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凌熙剛來到大雍國時日不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皇帝出行的陣仗。
當然,一衆貴族也不是能常常瞧見皇帝出行,這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真是罕見。
凌熙美眸輕擡,黑瞳深如古井,眸光明若流波,脣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瞧看著前方。
她本來以爲皇帝這一次屬於隨意出行的情形,畢竟皇家一行來得非常突然,那麼這一隊人馬會較爲精簡,然而事實上卻並非如此,一眼望去,儀仗扈從,前擁後簇,衆人居然一同來到了袁府的後花園內站定,那排場相當講究。
不過,凌熙在車馬一行中並沒有看到什麼明黃色的身影,也沒有看到衆多的宮女跟隨。
凌熙依稀還記得,在淩氏博物館的古籍中曾記載著:“大駕鹵簿”必須由先導的儀衛與先頭儀仗隊引駕,還有三五輛車駕開道,而後部則由皇家的鼓吹組成,且前後都要有行步甲隊的護衛們來護駕。
眼前的這一幕,果然與記載中是大同小異。
但見先導士兵們拿著十二面錦字龍旗,左右站開,小黃公公站在最前面,緊隨其後的指南車上站著一個金色的銅人,接著便是白鷺車,鸞旗車,辟惡車等等,總共有駕士十四人,如此隆重的出行陣仗,煞是罕有。
車隊一停,其內一輛舒服的軟轎從車上由八人擡出,徑直走了過來。
那軟轎子是繡著龍紋的錦帛製成,遮擋在人前的薄紗卻是淡黃色的。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坐在軟轎內。
衆貴族也瞧得有些吃驚,小皇帝明明身子不好,很少出門,就是早朝也很少出現,今兒居然破例來到了袁家,所以說這種皇家陣仗還是第一次見到。
小黃公公立刻叫道:“聖上駕到,衆卿還不行跪禮?”
雖然如今大雍國的皇權沒落,權勢已被諸侯還有朝中重臣所分,但畢竟這天下還是大雍國的天下,天子還是大雍朝的天子,泱泱華夏,自古便注重孔孟之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絕對不可逾越,否則就是大逆不道。
衆貴族回過神來,全部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家都跪了,袁家人方纔回過神來,若是他們還直挺挺站著,那一定是對皇族赤裸裸的不敬了。
其罪當誅!
於是,袁家衆人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
凌大小姐的動作雖然不快,卻並沒有比袁家人慢多少,凌熙並不是迂腐之人,能屈能伸,懂得入鄉隨俗,平日裡能少一事則少一事,於是她蹲在人羣中一動不動,就像一株幽暗的曼珠沙華靜靜綻放著,這時候她忽然體會到這裙子寬大的好處了,只要自己這麼蹲著,便無人能看出其中的玄妙來。
此情此景,她便破天荒地喜歡上這條寬大的裙子了!設計很合理。
當然,衆人中也只有一人可不跪,那便是白澤公子。
他貴爲帝師,當然是連皇帝也要對他尊重三分的。軟轎子內的少年皇帝輕咳幾聲後,則是對著閣樓珠簾的方向微微一禮,但見閣樓簾後珠翠輕晃。一道如玉如雪的白色身影,宛若冬日最清雅的浮冰碎雪,那顏色無法磨滅。
衆人拜見過皇帝,眼下都彎著腰身,無人敢起。
淡黃色的紗簾之內,隱約感覺到小皇帝的視線掃過衆人,深深凝視著衆人,注視的時間略有點長,彷彿要看清楚這些人中究竟有誰是狼子野心?
“皇上。”小黃公公連忙出聲提醒,畢竟這些人跪的時間有些太久了。
“衆愛卿平生。”軟轎子中的聲音清雅,略帶一點稚嫩的氣息,頓了頓,卻又忽然咳嗽了起來。
“謝聖上。”衆人回答,眉宇間有幾分陰沉之氣,接著輕輕舒了口氣。
“袁公,你家辦壽宴是喜事,爲何沒有告知朕?”那少年天子的聲音再次傳出馬車,只是略微帶著一些咳嗽後的輕顫與不滿。
“聖上,還是由奴來替您傳達吧。”小黃公公對著少年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好,你說。”少年天子拳頭放在脣邊,輕輕又咳嗽了幾聲。
“聖上。”袁公連忙擺出一副無辜且茫然失措的表情,面上僵硬微笑,說道:“聖上見諒,這次壽誕其實只是臣的家宴,本來不想勞師動衆,只想邀請來親朋好友,怎知道這些昔日的同僚與袍澤們一傳十十傳百,非要過來一聚,而且臣不敢勞煩聖上大駕,畢竟家母的年紀大了,從來沒有機會得見天顏,若陡然瞧見聖上到來,只怕她太過激動,情緒上承受不住而昏厥,有道是自古忠孝難兩全,臣也是萬般的無奈啊!”
