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少說兩句吧,都是自家人,背后議論這些,有意思么?你們要真想說,就去四哥面前光明正大的說,我這兒不想聽。”趙嘉齊聲音聽起來心情很不好,說話沒個好氣。
“嘉齊哥,你別生氣,我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不明白四哥是怎么想的,他若是把程輝提上來,那之前的努力,不是都白做了么,局勢又回到了原點。”
“而且有人說四哥是怕了,不想再爭了,拿程輝跟二哥示好,結(jié)束兩個人之間的爭斗。”
“還有人說了,四哥為了跟二哥和好,還會把我們當(dāng)中跟二哥作對鬧過事的人全捅出去,交給二哥處置。最近程輝的手下死傷了好幾個人,有人就在猜是二哥在表示自己的誠意,讓他們先跟四哥道個歉,之后就該輪到我們了。”
我身體一顫,驚訝之極。
原來流言,是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
他說完,其他人也附和了兩句,談?wù)撌遣皇菓?yīng)該趁早洗白,或者換個新主,有一個還對趙嘉齊說:“嘉齊哥,之前羅婧不是追過你,跟你在一起過嗎,上次還找你,說要跟你一塊兒去二哥那,羅婧現(xiàn)在跟二哥的關(guān)系那么好,百樂誰不知道,要不……”
他話說了一半,意思顯而易見,另一個許是覺得趙嘉齊不會為這去巴結(jié)一個人,接話對趙嘉齊說:“其實二哥一直對你很賞識的,去年年底,大家在祠堂上香的時候,二哥不是還試探過你的意思,他是想讓你替代程輝的,上次推選的時候,二哥都沒有因為你是四哥的人就針對你,這還不夠明顯么,他是在肯定你。嘉齊哥,我們都是跟你混的,也是差不多一塊兒進的百樂,那時候百樂會館才剛成立,到現(xiàn)在都十一年了,你的資歷,加上你為百樂做的那么多事,怎么都該得到一點回報了。”
他們越說越來勁兒,好像這些話已經(jīng)憋了好久,不吐不快。
一個舉起了手里的酒杯,站起來說:“哥,反正四哥給不了你前程,你今天給兄弟個態(tài)度,你要是打算換個老大,我們哥幾個一定沒有任何意見,你走到哪兒,我們就跟到哪兒!”
“簡直胡鬧!”隔壁傳來啪的一聲,一直沉默的趙嘉齊猛的拍了桌子,聲音讓別桌的人也紛紛側(cè)目,看這邊發(fā)生了什么矛盾,卻又很快避嫌的別過頭去,埋頭吃著自己的東西。
我抬眼看了看沈易,他不吭聲,全然沒有要出去解釋的意思。
我聽到趙嘉齊在質(zhì)問:“那種話你們也相信?四哥是什么樣的人,你們還不知道嗎?你們誰敢說他對我們不好?”
趙嘉齊語氣更差,說:“程輝的事情上,我們幫到半點了嗎?是怎么回事兒你們心里不清楚?四哥有他的想法,你們要是什么都明白,你們早就出頭了,還會在這兒抱怨嗎?我不管他怎么樣,我只知道他是我大哥,我跟他不是因為他有多大的能耐,能給我多少前途,你們只想要這些的話,就全都走,別他媽扯上我!你們都是我從小就在一起混的兄弟,就算真的不了解四哥,也該了解我,讓我背個叛徒的名號,你們這是存心讓我難堪。還好意思跟我提羅婧,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到底喜歡誰,我還沒數(shù)?”
那些人都沉默,我偷偷看了一眼,趙嘉齊搶過了站著的那個人手里的酒杯,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杯啤酒,仰頭幾口喝了個干凈,把杯子放在桌上,說:“你們的好意我都明白,但你們要是真還拿我當(dāng)兄弟,以后就別再起這種心思。四哥在百樂沒幾個心腹,你們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信你們,四哥也一樣。我不求你們個個都對他死心塌地,我只希望你們別讓他失望,你們當(dāng)中任何一個如果想走,可以,但別做他的敵人。你們都好好想想,這幾年我們犯了事兒,到底是誰一次次的幫我們扛,做人總要講講良心,沒義氣可以,可別沒個心肺。”
趙嘉齊這一番話說完,他們那邊靜默了一會兒,有個人說:“嘉齊哥,你也知道我們,別人對我們好,我們一定拿同樣的態(tài)度來還,對四哥我們絕沒有什么反叛的心思,只是看你最近過的憋屈,才嘴上說幾句,泄泄火。你放心,今天之后,這些話我們就爛在肚子里,再也不提,你就當(dāng)沒聽過,以后我們見了四哥,還跟過去一樣,從心眼兒里敬他。”
趙嘉齊情緒緩和了許多,我聽到他們在滿酒,招呼著先吃飯,場面熱熱鬧鬧的,把話題轉(zhuǎn)向了別處,有人談起他們過去在街上做小混混的時候的糗事,趙嘉齊臉上也帶了一點笑容。
在處處充滿算計和陷阱的環(huán)境里,義氣與信任無意是件奢侈品。
幸運的是,這些,還有很多人擁有。
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眼眶甚至有些發(fā)酸,抬眸看向沈易,悄聲對他說:“聽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兄弟。”
沈易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平靜的,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波瀾,許久,只淡淡的嗯了聲,說:“我知道。”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只是結(jié)了賬起身帶著我從另一邊的側(cè)門離開。
那時的我為他們的情誼感到動容,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切會在某一天發(fā)生改變,讓所有的一切顛覆崩盤。
回家的路上,我腦子里還念念不忘的回蕩著趙嘉齊的話,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兒,好奇的問沈易:“那個羅婧是什么人啊?嘉齊的前女友?”
