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馬蹄聲踏破月色,驚起孤鴻,一時間火把將這夜空照亮,馬上軍官威風凜凜,約莫四五十歲,身上帶著軍人的血氣,眼中一片寒意。
薛燕持劍而立身影修長,目光落在爲首將軍身上,馬上的羅雲(yún)恆不怒自威,周身帶著凜冽氣息,這是常年廝殺戰(zhàn)場而練就的肅殺之氣,他的目光看向薛燕時,同時也讓薛燕感受到了一分震懾,但僅僅是片刻,薛燕又恢復以往的從容清傲。
“青蓮。”羅雲(yún)恆目光最後落在薛燕手中青蓮上,青蓮劍是把好劍,被列爲十大名劍之一,羅雲(yún)恆對薛燕不甚瞭解,但卻一眼認出薛燕手中利刃。
薛燕不語,羅雲(yún)恆見薛燕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眉目一沉朝著捕頭問話:“怎麼回事,鬧出這麼大動靜?”
捕頭額上落下汗珠,有些結(jié)巴道:“這些刁民妨礙辦案,將他們捉拿不成,反要抵抗。”
羅雲(yún)恆狐疑的看了眼捕頭,倪落音從薛燕身旁走出,厲聲喝道:“你胡說,明明是你徇私枉法。”
“都給我?guī)Щ厝ァ!绷_雲(yún)恆制止倪落音與捕快的爭執(zhí),“交由大理寺審理。”話音一落,他身後的士兵便要上前。
“慢著。”薛燕桃花眼中寒意一閃,對著羅雲(yún)恆冷言:“若我說不呢?”本今日便是倪落音被杜巖等人擺了一道,若倪落音真被帶走,還指不定最後審出個什麼結(jié)果。
羅雲(yún)恆輕“咦”一聲,薛燕的公然挑釁讓他始料未及,一揮手,將士羽箭對準薛燕,放聲笑道:“那便就地伏法。”
薛燕挑眉,看著士兵將羽箭整齊拉開,身子一輕,縱身躍起,袖中梨花針隨即發(fā)出,不差分毫刺入舉弓士兵手腕處,弓箭“嘩啦”落了一地,薛燕站在高處,聲音冷冽:“你只管來試。”負手而立,面上狠戾讓羅雲(yún)恆愣怔片刻,旋即又揮手,士兵拿著長槍將薛燕團團圍住……
一道劍氣將薛燕周圍士兵散開,長槍上兵刃被齊齊斬斷,蕭鳴鳳玄衣如墨穩(wěn)穩(wěn)落在薛燕身前,薛燕眉頭微皺,對蕭鳴鳳的出現(xiàn)顯得有些訝異。
比薛燕更訝異的卻是羅雲(yún)恆,他從馬上躍下,將士兵遣退,在離蕭鳴鳳三尺的地方站定,“蜀中鳴鳳閣主。”羅雲(yún)恆常年駐守邊外,想不知道蕭鳴鳳卻也難,蕭鳴鳳手握蜀中勢力,便是朝廷也懼他三分,只是朝廷與武林素來互不干涉,他出現(xiàn)在此又是爲何?
若僅僅是拿下一個倪家,輕而易舉,若是對上蕭鳴鳳,羅雲(yún)恆自知無半分勝算。
蕭鳴鳳偏頭對薛燕道:“不是與你說,莫要輕舉妄動麼?”聲音暗含嗔怪,所有人都能從他話中聽出寵溺關(guān)切。
羅雲(yún)恆心下後悔,心中略微思索,朝薛燕看去,“閣下便是薛燕?”薛燕的名諱往往緊隨蕭鳴鳳身後,有傳聞蕭鳴鳳的出現(xiàn),身旁必定緊隨一女子,並肩而立。二人龍章鳳姿,同等風華,卻是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侶,有心討好蕭鳴鳳,羅雲(yún)恆復又道:“二位仙侶到此,可是有什麼要事?”
薛燕嗤笑一聲,不言不語,反倒是蕭鳴鳳面帶淺笑,更近薛燕一分,低嘆:“看來在旁人眼裡,你我竟是仙侶?”
