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年,江南六月底淫雨霏霏,煙雨朦朧里上演著一幕幕人間喜悲。
自俞輕舟回萬劍崖后,萬劍崖按兵不動,不論江湖中人如何探聽,始終不得任何關于玄冥的訊息。江湖中人對于萬劍崖封鎖所有消息而心存不滿,但礙于萬劍崖乃武林第一大門派雖嘴上頗有微詞,卻無人敢上門質問。
薛燕回到青云山已有七日,這七日閉門不出,就連林冰也未曾與薛燕交談半句,七日后再見薛燕時,薛燕一身素服,眉間不施粉黛,正望著山間云霧出神。
林冰沒有打擾薛燕,待薛燕轉身回頭時,她收斂眉宇間憂色,淡道:“若半月后,我還未回青云,那青離就交給師兄了。”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端倪。
“你、要去哪?”林冰向前一步,卻見薛燕眼底劃過一絲殺意,一陣清風拂過,飛花迷離,再眨眼,殺意退卻,聽對方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當年,該有個了斷了。”
再半個月便是中元節,每年這個時候,薛燕總會離開青云去當年的薛家看上一看,只這一次,林冰卻看出了不尋常。應當說,自薛燕回來后,一切都開始變的不尋常。
薛燕沒有細說,林冰自然不會多問,只道:“青離永遠是屬于你的。”
“青離屬于能活著的人。”薛燕朝林冰淡笑:“師兄,若半月之后我能回來,我們一起去白鷺洲吧,當年,師傅說,他最遺憾的是不能葬在白鷺洲,那里有他最牽掛的故人和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景色。”
“好。”林冰點頭離去,走幾步又回頭望望身形單薄的薛燕,那人背脊挺直,一襲素衣在風中飄搖,她站在崖邊,像一只搖搖欲墜的白***……
與蕭鳴鳳的七月之約,薛燕不曾忘記,再見面,即分生死。
【2】
“萬劍崖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關于玄冥一事也未能掀起波瀾。再來,破云堂傳來消息,五毒教也已經暗中進入江南,云堂主讓屬下告知閣主,小心提防。”李穆抬頭,面前這黑衣錦服的男子有一身冰雪的寒意,讓人莫敢逼視。
蕭鳴鳳漫不經心翻閱手中暗黃書卷,頭也不抬:“沒有動靜便做出動靜。”合上書卷,又道:“青離門可有消息?”
李穆搖頭:“青離那位門主回是回了青云山,但一直不出山,近日青離門也沒有特殊任務。”李穆不知自家閣主為何對青離如此感興趣,每日必問青離門的消息。
蕭鳴鳳擺手,示意李穆退下,偌大書房內卻只留蕭鳴鳳一人對著燭火沉思,燭火跳躍,蕭鳴鳳眨眼,沒有任何動靜么?
【3】
古樸精致的客房內,妖艷女子輕輕勾起唇角,重彩的媚眼里閃過算計,打扮奇異的男子安靜伺候在那女人身后,她是珈藍不假。
在薛燕離蜀后,珈藍便一道跟著來了,說是信任對方也不過是場面上的事而已,五毒教的寶貝怎可交給一個外人去做,唯有借著他人力,自己親自看著才最可靠。
“你去找幾件中原人的衣服,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我們的行蹤。”珈藍勾魂雙眼帶著精明,“在此處多留幾日稍作休息,密切注意青離門的動靜,青離有任何動靜立馬稟告。”
對薛燕的了解,珈藍僅停留在薛燕不是簡單人物這一層面上,她不知道薛燕經歷過什么,她也不知道薛燕可否完全信任,她更不知道薛燕和蕭鳴鳳有怎樣一段過往。
薛燕是個不能得罪小覷的人物,同樣蕭鳴鳳也是個厲害角色,以強制強,坐收漁翁之利是五毒教一慣的風格。
偌大的房間內卻只余下珈藍一人,回頭時卻發現薛燕以一副嘲弄姿態支著下巴看向自己,那眼神里帶著不屑,珈藍感覺自己在這種眼神里被看的一干二凈。
“你為何會在這里?”珈藍先發制人。
“這話該我問你吧。”仰頭,嘴角自然翹起,自顧自為自己添茶,一指對面座位,輕嘆:“坐。”不容反抗,如在自家一般隨意。
珈藍皺眉,妖媚眼睛瞇起,深吸一口氣欲要開口說話,卻被薛燕搶先一步:“既然來了,不妨好好欣賞江南的桃紅柳綠,小橋流水,不要自以為聰明。暗中監視青離我不怪你,但我的事你不能插手,還有莫以為你來了江南誰都不知道,畢竟不是人人都和你一般。”語氣一頓,冷笑:“蠢。”
“你!”珈藍拍案而起,胸口一陣起伏,居高臨下看著那個仍云淡風輕的女子,咬牙道:“薛門主有沒人曾告訴你,你的話總讓人不愉快?”
薛燕一怔,俞輕舟曾說:“你這樣的人怕是沒有朋友吧。”回神,淡笑反問:“我為什么要讓人愉快?”挑眉,漂亮的唇角再起揚起。
珈藍冷哼,與薛燕逞嘴上之快,怕是誰都不是薛燕的對手,又乖乖坐下:“我希望薛門主不會讓我失望。”
“那就要請珈藍教主配合了,畢竟蕭鳴鳳已經知道你的行蹤,此行目的已經一目了然,蕭鳴鳳不是蠢人,自然不會束手就擒,珈藍教主還是不要妄動為好,畢竟江南不是你的地盤,不是么?”反問,起身告辭。
獨留珈藍一人在房內生悶氣,緊緊握住手中瓷杯,許久才平復下來,松開手掌,看著薛燕曾用過的杯盞,嘆出一口氣:薛燕,你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