印象里趙嘉齊身邊從來沒有帶過一個女人,我還以為他沒談過戀愛呢,我跟沈易結(jié)婚的時候,他不是還讓我給他介紹個妹子嗎。
沈易眼睛看著車窗外,被懷里的樂樂抓了一把,回過神來,想了一下才說:“是交往過幾個月,前年的事兒了,這女人作風(fēng)不好,跟嘉齊在一起的時候還同時跟其他人交往。不過人倒是有把手段,把嘉齊拴得牢牢的,幾天就想跟她結(jié)婚,還帶她見過我,介紹過一次。”
“她不會也看上你了吧?”我調(diào)笑道。
沈易沒說話,我腦子里砰的一下,“真找你了?”
“這不重要。”沈易皺了皺眉。
好吧好吧,我妥協(xié)了,點了點頭,是不重要,如果他對羅婧動心了的話,現(xiàn)在成為他妻子的就不是我了,而且他怎么可能搶嘉齊的女朋友。
我開著車,實在閑的慌,就又說:“后來是不是嘉齊發(fā)現(xiàn)她腳踏幾條船,就把她給踹了,一個人瀟瀟灑灑?”
“是發(fā)現(xiàn)了,不過沒提分手。”
“為什么?”我驚奇道:“這人都那樣了,還不抽她兩巴掌讓她滾蛋?”
沈易看了我一眼,沒接我的話茬,自己說:“他們分手是羅婧提的。”
我更驚,又問為什么,沈易搖了搖頭,“她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嘉齊,也不喜歡其他那些人,他只是為了利用他們在百樂混的好一點,提高自己的地位,能出入十三樓見一個人。”
“誰?”我問。
沈易看了我一眼,說:“她喜歡袁顥。”
“你別開玩笑。”我抽了抽嘴角,話出口又想到他不是會開玩笑的人,被自己噎了一下,側(cè)臉對上他的視線,“那個壞心眼兒的悶瓜也會有人喜歡?”
袁顥這家伙除了上次在祠堂多說過幾句話,平時就坐在那往死了降低存在感,柔柔弱弱的跟林黛玉似的,還不如他的小弟起眼。
沈易臉色奇怪的嗯了一聲,我咂了咂嘴,轉(zhuǎn)過臉去,忽然想到,沈易曾經(jīng)也是個悶瓜,而且現(xiàn)在對于別人來說,也是一肚子壞水兒,可我還是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他,頓時覺得渾身怪怪的打了個激靈。
我把沈易和樂樂放下,把車開進車庫里,靠在車門上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打算進門的時候,接到了學(xué)校的電話,說我弟弟打傷了兩個自己的同學(xué),還喝了酒,在撒酒瘋,他們拉不住,讓我們過去接人。
我頭疼的和沈易一塊兒又飛奔到了他那個學(xué)校,這孩子成績爛得厲害,我前段時間跟沈易商量了征詢了他的意見之后,看他愿意,就讓他直接念了職高,學(xué)計算機,沒想到才這么幾天就出了事兒。
我們到的時候,跟門衛(wèi)說了情況,門衛(wèi)說那位被打傷的學(xué)生已經(jīng)先送醫(yī)務(wù)室了,家長也在,我對沈易說:“那我先去看看,你直接去我弟弟那兒,一會兒我過去找你。”
沈易有點不放心,問我:“你自己能行?”
我點頭,“沒事兒。”
“小心點兒。”
我點頭,跟他分開后打聽到醫(yī)務(wù)室的位置,過去看了一眼,讓我驚訝的是,那兩個學(xué)生里居然還有個女孩兒,他們看起來是一對,女孩子只是頭破了,貼起來了一塊兒。男生比較慘,躺在那張臟兮兮的小床上,鼻梁骨說是斷了,胳膊也折了,已經(jīng)打了120,馬上就到。
我過去時,他們的家長都在,男生的爸爸長的人高馬大的,罵罵咧咧的說要打死我弟弟,我看他那個樣兒,沒說我是喬煜的家屬。救護車的擔(dān)架很快就過來,把人抬走了。
我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喬煜正站在門口,紅著眼睛跟沈易說著什么,好像是控訴,又好像是質(zhì)問。他身后放著他的行李箱和在學(xué)校里住宿用的臉盆之類的東西,箱子上還有被他踹過的痕跡,盆子也裂了,顯然是發(fā)過脾氣。
我正要上前,喬煜的老師跟沈易說了句話,喬煜轉(zhuǎn)身對著門踹了一腳,大吼他不讀了,扭頭就想往另一邊跑,想去抓那個用拖地的拖把折斷的棍子,說什么他已經(jīng)殺過一個人了,再多一個又能怎么樣。
沈易隨手拎起他那堆行李當(dāng)中的一個書包,直接砸到了他背上,幾步把他牢牢地抓了回來,喬煜一個勁兒的掙扎,身上一股酒味,肚子上挨了幾拳之后,一彎腰,哇的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