薛燕往後退了半步,與蕭鳴鳳錯開,桃花眼瞇了瞇,朝羅雲(yún)恆略帶嘲諷道:“無需多言,動手便是。”
羅雲(yún)恆面色尷尬:“不知二位在此,鬧出如此誤會,我這便撤兵離去。”整肅士兵,羅雲(yún)恆跨馬而上,一大堆人轟然退場。
肅言帶著人與羅雲(yún)恆的人相對而行,走到蕭鳴鳳身旁,杜巖等人自知大勢已去,頹然倒地。
餘下的事,便由倪落音著手去辦,在今夜之後,倪落音直接召開家族會議,將杜巖等堂主罷黜職務(wù),重掌幾堂事物,對其他族人與長老也是軟硬兼施,倪家大權(quán)重新再握。
一時間,族中事物都落在倪落音身上,她自然忙的焦頭爛額,薛燕與蕭鳴鳳等人入住倪家後,倪落音也無瑕去拜訪。
【2】
五月初五端午,這日清晨,肅言從廚房端了盤糉子往薛燕面前一放,薛燕擡眼看了肅言一眼,復又低頭看書。
“今日端午,吃些糉子。”肅言手裡把玩糉子,笑道:“今日長安城熱鬧非凡,咱們一同去瞧瞧。”
薛燕翻書的動作一頓,倒是對肅言的提議很感興趣,點頭應(yīng)允,肅言眉開眼笑:“若是將這些告訴雲(yún)初、李瀟,他們一定妒忌。”
肅言對薛燕如此輕易的答應(yīng)還有點不敢相信,要知道薛燕這人喜靜,不願與人太親近,就連雲(yún)初想要拉攏薛燕出遊,也要廢一番口舌。
出倪家大院的時候,蕭鳴鳳也正巧出來,見薛燕與肅言一起,神色閃爍,聽肅言說明後,不顧對方詫異的目光,清冷開口:“一起。”
肅言識趣離開薛燕身旁,轉(zhuǎn)爲站到蕭鳴鳳右側(cè),蕭鳴鳳走在中間,薛燕故意放慢腳步,讓蕭鳴鳳與肅言並肩而行,蕭鳴鳳比肅言高上半個頭,二人一個墨藍錦服一個青色玄衣,薛燕心裡發(fā)笑:從身形來看,二人到是般配。
端午主要是爲了紀念賢臣屈原投江死去,許多人劃船追趕拯救。追至洞庭湖時不見蹤跡。之後每年五月五日劃龍舟以紀念之。借劃龍舟驅(qū)散江中之魚,以免魚吃掉屈原的身體。
而這一習俗也流傳至今,薛燕立在橋上朝橋下張望,五彩龍舟,人聲鼎沸,鑼鼓喧天,被這熱鬧氣氛感染,薛燕臉上綻開笑意,朝二人道:“江南不曾見過這些,蜀中也見不到吧。”
肅言也看的起勁,笑言:“嗯,蜀中沒有這些,真是熱鬧,我去下游看看。”說著已經(jīng)提步下橋,往遠了走,只留下薛燕與蕭鳴鳳並肩站在橋上。
肅言不是傻子,這一路上走來,氣氛古怪他不是感受不到,不在此時脫身更待何時?
薛燕見肅言步伐匆忙“噗嗤”一笑,朝蕭鳴鳳調(diào)侃:“蕭閣主大抵不得人心。”言下之意,卻是看肅言走得十萬火急,看來很不願意與你出遊。
蕭鳴鳳神情從容,不因薛燕的調(diào)侃而發(fā)怒,反而淡道:“他早該離開。”語氣裡帶著絲煩悶,也算肅言那小子聰明,識趣離開。
橋下攤鋪上圍了一堆人,薛燕好奇往橋下跑去,蕭鳴鳳緊隨其後,巧妙避開擁擠人羣也將薛燕護於其內(nèi)。
攤位上擺放著百索、艾花、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還有香糖果子、糉小,白團。紫蘇、菖蒲、木瓜、並皆茸切,以香藥相和,用梅紅匣子盛裹。
薛燕的目光落在一串五彩線上,想起小時端午,孃親曾溫柔將這五彩線系在她手腕上。
“五彩線,一名長命縷,一名續(xù)命縷,一名闢兵繒,一名五色縷,一名朱索,闢兵及鬼,命人不病瘟。”薛燕修長五指挑起一根五彩線朝蕭鳴鳳解釋,蕭鳴鳳看薛燕的脣一張一合,聲音清潤好聽,神情認真,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讓人沉淪,又聽她說:“古人崇敬五色,以五色爲吉祥色。系五彩線時,禁忌開口說話。這線不可任意折斷或丟棄,只能在夏季第一場大雨時,拋到河裡。意味著讓河水將瘟疫、疾病沖走,佩戴可以保安康。”
蕭鳴鳳接過薛燕手中五彩線,又牽起薛燕的手,將五彩線一圈一圈纏繞到薛燕白皙手腕,薛燕不言不語,看蕭鳴鳳安靜側(cè)臉,沒由來的覺得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安心,蕭鳴鳳最後在薛燕手腕上打了個結(jié),又用食指勾勾末尾兩條餘下的細絲。
薛燕揚起手,凝視許久,言不由衷道:“真醜。”卻是小心翼翼的將袖腕放下,覆住腕上五彩線。
蕭鳴鳳勾脣淺笑,鳳眼一瞇,將手伸給薛燕,示意薛燕爲他繫上。
薛燕一怔,朝他看了眼,蕭鳴鳳乾咳一聲,臉往旁邊一偏,不去看薛燕,有些彆扭。薛燕是第一次見蕭鳴鳳這般,只覺得他的舉動與神態(tài)略微小孩子氣,這與以往孤高清冷的他不同,心下一動,將五彩線在對方手上隨意一系,還打了個女氣的蝴蝶結(jié),令蕭鳴鳳臉色微沉,提步往前走。
薛燕只以爲蕭鳴鳳生氣了,卻沒注意蕭鳴鳳右手在左手腕撫了又撫,眼裡帶著心滿意足的笑意。
閒逛許久,天色也漸漸暗下來,長安城掌起十里燈火,渭水河中的花船上傳來歌聲。
二人一路無話,隨後在一家小酒館落座,小二首先送上雄黃酒,臉上堆滿笑意:“這雄黃酒是我家自釀的,客官嚐嚐,有驅(qū)蟲解五毒的功效。”
等菜都上齊,蕭鳴鳳爲薛燕添了些雄黃酒推到她面前:“再等幾日,便回蜀中。”
“好。”薛燕輕嘬了口酒,其實口感並不是很好,只是看著這長安城的風光,和人頭攢動,配著酒,倒有幾分愜意自在。
清風掠過,蕭鳴鳳的眼裡印著大紅燈籠裡透出的倒影,原本冷漠陰沉的臉緩和下來,竟是俊朗多情,顏如沃丹,溫潤如玉。整個人端端正正的往那一坐,便渾身上下皆是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