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娜捂住脖子憋紅了臉,從地上爬起來,怨恨的看了我一眼,隨后看向沈易的眼神變得奇怪,咬著牙說:“好,我走!四哥,我就在百樂等你,我等你回來!”
她話說完,扭頭出門,在門外遇上了我爸,他正要進(jìn)來,看到蘇娜,給她讓了路。蘇娜摔門離去,沈易眼里的狠戾對上我爸的視線,別過頭攥緊拳頭轉(zhuǎn)向了一邊。
我爸沒有走,進(jìn)來把門關(guān)上,抖出一支煙來點(diǎn)上,讓我坐下。
我依言坐在了床邊的小椅子上,沈易臉上有些慌張,他低著頭,把手指攥得發(fā)白。
面對我爸,我好像已經(jīng)圓不上謊言,只待他揭露一切,把我們?nèi)釉谔栂卤瘛?
“去年你們兩個(gè)奉子成婚,我沒有辦法反對,咱們這小地方,你自己拉扯一個(gè)孩子,人家只會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要是讓你把孩子打掉,你以后嫁人,人家婆家也會在意。”我爸說著,噴出口煙霧,“小綾你是我女兒,可我對你的關(guān)心不夠,你以前成績好,又懂事,在學(xué)校獎杯獎狀也拿過,雖然大學(xué)出了意外,可爸媽都知道,那件事不怪你。你畢業(yè)留在b市,開寵物醫(yī)院,順順利利的,鄰里鄰居都夸你有出息,我也以為你是我們家的驕傲,給爸媽臉上添光,可現(xiàn)在看看,是我沒教好你,讓你連對家里都能滿口謊話?!?
我心慌起來,愕然的看向我爸。
他又添了白發(fā),滿面愁容,又對沈易說:“我知道如果我說是你帶壞我女兒,那對你也不公平,你們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成熟的認(rèn)知和思考,可也正是這樣,我才沒有對你們之間的事情去干涉。你娶她的時(shí)候,我問過你,是不是想好了,你怎么說的?你是不是跟我保證過會一輩子對她好?我相信了你,不是因?yàn)槟阌卸鄥柡Γ卸啻蟮谋臼露嗌馘X,是因?yàn)槟闶俏遗畠合矚g的人,是她孩子的父親。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看看小綾跟了你之后的樣子,你覺得你對得起我給你的信任嗎?”
沈易頭垂的很深,像個(gè)被訓(xùn)斥的孩子,不敢面對大人的指責(zé)。
“有的人心里總長不大,混混沌沌的就過了半輩子,有些人長得太快,把什么都算計(jì)得清清楚楚,以為自己很精明,什么都能贏。沈易,你也快三十的人了,三十而立,你該擔(dān)起一個(gè)丈夫和父親的責(zé)任。我不知道你屬于哪一種,你們這些人,心里想什么,我們普通人猜不透。我就想告訴你,你要是覺得自己還沒長大,還一顆好玩兒的心,或者懷著什么不純的心思,才跟小綾在一起,那你就趁早滾蛋,我們家不需要你這號人。”
“爸……”
“你先別急著別叫我,你讓把話說完。”我爸表情沉重,“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是這兩樣你都占,你既不知道自己過的什么日子,又貪心的什么都想要,把一切都握在手里,掂量著不拿起來也不放下。不管是感情,還是什么別的東西,你這樣做,下場只能是一無所有。”
我爸把煙頭扔在地上,抬腳踩滅了火星。
“我給你留著臉,從一開始我對你就沒有拆穿過什么,你和小綾怎么說,我們就怎么信,但你自己心里應(yīng)該明白,我們不是傻子,很多東西自己有眼會看。過年的時(shí)候,你趕回來陪小綾,我們也看得出,你是真的對她上心了,只是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么讓我們能看到心意的?小綾懷著孕的時(shí)候,你在干什么?她生孩子的時(shí)候,你又在什么地方?”
沈易身體一滯,抬起了頭,眼神帶著一點(diǎn)驚訝和懷疑。
我早就忍不住,站起來猶豫著問:“爸,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我爸瞪了我一眼,氣惱的說:“我還用特意去聽誰說嗎?你說他什么地方不可疑?你孕期,他連個(gè)電話都沒有,我們給你打過去,說讓你媽過去照顧你,你還千百般攔著,連孩子早產(chǎn)之后也是那樣。你總說他對你好,給他找借口找理由,但他自己說過什么嗎?讓你維護(hù)著,他算什么男人?他配得起?”
我爸氣急,直接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服,露出他身上裹滿的那些紗布,火氣上來,說:“你看看他這一身,什么摔的,你也敢往下接!”
我爸的動作多少沒了些尊重,沈易有些難堪,撐著站了起來,把衣服理好,木然的在我身邊垂著手,不知在想什么。
“沈易,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爸看著他,質(zhì)問道。
“地產(chǎn)?!鄙蛞壮雎?,也不算撒謊,只是握住了我的手。
我爸嚴(yán)厲的吼了一聲,“你再說一遍!”
沈易頓了頓,說:“還有娛樂城,百樂會館,我是那的樓層經(jīng)理?!?
我爸氣的厲害了,反而發(fā)不出脾氣,又問:“來的那個(gè)女孩兒,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是不是你……”
“不是。”沈易搶斷了他的話,有些艱難的解釋道:“他只是我們老板的妹妹,我們兩個(gè)一起工作過,關(guān)系只到這里?!?