真是好理由!凌熙心想此人一定是擅長兵法的,只可惜沒有用到正途上去。
“袁老太太的身子看來不好。”小黃公公出言說道。
“是不大好,籌備這次壽誕,其實也是希望她老人家高興一些,便能夠長命百歲。”袁公甚至流露出一副想要衝喜的模樣。
“扯淡……真他媽扯淡!”白千風卻見不得這副模樣,從嘴裡憋出一句。
“袁公,聖上聽說今兒是袁老太太的壽誕,覺著要體諒朝中重臣,更要愛屋及烏,所以聖上這時候就親自前來送禮來了。”小黃公公笑著說道。
“臣誠惶誠恐,萬分感謝聖上。”袁公笑了笑,笑得彷彿是感激涕零,實則卻是不情不願。
他暗自腹誹:那個無用的病秧子帝王,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偏偏出現了,實在是讓他感到措手不及,而且這個事情又打亂了他原先的計劃與步驟。
凌熙站在一側笑著看戲,一雙妙目流轉間風情萬種,煞是迷人!
她的神情分明慵懶,笑容分明詭譎,但是站在那兒卻是儀態萬方,讓人一眼便能看到。
閣樓中的白衣男子,衣衫如雪,手中拿著刻刀,指尖恍若流雲,正隨意地雕刻著,卻是無意中瞧見她的美眸,他輕輕勾了勾嘴脣,手底下的人物居然下意識地刻成了少女的一雙眸子。他輕嘆一聲,又捏了捏木雕的脖子。
“嗯,那麼袁老夫人呢?”黃公公接著代替小皇帝問道。
袁公吸了口冷氣,彷彿心有餘悸地道:“是這樣的,家母方纔在壽宴上遇到了一些意外,正在表演的時候,兩隻獒犬突然之間發狂,毫無預兆地衝上前來,驚嚇到了家母,現在家母正在休養,而且剛剛纔請來了大夫。”
小黃公公細聲細氣地道:“哦?那麼大夫的醫術如何?可需要把宮中的御醫叫來爲老太太看看?”
“不必了,眼下過來的大夫,就是御醫。”袁公回答的非常尷尬,他無法隱瞞,否則對方一定會派一個御醫過來,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早知道聖上會來,他說什麼也不會把御醫給請來了。
“朕的御醫倒是來這裡來的很勤快,召之即來,揮之則走?”這次又是少年的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指責與質問。
“不……是私人交情較好,私交而已!”袁公擦了擦汗回答。
小黃公公笑得更是深不可測,“私交?是這樣啊!”
言訖,袁公恨不能打自己一個巴掌,平日裡他也是自詡爲滴水不漏的人,居然跑去與宮裡的人論什麼私交,這些私交只能是暗地裡的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尤其是給宮裡人看病的御醫,豈不是居心叵測嗎?
他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居然當著聖上的面前說出這些話,若是被御使們聽到,想到這些文人的刀子嘴,頓時涔涔冷汗把後背都給浸溼了。
凌熙微微瞇眸,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好在小皇帝已經不再追究,而是囑咐小黃公公,爲袁家人先送上來一些禮物。
小黃公公上前拿著托盤,裡面是翡翠西瓜,紅玉壽桃,都是非常貴重之物,道:“這些壽禮是皇上特意送給袁老夫人的,畢竟袁公是朝中的重臣,勞苦功高,任勞任怨,家眷也理應該得到褒獎,所以這一些壽禮是袁老夫人受之無愧的。”
袁公再次跪下,鄭重地叩謝了皇恩。
這一日,他三跪九叩的,以他的身份來說,著實是很不習慣。
不過既然已經賞賜過,瞧也瞧看過,看到眼下袁府無法辦得了壽宴,那麼身子病弱的小皇帝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怎知道小黃公公忽然開口說道:“聖上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情,就是關於淩氏阿熙的事情。”
衆人表情一變,沒想到堂堂天子親臨,居然會專程提到這個毫無身份,毫無地位的小小女子。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衆人的目光看向凌熙一眼,那少女眉眼低垂,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然而,一開始他們就不看好這個女子,儘管這個姑娘雖然拒絕了袁公的好意,看上去有骨氣,但是可以說絕對不理智。
倘若她選擇攀上袁家這個高枝,那麼她的人生自然是一帆風順且如魚得水的,要知道在大雍國有多少人想要認袁公爲義父,都是他們沒有這個福氣,而這個姑娘雖然是將門千金,但是卻也什麼都不是,偏偏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而且譏嫌不屑的模樣,她那副樣子簡直是可笑至極,荒謬至極。
這樣一個不懂得察言觀色的女子,完全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女子,蠢笨,愚昧,無知,但是衆人覺著不可思議的是,這樣的一個女子究竟爲何會被聖上提起?
