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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各處境況

那道凜冽的寒光縱橫劃過長空,掀起荒野裡暢通無阻的狂風。言志三人驀地睜開了眼睛,各自握緊了身上的兵器。烏煙瘴氣的天際裡,陡然閃電般躥下一道黑影,那黑衣男子周身散發著令人膽顫心驚的寒意,手中蛇影刀忽然吞吐出了攝人的鋒芒。

“好快的刀法。”一聲急呼,慌忙拉著秀秀後退到幾尺開外,言志錚然拔下了背上的神龍劍,手腕輕輕扭轉,手中神龍劍陡然化作三尺長銀色劍光,吞吐呼嘯著鋒銳的劍芒,白袍男子騰空而起,直逼那道毫不手下留情的刀芒而去。

“錚”的一聲巨響,刀光劍影交錯碰撞著,照亮了那一方灰暗的蒼穹。

“原來又是幽魂右使!”大喝一聲,月牙擡頭間認出了來人,正是魔皇座下二使中的幽魂右使,上次來抓她未遂的人。如此狷狂狠戾的刀除了蛇影刀別無此刀,使刀人除了幽魂別無此人。

“月牙,來人是魔界派來追殺我們的,他是你父皇的人?”擔憂不安地望著半空中的打鬥,秀秀上前小聲詢問月牙,手中銀鞭不自覺暗暗握緊。

“沒錯,你們還沒碰上過。他是幽魂右使,還有一個。”月牙探頭過來小聲應著,冰冷的眸色忽然間溫和了些許,聲音響亮了起來,“魔界左右二使向來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幽冥哥哥,出來吧。”

應聲而動,只聽呼啦啦一聲響,刀光劍影中,面具男子手握長劍凌空躍了下來,然而這次卻不同往日那般,面對月牙時還會左右顧慮手中留情,此時長劍揮舞,黑色面具後面的表情是冰冷而滿含殺氣的,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此刻也透著震懾人心的寒光。劍柄輕輕扭轉間,男子手中長劍冷風中錚然出鞘,然而卻不是朝月牙劈來,而是朝她身邊的秀秀直直襲來,招招致命。

眼見劍鋒在即,秀秀擋開月牙,上前一步,甩出手中獵獵揮動的銀鞭,銀鞭纏上劍芒,兩股力量碰撞抵消,銀鞭力道眨眼間將那劍芒半空中化爲無形。秀秀凌空躍起,迎面與幽冥左使打了起來。

而幽魂的刀法世間絕無僅有,爲了抵抗神龍光劍下無窮的力量,蛇影刀總是招招出奇制勝、劍走偏鋒,力求在數招之內打敗言志,然而言志手中光劍更是所向披靡,連揮幾下間,紛紛破了幽魂瞬息萬變的刀法,幾個回合間,本就覺吃力的幽魂漸漸敗下陣來。握緊了手中寒刀,幽魂右使不自覺爲自己捏了把汗,心中暗歎這龍族後裔果然非同反響,光是手中銀光凜然的神龍劍就讓他略勝一籌,然而體內渾然天成的龍族力量更是無可匹敵,恍神間果然就被處處佔了上風的言志一劍擊中要害,咣噹一聲,蛇影刀隨著中傷的幽魂右使齊齊跌落到地上,皆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緩緩擡起手來,言志修長的五指拂過無形無質的光劍,劍芒上沾染的幾滴血珠子陡然消失殆盡,嫺熟地收回光劍緩緩落地,白袍男子這才面不改色地淡然落地,幾步踏了過來。

秀秀手中銀鞭再怎麼收放自如,卻終究力道不濟,而且是面對魔尊座下左使如此強大的對手,眼見秀秀漸漸敗下陣來,月牙心頭一緊,足尖蹬地掠進兩人的打鬥中,加入了混戰。

“月牙!你幹什麼?我不想對你出手!”一聲急呼,幽冥眼見紅衣女子攪了進來,手中玉笛凌厲縱橫,招招逼人,自己連忙抵擋又恐誤傷了她,慌忙說明來意:“月牙公主,屬下今日領命前來,其實是爲抓你回魔界。”

說著,幽冥收了手中力道,手中長劍也是錚然回鞘,不再跟兩名女流之輩繼續纏鬥下去,秀秀見此只好收手站定,然而月牙心疾手快,手中玉笛更是使得出神入化,還沒等幽冥說完,卻在他不做任何反抗之下生生逼向他的頭顱來,此刻收手已然來不及,月牙轉動手腕將幾分力道打會自己臂內,然而那靈動萬變的玉笛氣勢如虹,還是準確無誤地襲向幽冥的臉來,猛然一挑,他面上的黑色面具應聲而落,咣噹一聲滾落在腳邊的草叢裡。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陡然間在天光下暴露無遺,陰柔魅惑的五官甚至勝過世間任何絕色女人的臉,然而,在那張美得不分男女的臉上,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斜穿劃過他的臉頰,猙獰可怖,狀如魔鬼。

