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似乎又下了一場細雨,清晨敞開窗就能感覺到空氣中雨后獨有的清新濕潤。岳纖靈昂起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張開眼睛看著外面。若不是這里距離寮海宮太近,的確是一個適合久居的地方。
側過頭輕輕扶了一下額頭,岳纖靈又垂下眼睛看著下面的街道。這個時候很多攤販已經擺出了攤子,吆喝著各種各樣的吃食,各種味道撲鼻而來。就是這樣普通的一個清晨,卻回讓人覺得格外心安。
對岳纖靈來說,若是風暗胤這時能在她的身邊,就是一切都圓滿了。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在癡心妄想,所以只是笑笑就不再胡亂的想。因著不必再趕路,也不必再著急走動,所以背上的傷好得也快了許多,已經不會在連續不斷的疼。
也許宮譽致和戚銀屏也住在這附近,她也遇見他們幾次,不過木簪的作用十分很大,即使迎面遇上戚銀屏也沒有認出她,只是似乎有些疑惑。
但到底只是疑惑,岳纖靈只是坦然的看著她,就讓她直接打消了自以為荒謬的念頭。
岳纖靈現在的扮相是一個念過七旬的老太,蒼老的面容和神情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岳纖靈。戚銀屏怎么也想不到岳纖靈手里會有那樣一根木簪,所以雖然覺得老太很有些熟悉,到底也不敢試探。她和宮譽致現在事事謹慎,生怕不能幫上岳纖靈反而打草驚蛇。
岳纖靈知道他們的心思,也就不再在意,畢竟她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在屋子里靜靜的打坐修煉了一個時辰,到這時估摸著外面茶鋪里應該已經有了許多人,于是她起身整了整衣裳,從容的走出去。
也是巧合,她已經在小城里待了幾日,雖然經常聽到有人提及嬛彌,但卻一次也沒有碰見過她。岳纖靈覺得這也是好事情,若真是讓她遇見了嬛彌,實在不敢保證能夠忍住不對她下手。
她的計劃一直實施得很順利,只是受傷是一個意外,眼看著這幾日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岳纖靈就想著找尋機會到寮海宮刺探一番,最好能在嬛彌大婚之前將似兔救出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似兔,只是之前沒有機會,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救不了,也不敢去想似兔,現在機會和實力都有了,她必然要將似兔搶回自己身邊。
握了握拳,岳纖靈步履蹣跚的走向茶鋪,這也是必然的,若是一個這樣年紀的老婦還能健步如飛,只是惹人懷疑。
然就在她走到下一條街道上時,卻意外的看見嬛彌迎面走來。
她還是三十年一模一樣的神情,倨傲而清高,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比不上她。許是想要維護自己好不容易傳出來的溫柔名聲,她身邊倒是沒有太多的人,唯有黑臉少年影夜跟隨在身后。
岳纖靈始料未及,直接定在原地,氣息起伏,幾乎克制不住沖動想要沖上去,全身都在暗自
發抖。好在她還沒有徹底的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現在沖上去也許真的可以殺了嬛彌,但她的結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雖然對自己的命看得不那么重,但也不想和嬛彌一命換一命,而且她還要留著自己的命等四十年后風暗胤回來將玉佩親手交還給他,也許還要與他說明自己的心意。
這一番想法之后,嬛彌已經近在咫尺。岳纖靈漸漸平復了心緒,向街上其他人一樣誠惶誠恐的低下頭退到一旁,佯作出不敢多看一眼的樣子。其實,她只是怕自己的眼神殺氣太重被嬛彌或者影夜察覺而已。
待兩人走出去徹底的走遠,岳纖靈才慢慢抬起頭,就聽見旁邊的人說:“這位大小姐真是好高的氣焰,我可不相信外面傳的什么菩薩心腸,說她是女修羅還差不多。”
岳纖靈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拍撫了一下胸口,心有余悸的回答:“說的是,嚇死我老婆子了。”
雖然扮作老太,岳纖靈也衣裳樸素干凈,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果然旁邊的人一看她就露出忿忿的表情,“這位大小姐可真是的,竟然還讓你這樣的老人家給她讓路,真是……”剩下的話,也實在是不敢說明白。
岳纖靈感激的對那人笑了笑,又繼續步履蹣跚的往茶鋪走。她這幾日來得多了,茶鋪里的人也漸漸認識了她,一看見她出現就隔著大老遠的吆喝:“婆婆又來賣茶啦!”