於是,衆人譁然!
凌熙淺淡一笑,微微擡了擡眸,黑曜石般的瞳眸光芒逼人。
她上次本來讓蘇無忌給他一個紙面上的貴族承諾,不想這次居然連聖上都親臨了。
表兄,真是給了她太大的驚喜。不,是驚嚇!
無忌表兄,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小黃公公接著笑瞇瞇地道:“聖上其實早已經知道淩氏阿熙的事情了,也知道凌家當年滿門忠烈,家敗人亡,可悲可嘆,淩氏阿熙的身世也是非常可憐,眼下聖上就是要親自封賞她,給予她貴族的身份……當然上次咱家去了蘇府,也只是傳達了聖上的口諭,所以那次的封賞並不正式,這次一定要給個正式的賞封。”
袁公臉色一變,沒想到淩氏阿熙居然真的搖身一變,成爲了貴族。
皇上親自賞封的貴族,自然與口諭所說的不一樣。
這可是真正有地位的貴族。
擁有貴族身份的淩氏阿熙,不願意做自己的義女,那麼還是情有可原,但是袁公覺著很不舒服。
袁夫人心下也是極其不樂意,她抿了抿脣,徐步上前,從容優雅地施了一禮說道:“聖上,妾身有一言不知可否一提?”
小黃公公瞇著眸子道:“你說。”
面對小黃公公時,袁夫人自矜身份的挺直了腰,緩緩道:“妾身記得,凌將軍當年雖然是赫赫有名的大雍朝將軍,但是在他臨死之前身份只是尋常的貴人,賞封並沒有給他賜封下來,也沒用對其子嗣有任何的賞封,只是在他死後三年,追封他爲大將軍,是不是有這回事?”
小黃公公頷首,“好像是這麼回事。”
袁夫人細長的眉凝成一線,接著道:“妾身還記得,就是凌將軍本人也沒有繼承到凌家家祖的公爵身份,更何況,凌家公爵的身份是先帝賞封給凌家某一個人的,並不是給對方兒女一輩輩給留下來的,也就是說絕非世襲的。”
“不錯。”
袁夫人又道:“既如此,如今那淩氏阿熙也只是一個女孩子,女人遲早要嫁人的,當然更沒有任何的繼承資格了,何況,淩氏阿熙她也沒有什麼本事,又何德何能去擁有一個貴族的身份呢?畢竟貴族都是論功封賞的,而不是誰家子嗣活得可憐可悲纔會給他的,不然這個世道到處都是貴族,我們這些貴族的身份豈不是愈發的不高貴了?未免給人的印象也太過於廉價了吧?”
語落,她脣邊冷笑,不要以爲當了貴女就了不起了!
既然不當袁家的義女,那麼也別想當什麼貴女。
白千風在一旁凝眸,袁夫人的話語並不是沒有道理。
皇族雖然說應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但是也應該先賞罰分明。
在這裡,袁夫人的意思便是,淩氏阿熙根本沒資格得到貴族的身份。因爲她一來沒有祖先的萌蔭,二來她自己也沒有那個實力。
衆人聽到袁夫人的話語後,紛紛點頭稱是,他們可不希望隨隨便便就賞封一個貴族。
小黃公公卻笑了笑,“袁夫人說的雖然有理,不過淩氏阿熙這次能夠成爲貴族,卻是因爲她自己的本事。”
“什麼?”袁夫人吸了口氣,“她自己的本事?”
這怎麼可能?
“淩氏阿熙這次了不起啊!”小黃公公感慨萬千地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白千風首先向前兩步,心中感到萬分的詫異。
“此事說來話長。”黃公公的聲音還是那麼尖細,卻儘量放緩說道:“因爲她打造了非常罕有的好武器,這些武器都由她交給了宮裡,進獻給了皇上,那麼皇上論功行賞,當然也要給淩氏阿熙一些賞賜。”
袁夫人連忙駁斥道:“她只是打造了區區幾件武器而已,我們袁家每年也有不少武器製出,而且都給到軍中,淩氏阿熙打造的又算什麼呢?”
當然,袁家打造的好武器都是不會進獻到宮裡的。
其他人也隨聲附和著說道:“倘若是因爲這件事情,僅僅由於打造一些武器就被封爲了貴族,那麼其他人豈不是都該有幾百個貴族的封號了?”
