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待年馨瑤睡著后,起身出了她的寢室。
烏喇那拉舒蘭領(lǐng)著眾人還未散去,正在青漣閣的暖閣中坐著,忐忑地等候胤禛的發(fā)落。
夜已經(jīng)深了,胤禛走入暖閣帶入了一陣涼風(fēng),眾人皆是渾身一顫,忙站起來垂首不敢做聲。
他走到正中的貴妃榻上坐下,面無表情,環(huán)視一周,突然笑了笑,“方才不是挺熱鬧,怎么現(xiàn)在一個個都成了悶葫蘆?”
烏喇那拉舒蘭見眾人臉色慘敗,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去,但身為福晉,這時必須站出來,給胤禛一個交代。
“王爺,此事實屬妾未查清楚,冤枉了年妹妹,請王爺降罪。只是,王爺您為何回來了卻不讓府內(nèi)人知道,連累年妹妹受此等冤枉?”
胤禛看了她一眼,沉著道:“朝上的事,先行回來調(diào)查,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徒生事端。瑤兒本也不知,只是前些日子來書房讀書,無意間被她發(fā)現(xiàn),便常來伺候飲食。可沒想到,卻被有心人當(dāng)成了陷害瑤兒的把柄。”
他冰冷的眼眸從李心蓮身上劃過,沒有停留。
李心蓮知他說得是自己,也有些委屈。
“王爺,書房中是您,妾等無話可說,可是您瞧這信,這總不是王爺您寫的吧?還有,花房的丫頭小雨可是親眼瞧見有個陌生男人走入書房。”
“你還不快住口?”烏喇那拉舒蘭氣急,聲音也略略提高幾分。
胤禛依舊平靜,施施然拿起那封信,看了片刻,笑著搖了搖頭。
他將信遞給舒蘭,冷言道:“你難道連十三弟的字都認(rèn)不出來了嗎?”
舒蘭愣愣得接過,仔細(xì)查看字形,確實是十三阿哥胤祥的筆跡。她與胤禛少年夫妻,對他的這個小尾巴當(dāng)然是非常熟悉,只是方才光注意到信的內(nèi)容,卻對字跡沒有留意。
接著,她又聽見胤禛繼續(xù)道:“早上的確有個男人在瑤兒之前進(jìn)了書房,那便是十三弟。有些事,我與他爭執(zhí),生了大氣,他無臉前來致歉,便寫了這封信,連著點心一塊送了進(jìn)來,倒沒想到成了人證物證。”
李心蓮臉色一片灰白,動了動嘴唇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既然如此,也算將誤會說清楚了,你們下去告訴手下人,莫要再謠傳,若是讓我知道,定不輕饒。”烏喇那拉舒蘭打起了圓場。
“慢著。”胤禛緩緩開口,“有個事,你們也聽著吧。李氏善言口舌是非,平時囂張跋扈,心胸狹窄,難以容人,現(xiàn)降為格格,即刻搬入鈕祜祿氏原先住的院子,膝下子女全數(shù)帶去福晉院子教養(yǎng)。”
“王爺!”李心蓮大喊一聲,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王爺不可。”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隨后門便從外打開,年馨瑤走了進(jìn)來。
“你還病著,怎么來了?”胤禛迎了上去,執(zhí)了她的手,將她帶到貴妃榻上坐好。
曉月見她不說話,便自作主張開口道:“王爺走后,主子就醒了,聽說您還在暖閣與福晉說話,便強撐著起身趕了過來。”
“多事。”年馨瑤責(zé)怪曉月。
她看著胤禛,拉著他的手,竟為李心蓮求起情來。
“王爺,李姐姐也是為了王府著想,想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這才勞動了福晉。此事既然已經(jīng)弄清楚了,皆大歡喜,王爺就不要怪罪任何人了。”
“你真是如此想的?”胤禛有些難以置信。
“王爺,妾的母親常對妾說,一個家最難得的是和樂,俗話說家和萬事興。雍親王府眾人皆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又怎會有隔夜仇呢!李姐姐伺候王爺時間最長,又育有小阿哥小格格,勞苦功高,對待府中之事難免更看重些。王爺,李姐姐又不是故意的,也怪妾不好,第一次做這保守秘密之事,太過慌亂,才讓下人丫頭以為……以為……”她說不下去,眼睛又泛紅了。
胤禛嘆了口氣,這丫頭也不知怎么回事,被人陷害遭罪還要反過來替對方求情。他剛剛與她圓了房,不愿拂了她的意思,便瞪著李心蓮道:“做姐姐的還不如妹妹懂事,你真該好好靜靜心了。既然瑤兒為你說情,那這次便算了,以后每日到佛堂反省,聽到了沒有。”
李心蓮哭得梨花帶淚,這時哪還顧得上年馨瑤,忙道了聲“是”。
“舒蘭,你我夫妻多年,我一向敬重你,這次的事辦得不妥,你也該時時警醒。”
烏喇那拉舒蘭低著頭,“是,妾記住了。”
胤禛又轉(zhuǎn)頭看向年馨瑤,先抬手覆在她額頭上探了探,還略有些熱度,心疼道:“我陪你回房歇息吧。”
