是這樣的!先前看姐姐衣不解帶的照料大哥,我竟還以為……嗨……如今,卻是明了了!”還沒有等卿君編排完,小翠便已然按耐不住內(nèi)心火熱的喜悅,繼續(xù)開始了她的賦比興。
夜無儔鄙夷的望向卿君:“你……照料我?!”
卿君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怎么?難不成還是田螺姑娘伺候你的?”
夜無儔方想回一句什么,卻被小翠興奮的打斷了:“那,大哥他叫什么呢?這么久了,我都還不知道大哥叫什么呢,這樣日后……日后如何相處?”
相處?看樣子你是吃定他了?這是真的嗎?老子我沒有聽錯吧?大姐你沒有搞錯吧?!
卿君按耐住內(nèi)心憤慨,艾瑪,看來,人類已經(jīng)阻止不了這位奇葩妹紙飛蛾撲火的自殺行徑了!再看看夜無儔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卿君的大腦告訴運(yùn)轉(zhuǎn),搜索著什么名字適合這樣連失憶了都節(jié)操無下線的夜大爺。
“他……他叫旺財……是……”
“原來是阿財哥啊!”小翠已經(jīng)陷入亢奮情緒,整個人吊在夜無儔的身上,夜大爺縱使再貪戀美色,也畢竟是大病初愈,氣血兩虛之人,總是招架不住的。
夜無儔似乎疑慮了分毫,但很快便入了戲,投入到卿君為其設(shè)定的角色之中。那由于過往慣性,雖失憶但仍然高昂的頭顱,立馬,卑謙了幾許。對著小翠,憨態(tài)可掬的點(diǎn)頭微笑著。
卿君看著從前衣著極盡奢華之能事的夜無儔,現(xiàn)在,粗布襤褸,還捉襟見肘,皇家貴胄,卻頂著家丁的頭銜,還有個“旺財”這樣驚艷了星爺影視界的喜氣洋溢的名字,哼,夜無儔,看你,還如何妖孽無儔、顛倒眾生?
!
復(fù)仇女神蕭卿君心下暗爽的享受著夜大爺對其諂媚:“小姐,如此一來,便害得家中老爺夫人憂心了。”
原本,卿君便打算到月底,夜無儔若還是不醒,便帶他啟程摸索著回西京七王府。現(xiàn)在他醒來了,便更是速速離去為上計!西京的局勢,耽擱一天便足以換了山河。更何況,現(xiàn)在的七王,還能同以往一般,運(yùn)籌帷幄,決勝千里嗎?
“嗯。”卿君略作沉思狀,“旺財所言不虛,我們也叨擾了數(shù)日,如今……”
一旁的小翠急了:“萬萬不可如此倉促!阿財哥現(xiàn)在還虛弱的緊,貿(mào)然上路,若途中有個差池,姐姐一介弱女子,又道路參差,如何應(yīng)付的來?再者,阿財哥如今的情形,還要再作觀察數(shù)日,待穩(wěn)定了,也不遲啊!”邊說著,邊用求援的眼色瞧著她爹爹。
到底父女同心,她爹爹瞬間心領(lǐng)神會了其女想爭取些時日拿下這位儀表堂堂的旺財?shù)男乃迹麖募冡t(yī)學(xué)角度,微言大義外加危言聳聽,向他們“主仆二人”闡述了弊處,供其決斷。
卿君擔(dān)憂夜無儔如今情況尚不穩(wěn)定,覺得小翠父親此言也不無道理,便妥協(xié)同意了他們的挽留。
小翠瞬時換上了喜悅神色,繼而又面露為難:“既然,阿財哥同姐姐不是……那也不便共處一室,不如……”
“旺財”適時打斷了小翠的話,道:“我看這樣挺好,方便我伺候小姐。若對小姐照料不周,回去之后苛扣我工錢,反而不妥!”
卿君也不說話。放他投入新人懷抱?她可沒這么仁慈!
見旺財婉拒,小翠失望撅起嘴。其父見卿君神色不佳,便催促著自家姑娘速速離去,好教客人休息。
小翠戀戀不舍,放開了夜無儔,一步一徘徊,三步一回望,這出去的三五步,竟比她蹣跚的老父走的還慢。
終于,世界清靜了。
卿君見夜無儔掀開了被子,似乎有意要起身,便箭步向前,阻止了他:“安生養(yǎng)你的病罷!要什么知會我就成。”
“那怎么成?家丁知會小姐?這樣新鮮,聞所未聞!”夜無儔淪落至此還一副大爺相!
“非常時期,有何不可?你早一日養(yǎng)好,我便可以早一日脫離這貧民窟!”卿君沖他喝叱,想將他之前那大爺相的氣勢壓下去。
夜無儔面上的鄙夷神色一閃而過,快到卿君以為竟是自己的錯覺。待她定睛細(xì)細(xì)分辨的時候,夜無儔便只剩下了天衣無縫卑謙。果然是錯覺了。
“即便不顧主仆有別,我堂堂七尺男兒,要你一個女子來服侍,這倒是何道理?!”夜無儔固執(zhí)得掙扎著要起身。
卿君被他的執(zhí)拗惹怒了!到底有什么事是她蕭卿君搞不定的?這段時日,衣不解帶,伺候照料不是都過來了么?怎么如今醒了,便這般矯情?!
卿君攢著力氣同他做著斗爭,夜無儔雖然大病初愈,但到底經(jīng)年習(xí)武的身子底子擺在那兒,輕而易舉,便將卿君制服……在他身下……在他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