小黃公公目光帶著鄙夷,表情不屑地道:“你們的東西能和淩氏阿熙送來的東西相提並論不成?淩氏阿熙送來的可是劍,那是真正的名劍,可以削鐵如泥,甚至煉製時間短,成功率極高,韌性極佳,這個煉製法子就是淩氏阿熙想到的。”
聞言,有人立刻吸了口氣,覺著是真是假?
如今,雖然有火銃的問世,但是冷兵器卻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各種鍛造術一直被普及,但是在鍛造方面還是有很多的不足之處,大部分被鍛造出的鋼鐵武器,都是粗製濫造的東西,軍營內的武器在用了半年後,很多都無法使用,那些在質量方面都算不得上乘。
所以說,一把好劍,一把好刀,都是價值不菲的。
在軍隊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擁有一把好的武器,則能夠提升百分之三十的戰力。
但是在煉製方面,工匠們都是良莠不齊的,而且打造的器材也不一定是極好的材料。
如果在這個世道能出現一位了不起的工匠,而且擁有高人一等的技術,能夠製作出質量非常好的武器,省工省料,絕對是一件非常令人震撼的事情。
袁公忽然問道:“那麼,這些是她親手打造的了?”
先前被凌熙一直鄙夷,袁公眼下並不多看她一眼,甚至不想問她一句話。
小黃公公搖頭,“這倒不是,因爲她找到了天下間赫赫有名的匠人。”
這時,袁公似乎有些詫異地問道:“請恕我直言,淩氏阿熙大字不識,她怎會懂得什麼高深的鍛造?恐怕都是那個工匠的本事吧?她究竟招來了一個什麼樣子的工匠?”他瞬間轉移了話題。
小黃公公深深嘆息道:“這個鐵匠據說是春秋魯氏的後人,他可是被凌熙小姐找到的,若說此人是千里馬,那麼凌熙小姐就是伯樂。”
袁公的眼底神色變幻莫測,覺著不可置信。
凌熙卻是淡淡一笑,好一個千里馬,好一個伯樂,這一次,表兄的功勞都被她給佔了!
白千風的眼睛頓時一亮,他大約已經知道了什麼。
袁公再也不淡定了,看向金色的軟轎,不可思議地問道:“聖上,臣誠惶誠恐,您可知那鐵匠的名字?”
這些年他也一直想要尋找一位好匠人,但是可惜,一直未果。
軟轎內,很快傳出了小皇帝清雅的聲音,“朕知道那位工匠一直隱藏在洛陽城,可謂大隱隱於市,此人姓林,是魯氏一族的傳人,據說他的手藝盡得祖上真傳,只可惜洛陽城內的工匠魚目混雜,而且沒有幾個人能識得他的手藝,但他確實是有一些本領的。”
“姓林?姓林的工匠麼?”袁公怔了怔,覺著這種姓氏的人很多,而且還在洛陽城內居然無人識得,他究竟有什麼了得?
他眸子一轉,“聖上,此人不過如此,千萬不要被什麼宵小給騙了。”
在他的言語中,彷彿皇帝只是無知小兒,被人用一些新奇的東西給矇蔽了。
小皇帝拿著帕子輕咳了幾聲,目光卻是居高臨下的睥睨,聲音一冷,接著道:“小黃公公,去派人把那工匠也找來,我會一起賞封。”
黃公公回過眸子,立刻叫道:“你們,派出去兩個護衛,去把那個林鐵匠給找來,就說聖上要給他賞賜。”
……
“林鐵匠?還不開門?你還在躲著我嗎?”
鐵匠鋪外面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那聲音粗聲粗氣,陰陽怪氣。
林鐵匠拿著圖紙坐在院內看著,並沒有理會此人,心中知道這人是同行,而且是周家那邊的人,此人來此地的目的很簡單,想要在自家旁邊開個鋪子,從而完全擠垮自己的生意。
偌大的洛陽城內,周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各行各業都出現了他們安插的人手,似乎在任何的行業都想要分一杯羹。
目前來的這個鐵匠就是周家安排來的,大約對方覺著自己好欺負,而且林家鋪子最近因爲凌熙的安排,看上去好像生意很火爆,這周家的鐵匠便覺著眼紅了起來,慫恿周家人前來搶奪這個地段。
門外那鐵匠大聲叫囂道:“林鐵匠,你且聽好了,這一帶的鋪面已經被周家買下來了,你要是識趣的話,就趕緊從這裡搬走,不然我叫來了衙役,他們的人強行過來拆了你家的鋪子,到時候你別覺著臉上不好看。”
忽然“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門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是林鐵匠。
對方瞇起眸子,打量著這個林鐵匠,身高八尺,面色紅潤,端的是一條漢子,不過這種沒有後臺的人再壯碩也是無用,還是很容易對付的,要知道自己的後臺可是周家啊!