“你覺得我該相信嗎?”我爸露出一種可笑的表情。
沈易在外的手段,在這里變得使不出半點(diǎn),沒有說話。
媽媽在外面喊我們出去吃飯,爸才指了指我們,隨后對沈易說:“你在外面怎么鬼混,做什么事,跟我沒有關(guān)系,但如果小綾和樂樂因?yàn)槟闶艿绞裁磦Α?
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滿臉怒意,再開口換了一件事,說:“你傷成這樣,該去醫(yī)院就去醫(yī)院,別在這里什么都依賴著我女兒幫你。讓她和樂樂在家里住下,你忙就去忙,等你什么時(shí)候把外面的事情斷干凈,再回來找他們?!?
沈易眸間一痛,更用力幾分握住我的手,聲音帶著顫意,“爸……您別逼我……”
他看了我一眼,下定決心一樣,說:“我不會把她們留在這里,我會帶她們一起走?!?
“你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我爸怒氣反笑,“我逼你?我不逼你你能說實(shí)話嗎?我是逼得你還不夠!你身上這些我問了嗎?你們?nèi)チ四睦镒隽耸裁次覇柫藛??沒有!為什么?因?yàn)槲遗履莻€(gè)結(jié)果我們家承受不了!算我老頭子一把年紀(jì)求求你行不行,你們娛樂城什么性質(zhì)做的多大我不知道,別扯上我女兒,你的任何事,都別扯上她,那我就該謝謝你了。你如果還想跟小綾在一起,就先把那個(gè)還要等你的女人處理干凈再來找她,你這樣憑什么帶他們走?讓小綾回去做什么?每天跟她斗嗎?我們家清白的女兒,不是拿去給你糟蹋的,你給不了她幸福和未來,就別說什么牽絆著她的話。”
“都說女孩子離婚掉價(jià),但在我眼里,你這樣的,我女兒就算再離十次婚,你也配不上!”我爸說了狠話,又抽上了煙,“所以我這次也不怕別人說什么閑話,你要是真不能處理干凈,那就別回來了,直接去民政局,把婚離了,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她就算以后都嫁不出去,我自己養(yǎng)著,也跟你沒關(guān)系?!?
我爸說完,正要出去,沈易放開了我,幾步走過去按住了門,擋在那里攔住了我爸的路,平平開口,帶了一貫的強(qiáng)硬,說:“您怎么說我都可以,我做過什么沒做過什么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有些事我問心無愧,您再怎么問也是一樣。我跟蘇娜之間是有些私人的東西,但絕不是您想的那樣。我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但您如果要把我的妻子和兒子扣在這里,那么請?jiān)徫易龀鲆恍┦ФY的事?!?
他眼底又染上一絲狠辣,看著我爸,低聲道:“除了喬綾自己,我不允許任何人把我們分開,也包括您。我發(fā)誓。”
他俯身伸手旋開了門鎖,對我爸做了個(gè)請的手勢,面色如冰,帶著一股威脅。
我心砰砰直跳,我爸站在原地,看了他片刻,不自然的笑出聲來,往沈易胸口裂開的那道傷口上狠狠給了一拳。
沈易皺了眉,握了握拳頭又放開,眉眼舒展。
我從震驚里回過神來,喊了聲爸,到沈易身邊扶住了他,淚眼婆娑,對我爸說:“您別怪他,爸,他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嗚……”
我爸還在笑著,聽到我說話轉(zhuǎn)過臉來,眼眶紅了,瞪著沈易說:“我再問你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坐牢了,想過她們母子嗎?”
“沒有這個(gè)如果,我不會坐牢?!鄙蛞自捓飵е鴪?jiān)定。
“那你死了呢?”我爸的話越來越不留情面,沈易這一次沒有說話,捂著我的手放松了一些。
我爸不再等待他的回答,只是說:“你今天的話我記住了!沈易,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既然沒有人能讓你們分開,就把小綾像現(xiàn)在這樣護(hù)在懷里,別再讓她受傷!”
我爸轉(zhuǎn)身出去,有些喑啞的說了我們一句,“這些事情別告訴你媽,先出來吃飯!”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爸爸。
我回來之后沒有提過肩膀后面的槍傷,只是在拿一些重的東西或者高處的東西時(shí)才會疼,我一直忍著,他也看出來了嗎?
原來我之前百般隱瞞,和沈易想辦法騙他,他比誰都明白,他只是尊重了我的選擇,試著相信沈易是我的幸福才沒有開口。
他并不是把一切看的透徹,他只是隱隱有些感覺,他也許并不知道沈易涉及的東西有多危險(xiǎn),只是對娛樂城那種性質(zhì)心里有數(shù),知道他有違法的地方??伤钤谝獾牟皇沁@些,是沈易是不是對我一心一意,所以蘇娜的出現(xiàn)才會讓他對沈易攤牌。
“別哭?!鄙蛞鬃兂闪吮е业淖藙?,擦掉了我臉上的淚痕,“喬綾,別怪我,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鉆進(jìn)他的懷里,不住的搖頭。
我看到他痛苦的閉上眼睛,低頭來吻我,唇舌交纏,卻不帶任何欲望的雜質(zhì),我交付的是自己的全部,而他給我的也是一個(gè)永不分離的承諾。我深陷其中,掙扎在他的沼澤里,以為那就是一輩子,卻從未想到,這個(gè)承諾,有一天會被我親手打破。
那天我們一家坐在一起,沈易看到樂樂,樂樂對他似乎還有一點(diǎn)印象,想要他抱,他病還沒好,只能看著樂樂被我爸交給媽媽抱走。
我看著他們難過,我爸臉色不太好,站起來的時(shí)候扶著桌子,搖搖晃晃,一下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