“好。”年馨瑤如了意,柔柔地笑了起來,在眾人注目下,與胤禛相攜而去。
烏喇那拉舒蘭目送著兩人離去,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李心蓮還在哭,輕輕喚了她一聲。這不喚還好,一喚讓她恨得牙癢癢。“哭什么哭,要哭回自己屋子哭去,莫敗了年妹妹的喜氣。”
她不再看眾人一眼,率先在蘭芝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青漣閣。
這一夜,奴才們都興奮得睡不著覺,仿佛看了一場精彩的大戲,躲在暗處小心議論著。
本以為年側(cè)福晉已然失寵,卻沒想到,王爺寵她更勝從前,不但要嚴(yán)懲挑起事端的李側(cè)福晉,就連福晉的面子也絲毫不去顧及。
念著年馨瑤染上風(fēng)寒,烏喇那拉舒蘭免了她晨起問安,飲食起居待她更加精細(xì),只撿了最好的往青漣閣送。
年馨瑤被逼躺在床上修養(yǎng),胤禛日日留在她房中監(jiān)督,直到高無庸回到府中,這才重新上朝。當(dāng)日他受傷回府,留下高無庸做幌子,按原定計劃緩緩歸來。高無庸一入府便來青漣閣請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逗得年馨瑤開懷大笑。
就因為她的笑,令胤禛心情大悅,高無庸也被賞了不少好東西。
“年主子,奴才真是要謝謝您了。”
高無庸笑得合不攏嘴,忙給年馨瑤打了個千。
“高公公時刻跟在王爺身邊,可要好好照顧王爺。”
“年主子您放心,就是拼了奴才這條命,也絕不讓王爺再受傷了。”
胤禛含著笑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還有完沒完?越說越?jīng)]譜了。”
“恭喜王爺有此忠仆。”
高無庸忙跟上:“恭喜王爺?shù)么思讶恕?
胤禛扶額,心情伴隨著兩人的笑聲而大好。
隔了幾日,胤祥來雍親王府探望年馨瑤,特意選了胤禛不在的日子。
“怎么,王爺還沒原諒十三爺嗎?”
胤祥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
他做錯了事,又連累年馨瑤暈倒被冤染上風(fēng)寒,這一切都被四哥算在他頭上,看樣子還要過陣子才會完全氣消。
“不如我王跟爺提一提?”
“千萬別,我們爺們之間的事,你個女人就不要攙和了。”
“那十三爺能不能告訴我,王爺受傷的事有何定論?”
胤祥吊兒郎當(dāng)?shù)纳駪B(tài)消失了,嚴(yán)肅起來。
“這可不能告訴你,否則四哥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年馨瑤抿了口茶,“我猜王爺自個把事情跟皇上說了。”她看見胤祥驟然睜大的眼睛,笑了。
這回輪到胤祥不停追問,只是她也拿起喬來,慢慢品著茶,完全不顧胤祥在一邊抓耳撓腮。
最后被問得沒辦法了,這才解釋道:“府里鬧那么大動靜,外面不可能不知道,王爺剛剛被封親王,多少雙眼睛盯著。與其讓皇上從別人口中得知,不如他親自告訴皇上。至于怎么說的,那我就猜不到了。”
“嘖嘖嘖,小嫂子你也能做再世諸葛了。”
“瞎說。”年馨瑤啐了一口,卻是滿臉的得意。
胤祥看著她含嬌帶俏的模樣,突然想起另一人,心里含著一絲苦澀,借著喝茶的動作,笑容淡了下去。
年馨瑤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在擔(dān)心胤禛不肯原諒他的事,見快到響午,胤禛也該回來用午膳了,忙一邊吩咐曉月加菜,一邊將胤祥留下用飯。
胤祥忙擺手,“不了,不了,小嫂子,我這就走了。”
“十三爺,兄弟倆哪有隔夜仇的,你若再躲著王爺,王爺可真就再不理你了。”
她的話剛落音,從門外進(jìn)來個人,不是胤禛又是誰。
他一邊走一邊道:“什么不理你了?”
年馨瑤執(zhí)帕子掩著嘴偷笑,看著胤祥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胤禛走到她身邊坐下,也不瞧胤祥,只關(guān)心道:“今日可還好?”
“我的爺,妾的身子可沒那么虛弱,早晨大夫已來看過,早就沒事了呢!”
“沒事就好,不過關(guān)節(jié)還是要常用熱水擦拭才好。”
這話一出,年馨瑤想起那夜,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再不敢抬頭了。
胤祥怪叫一聲,“你倆就恩愛吧,我走了,我也找個人去恩愛恩愛去。”
胤禛板起臉哼了一聲,胤祥剛抬起來的屁股頓時又落了回去,正襟危坐,不敢動彈。
“用了飯再去。”胤禛冷冷地說。
胤祥神色一松,假模假樣地打了個千,“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