周家鋪子的鐵匠一臉趾高氣昂,冷聲道:“終於知道開門了,識時務者爲俊傑,你這是準備服軟了?”
林鐵匠冷哼:“滾遠些,我很忙。”他不但要打造三批物件,而且時間也很緊張。
那個鐵匠很是不屑,吹噓道:“林鐵匠,老子可是歐冶子的後人,而且得到了周家人的看重,你若是知道輕重的話,就趕緊走,否則我可讓你在洛陽城內永遠消失。”
林鐵匠凝眸,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漸漸地離得近了,林鐵匠目光望去,馬匹上都是精兵強將型的人物。
一人瞪著眸子道:“誰是林鐵匠?”
周家鐵匠一怔,沒想到這時候居然看到這種情形,這麼晚了,居然還有人過來找林鐵匠,而且對方的樣子也不尋常。
林鐵匠不卑不亢上前,“我就是。”
馬上騎士道:“聖上有旨意,召你覲見,你打造的二十八把星宿劍非常好,聖上要給你賞封。”
周家鐵匠臉色一變,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星宿劍?什麼聖上?不過看樣子並不是玩笑。
沒想到這個林鐵匠居然攀上了皇上?自己只是攀上了周家而已。
“閣下可會騎馬?”那騎士問道。
林鐵匠道:“不會。”他只會打鐵。
“來不及了,你過來。”對方一把拉住林鐵匠,讓他坐在身前,但見兩個大男人同乘一匹,飛快策馬而去。
周家鐵匠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臉驚秫,這個地方,看來他是待不成了。
……
袁府內,看著小黃公公命人拿出來的幾個紫檀木匣子,這匣子精雕細琢,美輪美奐,價值不菲。裡面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小黃公公笑著說道:“聖上說了,這裡有二十八把星宿劍,都是淩氏阿熙與那個匠人所打造的,裡面的劍都是曠世稀有的好劍,所以陛下還說了,這二十八星宿代表著我大雍朝二十八個能臣,以後每一位能臣都會賜一把星宿劍,只有最有本事的二十八位才能擁有,而在場的就有幾位。”
衆人立刻竊竊私語,沒想到那淩氏阿熙居然打造出了什麼星宿劍,這可是意義非凡的事情,而且聖上居然要把這星宿劍賞封給二十八個人,代表著大雍國不凡的地位與實力,這簡直就是對星宿劍最高的讚賞,同時也是對二十八個人名譽上最高的褒獎。
這劍真的如此了得嗎?居然當得上星宿劍?
二十八位星宿能臣,這可是大雍朝內至高無上的名譽啊!
小黃公公輕聲叫道:“白千風將軍受封。”
白千風怔了怔,隨即邁開步子上前,抱拳聽令。
小黃公公笑瞇瞇道:“白將軍是第一位受封之人,因白千風將軍乃是國之棟樑。閣下帶領上萬精兵,大破蠻族,而後又鎮壓了各處的亂賊,甚至當年也跟隨凌大將軍立下過汗馬功勞,您是整個大雍國的重臣,重中之重,此番這把東官青龍之中的亢龍劍,就是賞賜給閣下的。”
語落,小黃公公笑瞇瞇的說道,把手中的匣子遞給了對方,十分鄭重。
白千風雖然是大老粗,但是也知道天上的二十八星宿,這亢龍劍,亢是指咽喉,龍之咽喉自然是非常了得的,他心中感動萬分,立刻感激涕零,“多謝聖上賞賜。”
雖然不清楚爲何聖上突然要賞賜自己,但自己能被看作二十八星宿之一,白千風還是覺著很自豪。
“您瞧瞧,此劍好不好?”小黃公公笑著說道。
“這……”這是要他當衆拔劍啊!
小黃公公細聲說道:“白將軍不用擔憂聖駕前失儀,此劍並非可怕的利器,也非爲搏殺之劍,這劍乃是護身的儀劍。”換句話說,與劍舞的劍是一個類型的,不過是開了刃的。
白千風挑了挑眉,他大男人一個,用什麼儀劍?
不過,好像受封的劍都應該是儀劍,這個是沒錯的。
於是,他便當衆把劍抽出,頓時寒光四溢,顯露出了暗金色的劍身,一眼望去,此劍長約一米,比尋常的劍要短一些,也偏細一些。但是寒光照影,十分鋒利的樣子,白千風地仔細看了看,迅速一揮手,便切開了旁側的桌腳,幾乎給人一種削鐵如泥的感覺,他抽了一口冷氣,喜不勝收,大聲讚歎,“此劍妙極了,妙極!”