岳纖靈日日來這茶鋪的理由是賣茶,茶鋪掌柜的倒是一個難得的善心人,即使她每日來茶鋪也不驅趕,反而會時不時讓伙計送她一碗涼茶,聊勝于無。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岳纖靈才能感覺到胸腔中微微的溫暖,就好像之前明溪谷府邸上的廚娘塞給她點心一樣。
到底是時間早了些,茶鋪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掌柜的也很清閑,就湊過來看了看岳纖靈挎在手里的竹籃,有些好奇的問:“婆婆今日賣的是什么茶呀,聞起來味道似乎很陌生?”
“不是什么好茶,就是我們平時在山里采來的,掌柜的拿一包去嘗嘗。”岳纖靈就勢拿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紙包遞過去,她早就盤算著做件事情,今日正好有了機會。這紙包里裝的的確不是什么好茶,只是有些像茶的草藥,喝著對身子自然是百利無一害的。岳纖靈不想欠任何人的,掌柜的曾經給過她幾次涼茶,她要還。就好像在走之前,她也悄悄的給浣秋喝了放了草藥的水,里面的草藥能讓她慢慢改善體質,變得纖瘦。對浣秋那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兒來說,身子纖瘦一些對以后嫁娶也是很有好處的。
掌柜的沒有想到岳纖靈會這樣做,很是推拒了一番,最后見岳纖靈神情堅決才勉為其難的收下茶包,卻一定要塞給岳纖靈一塊靈石。
岳纖靈也不退讓就把靈石接了過來,只要還了人情就好,她也不在意對方是怎么樣想的。
“掌柜的,快給我來點兒涼茶!”常來茶鋪里打發時間的魏五一進門就大聲嚷嚷,一臉忿忿的在自己常坐的桌子邊坐下來,“今個兒真是氣死我了。”
掌柜的一邊讓伙計手腳麻利的倒了一壺涼茶過來,同時自己也收好了岳纖靈給的茶包走過來,“真是怎么了,這么大的火氣啊?”
魏五自然來這里就是要說道說道的,馬上就大聲嚷嚷著說:“你是不知道,我閨女不是下個月就要辦及笄禮了嘛,我剛才正好去珍寶閣給她選頭簪,剛選好一根黃金鑲著點翠的頭簪要付錢,結果咱們那位大小姐卻闖了進來,一眼就看中了我手里的簪子。結果跟著她的那個護衛連話都不說一句,就直接從我手里把發簪給搶走了,你說氣不氣人!”
掌柜的畢竟是在小城里混跡多年的人,聞言先是謹慎的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氣,一臉戚戚然的在魏五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你呀,就知足了,那個護衛可是那位身邊第一強人,只搶了你一根發簪算什么。常來我們這兒的王喜你知道吧,就他媳婦上個月往屋外潑水的時候不小心濺在那位鞋上那么一兩滴,結果一直胳膊都被那位的那個護衛給打斷了,到現在都沒好。”
魏五聽完果然抖了一抖,然后又滿臉無奈的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涼茶,搖頭說:“你說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什么事兒?人家命好唄!”掌柜的今日話也比平時多,又左右看了看才湊近魏五極小聲的說:“我前兩天還聽說啊,就是明溪谷的這門親事都是那位搶來的,本來凡麒公子想娶的可不是她。”
顯然,幾日前開始流傳的話還沒有傳到魏五的耳朵里,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掌柜的,有些膽小的說:“你這話可不能亂說,那位可不是什么……”
“嗨,哪是我說的,這幾日外面都在傳呢。說當時凡麒公子真正想聯姻的其實是溯月女修,結果那位仗著自己的身份硬是從人家手里搶親。明溪谷雖然不愿意,但是沒辦法呀,寮海宮可比明溪谷大多了,斷斷是不能拒絕的。”
“真有這樣的事情,那你可要好好和我說說。”
兩個人自以為說得十分隱蔽,但當然瞞不過一旁裝聾作啞的岳纖靈。聽著這些漸漸傳得越發失真的話,岳纖靈仍是巋然不動,只是掩飾的低下了頭,露出極冷的笑容。
不過從剛才掌柜的和魏五的話里,她也又注意到了影夜。似乎每一次嬛彌出現,都有他在陪伴助紂為虐,當年在桃源秘境中也是如此,這個人對她的計劃也是一個阻礙。
想到這兒,岳纖靈的目光就不自覺的變得凌厲起來,隱隱泄露出一絲殺氣。不管是誰,阻礙她的計劃都要付出代價,何況是一直助紂為虐也是她仇人的影夜。她可沒有忘記,當初似兔就是被他幫著嬛彌奪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