凌熙上前半步,微微一笑道:“小黃公公,民女可否插言一句?”
小黃公公立刻笑道:“淩小姐,當然可以。”
笑意從她的脣瓣中流露出,凌熙接著說道:“其實,白將軍看到的只是其一,此劍可不是用來砍柴的俗品,不如取甲冑來。”
白千風微微一怔,一聲大喝,“好,去取來甲冑。”
凌熙接著道:“多取一些。”
但見諸多護衛們從袁府的庫房內拿來十副尋常的甲冑,按照凌熙的吩咐,一層層的摞起來。
凌熙長袖一揮,做出邀請狀,“白將軍,請試劍。”
白千風手中握劍,舉起手臂,用力一刺……
這一劍用全力刺出,只聽“鏗”一聲,那亢龍劍刺在甲冑上,居然直往前刺去。
破了一層,接著又一層,三層,四層……
直到八件甲冑被刺穿,方纔停止。
旁邊觀看的衆貴族們,不由得連聲驚歎驚呼,異口同聲地發出了讚歎與感慨!白玉京的眼眸一凝,心中不可置信,這件真的是她幫著打造的嗎?這個女子簡直讓人覺著太神奇。
就連只喜歡吟詩作賦的司徒雅,也忍不住大叫一聲:“好劍,真是好劍。”
有貴族大聲說道:“這把劍不愧是星宿劍,這天下間的劍,必然無有能出其右的,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
袁公不禁呆了呆,這些劍……這些劍究竟是怎麼回事?
身爲武將,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鋒利的劍,在戰場上,甲冑又如何能抵擋?
白千風不禁歡喜不迭地道:“這劍還能打造多少?”若是能打造千把,大雍朝豈不是可以擁有一個強悍無比的軍隊?
這時凌熙的脣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帶著一些淡淡的嫵媚,“這些劍都是用特別的材料製成的,若再想要做出這種劍,已經很難了。”
小黃公公道:“是啊!這些劍據說用了很多古老的材料呢,而且星宿劍每一個都有不一樣的材料與圖案,造型也是不同,打造出來纔有靈氣,才能與星宿交相輝映。”
白千風重重嘆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物以稀爲貴,白將軍還是不要太惋惜了。”小黃公公笑了笑道:“那麼……接下來便是白澤公子。”
“多謝聖上賞賜,姬某感激不盡……方纔我已經瞧見了那匣子與白將軍的匣子在一處放著,便猜測裡面的是東官青龍中的房龍劍了,小黃公公我說的可對?”男子如清澄流水般的聲音從閣樓傳出來。
但見姬鈺踏著乳白如輕霧似的月色,徐步從閣樓階梯走了下來,輕盈無聲的腳步帶著天地間的優雅韻律,風華出衆,屋中光芒僅爲他一人所點亮,直照見天地亙古,日月滄海,萬千流光,雲空萬里。
衆人望見他的目光無限沉溺,諸多貴女的思緒已然停止,無法流動,
固然是男人瞧見他的美貌,也無法自拔,也感嘆著造物主的不公。
姬鈺脣邊帶著淺淺的微笑,心中明白,這幾年來他已飽讀儒釋經典,儘量收斂了自己的光芒,而且修心養性已久,頗有一些養氣的功夫,否則這種絕世光華對於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怪只怪他骨子裡有一種難掩的璀璨光芒,只偶爾露出一絲毫,便彷彿是白帝垂簾,煙雲飄渺,仙臨天下。
小黃公公深吸一口氣,暗道白澤公子真是風華逼人,就是太監也抵擋不住,他忙把匣子交了過去,“您猜對了,裡面的確是房龍劍。”
伸出修長的指尖,姬鈺神容如雪,慢慢接過了匣子,那匣子上面的圖案就是白澤圖案。
而房,是胸房之意。
有廣大胸懷,虛懷若谷的意思。
他淺淺一笑,這是讓他與世無爭的意思麼?呵~有趣!
“袁公,聖上也要賞賜你一把星宿劍,請上前受封賞。”小黃公公接著說道。
“啊,多謝聖上。”袁公這纔回過神來,他的地位不低,當然二十八星宿也會有他的份兒。
“袁公此劍乃是南官朱雀中的柳雀劍,是聖上賞賜給閣下的。”小黃公公捧過了匣子。
“多謝聖上。”袁公的眸子不易察覺的沉了沉,他知道柳爲南方第三宿,乃是在星空中朱雀之嘴的位置,其狀如柳葉。且此柳原名爲“咮”與龍角的意義相似。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真龍之相,無資格與對方相爭,這個少年皇帝,倒是有些心思的。
“報——”外面忽然傳來護衛的聲音。
“何事?”小黃公公轉過頭,連忙問道。
“啓稟聖上,林鐵匠已經到了,我們已經把他的人帶過來了。”
“甚好,宣。”小皇帝雖然身子孱弱,卻穩穩坐著,顯得很有毅力。
“宣林匠人前來面聖——”小黃公公扯了一嗓子,聲音很尖,卻傳得甚遠。
林匠人一路走來,瞧見氣派豪華的袁府,如在雲中,如在夢裡。
而他一直隱居在鬧市中,偶爾見過一些貴族,但是他哪裡見過眼下這種洛陽城權貴雲集,貴氣逼人的場合,心中也一直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神情恍惚,直到瞧見前方有很多貴人,一副像準備看好戲的模樣,讓他心裡清醒一些,且很不舒服。
但是剛剛走近幾步,便看到凌熙站在小黃公公旁側,慢慢撫著衣袖上繁複的寶石,在衆人中如同月光一般明亮,非常引人矚目,一雙美眸深深看著他,鼓勵著他,竟給他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林匠人立刻深吸了一口氣,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去,展現出高人的風範來。
凌熙對此感覺很是滿意,不錯,這樣出場就對了。
林匠人不卑不亢地上前,叩首,“草民見過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不卑不亢,雙腿卻是有些微顫,上蒼,他眼下見到的人居然是皇帝,這對於尋常人來說,可是天一樣的存在,若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事,好在有凌熙小姐在此地,他可以表現的自若一些。
“平身吧!”小皇帝語氣威嚴,不怒自威。
“謝聖上。”林匠人立刻起身,站直了身子。
“林鐵匠,不用擔憂,這一次你是前來受封的。”小黃公公和顏悅色地笑著。
“是,是。”林鐵匠聽到受封,受寵若驚,雙手不知道該放在何處?
另一側,白千風手中拿著亢龍劍,愛不釋手,甚至不給白玉京瞧看,瞧見了匠人後,發覺對方果然就是自己猜想的那個人。
不得不說,這劍打造的完美無缺,而且任何細節都很到位,考慮的甚好,這劍本身的設計也是獨具一格,別具匠心。
他插言道:“啓稟聖上,白某不知可否問這林匠人一句?”
小皇帝緩緩道:“可。”
白千風道:“不知閣下這劍上爲何有一條凹槽,這是什麼?”
林匠人立刻回答:“白將軍,說來這劍雖然是草民打造的,但是所有的構想與設計都是凌熙小姐做到的,與草民沒有任何的關係。”
白千風更是吃驚,“淩小姐,那這是個什麼……”
凌熙設計的那一把劍是參照三棱軍刺所做的,微微笑著替他解答道:“回白將軍,閣下在對付敵人的時候,如果武器在刺入後,是不是會對方的身體”吸“住刺刀?”
白千風頷首,“是。”
“一把劍有了這樣的凹槽,可從容進行下一步動作,而不會擔憂武器被裹在身體肌肉當中,拔出也就不會困難,我相信在任何戰場上時間如生命,任何將士都不願因爲拔劍拔刀困難,而浪費氣力與時間。”
“不錯,這凹槽如此了得?”白千風有些詫異。
“而且還有,劍身平滑的話,若刺入敵人身體,不拔出,一時半會不會失去力氣,敵人還有逃走的機會,所以加入這一道凹槽,此名血槽,可加速放血……令敵人很快失去戰力,從而無處可逃。”說著這些的時候,少女的眸光流轉之間,則是說不盡的迷魅之媚。
“好……好狠!”聽聞此言,司徒雅軒一軒眉,倒吸一口冷氣。
“好傢伙,你是真夠狠的。”白千風也“嘶”了一聲,大吃一驚。
“這個女人……”白玉京眸中光芒卻是一閃,昔日在街頭見識到她對付混混們狠厲的一面,以爲已經是夠狠的,沒想到居然有什麼血槽之說,也不由深深打量她,想要把她徹底看穿。
白澤站在一旁,輕輕勾起嘴脣,淺笑迷離。
袁嵐的心裡更是不可思議,他瞧得出自從星宿劍出現之後,這些人都很驚訝,那麼這劍肯定是絕世好劍了,這淩氏阿熙她真的這麼厲害?而她又怎能設計出這種東西的?
衛師師坐在此地席間,輕輕垂著眸子,神情安詳平和,此時此刻,居然無一人目光看向她,她是第一次發覺自己居然會有被人無視的時候,本來姬鈺出現的時候自己被人忽視也就罷了,但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淩氏阿熙,她居然……
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衛師師真的很不喜歡。
凌熙美眸輕輕一擡,悠悠道:“對於此事你們覺著殘忍,的確是有一些,不過有時候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大雍國已內憂外患,畢竟以後護衛我們大雍國的軍隊,也許會遇到一些塞外的胡人,那些人可是會把漢人當作兩腳羊的。”
衆人呆了呆,塞外一些民族確實是可怕。
兩腳羊,也就是人吃人,他們聽說過的。
但在場的貴女哪裡聽說過那些,個個表情驚恐不已。
“不過我希望我們的屠刀不要對準自己的人,天下太平,皆大歡喜,若爲了一己之私,大動干戈,實在令人不齒,且只有面對那些殘忍的惡人,我們纔會對他們以牙還牙。”凌熙意有所指,畢竟亂世,內戰是最不可避免的。
“說的對。”白千風若有所思。
“不過,話說回來,本姑娘空有好的構想,如果沒有好的匠人,那麼我的設計也是等閒,所以林匠人是手藝最完美的高人,我淩氏阿熙能遇到林匠人,真是三生有幸。”她勾起嘴脣,淡然嫵媚的一笑。
白千風也伸出大拇指道:“林匠人,你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老夫也覺著你堪稱天下第一匠人。”
林鐵匠居然面色一紅,撓了撓頭道:“這沒有什麼,身爲大雍國一份子,理應爲大雍國效力,能爲聖上做出這星宿劍,乃是小的感到萬分榮幸的事情。”他是匠人,說不出什麼慷慨激昂的話語,這一些話他甚至想了一路。
黃公公接著道:“林鐵匠,你這次要什麼賞賜?”
林匠人搖頭道:“我不求別的,只希望能做淩小姐的奴僕。”
“奴僕?”小黃公公不可思議,這是什麼要求?
“奴僕?”衆人一呆,如此了得的匠人居然要做淩氏阿熙的奴僕?這樣一個獨一無二的巨匠人物,居然會選擇這樣做?難道這個淩氏阿熙如此有本事?衆人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凌熙,瞧見她眉梢眼角淡淡的笑意,從容淡定,他們雖然不懂行,但是可以看得出林鐵匠對淩氏阿熙發自肺腑的恭敬,還有白千風對淩氏阿熙的佩服。
“準了。”小皇帝頷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淩氏阿熙,昔日凌大將軍之女,將門千金,如今凌家滿門忠烈,只餘淩氏阿熙一人於世,雖公爵之位傳男不傳女,然淩氏阿熙有大才,獻星宿劍於當今聖上,特賞賜凌熙貴族身份……”
“準許魯氏嫡傳弟子,林大海,成爲淩氏阿熙之奴。欽此——”
“謝聖上恩賜。”凌熙再次蹲下,彎下腰身,這次衆目睽睽之下,她的腿柔軟地一盤,在視覺給人呈現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那寬大的袍子如孔雀開屏一般,在地上形成一個漂亮的旋兒,上面恰是珠光璀璨,如雲空星河,美不勝收。
“嘖嘖,這貴族身份來的真是快啊。”司徒雅感慨萬千。
“你懂得什麼?這種本領不是誰都有的。”白玉京有些譏諷地看他一眼。
“她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了,那麼袁嵐那裡……”
“且不說袁嵐與她是否般配?她眼中是真的瞧不上袁嵐。”白玉京實話實說。
“真是沒想到!”其他貴族也詫異萬分,本以爲這個姑娘選擇退婚很不理智,卻沒想到對方是真有本事的,這個淩氏阿熙真的是給凌家祖上長臉。
“聖上,老臣有一句話要說。”白千風這時候卻忽然走了出來。
“白愛卿,有何事?”少年皇帝問道。
“其實,臣希望我的犬子白玉京,能夠娶淩氏阿熙爲妻,求聖上恩準,爲犬子賜婚。”白千風恭恭敬敬地抱拳,誠懇地道。
這一下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凌熙一怔,白玉京一怔,袁嵐一怔,司徒雅一怔,袁家衆人乃至所有的賓客都是一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邊剛剛退婚後,那邊居然又開始求婚,這淩氏阿熙眼下莫非已經變成人見人愛的香餑餑了?
白玉京摸了摸鼻子,心情複雜極了,司徒雅卻曖昧地對他擠了擠眼睛,“恭喜。”
父親簡直就是在亂點鴛鴦譜,白玉京吸了口氣,正準備如何拒絕的時候。
“不可。”
遠處,白澤忽然眸子一擡,美眸如玉,緩緩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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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內容要一氣呵成,最好不能分開,真是寫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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