見月牙仍然無動於衷地閉口不答應,幽冥冷定中忽然拔下鞘中長劍來,架到自己的脖子間跪了下來,視死如歸起來,以死相逼道:“月牙公主,今日你若不同屬下回魔界,屬下便立刻自刎在你面前。反正回去還是凌遲處死,不如就讓屬下死在你眼前。”

說著,幽冥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醒目而醜陋的疤痕斜穿臉頰而過,手中力道暗暗加重,脖頸間猩紅的鮮血順著鋒銳的劍刃淅瀝而下,染紅了他握劍的手。百年來他都以面具示人,特別是在她面前,他喜歡了僞裝——僞裝起他醜陋可怕的面容,也僞裝起他對她刻骨的然而卑微至極的愛慕。他知道,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樣貌,他都將永遠配不上她。

默默守護是他愛她的唯一方式。

如今容顏連同自己的心事皆已暴露於衆,他便連同默默守護她的資格也沒有了,今日若能死在她眼前,他也覺得死而無憾。

“幽冥哥哥何必以死相逼?”月牙睜開眼睛,望著那拔劍自刎的男子,水霧瀰漫的晶瑩瞳孔裡透著說不盡的哀傷和痛苦,良心糾纏譴責著她,複雜的心越發沉痛,她絕望地嗚咽著,重新閉上了眼睛,“幽冥哥哥……不要逼我……”

手中長劍刺入肌膚更深幾分,汩汩涌動的鮮血更加猖狂地涌了出來,幽冥面上漸漸慘白,虛弱然而依舊堅定道:“或者月牙公主今日同我回魔界,或者屬下立刻自刎在你面前。”

“月牙公主!你還在顧慮什麼?難道真要看著幽冥左使自刎在你面前你才甘心?”儼然已按捺不住胸中憤恨,一旁的幽魂右使氣咧咧吼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戳破:“莫非公主還在等那龍族餘孽回來?他狠心拋下你去救別的女人,他眼裡根本沒有你。公主何必如此執迷不悟?”

幽魂的話如一把鋒銳匕首,明晃晃插進月牙已是傷痕累累的心臟,也同時插入幽冥傷痕累累的心臟。

一路五人的行蹤盡在魔界掌握之中,月牙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那龍族後裔,幽冥不是不知道,然而聽到幽魂硬生生說出來,心裡還是止不住一陣疼痛。

月牙感覺全身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都被榨乾了,她擡起頭來,望著鬱藍色的蒼穹,空洞無助的眸子輕輕閃著,

她看著白雲,在天空翻飛而去,生命有如過眼雲煙,而她已經活得太久太久,看得太透太透。

她忽然想起了這段和他一起度過的歡樂時光,他們一起收拾過的盜俠,一起經歷過的生死,他曾說過信任她的話,眼淚滾滾而下。

然而無論是曾經嬉笑打鬧還是面紅耳赤的爭吵,他眼裡的溫柔永遠都屬於另外一個女子的,永遠不屬於她。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頓悟了,徹頭徹尾地,頓覺留下也是無望了,她眼裡的淚水是苦澀的,透著悲壯和悽美。

良久,收回了視線,月牙驀地開口,緩緩吐出一句話。

“好,我跟你們回去。”

“月牙!不要啊!”秀秀急切地大呼,欲阻止紅衣女子悲傷欲絕之下所做的決定,情緒激烈地勸說:“你忘了我們要一起除魔衛道匡扶天下正義的,我們還要一起闖蕩江湖集齊七聖珠,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生死磨難,你都忘了嗎?一旦你回到魔界,你父皇必定會軟禁你,五聖珠就真的四分五裂了,月牙!”

“與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從他走的那天起,就已經不重要了……”麻木地呢喃著,月牙驀地轉身,背過臉去,滾燙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流下,然而女子卻沒有擡手去擦。

言志和秀秀當然知道她口中所說的人是言哲,心下焦急,更怕悎仲的陰謀得逞,秀秀箭步上前欲再勸說,卻被言志一把拉住,白袍男子望著情緒激動的占卜師少女,默默地搖了搖頭,面色沉重而無奈。

秀秀終於還是欲言又止,退回言志身邊,難過地低頭捏住了他的袖袍。

“別忘了月牙始終是魔界公主,到什麼時候都不可能背道而行做什麼除魔衛道的荒唐之事,與魔界爲敵。”得意地冷哼一聲,幽魂捂住滋滋滲血的胸口,疼得咬牙切齒,冷不丁恨恨地剜了言志一眼,冷聲開口:“我們走。”

“保重。”吐出兩個字,月牙抿了抿脣,終於還是頭也不回地掠出了荒野,朝魔界之林的方向飛去。幽冥收了長劍,任由脖頸間鮮血長流,踉蹌著站起身,和銀魂右使相互攙扶著消失在烏煙瘴氣的官道上。

是夜,荒蕪一人的官道上只有兩個人在寂然趕路,一高一矮兩抹孤寂身影隱匿在漆黑無風的深夜裡,依偎並肩而行。曠野上的風簌簌而下,兩人風塵僕僕、腳步匆忙,仰頭注視著前方鎮子裡一星半點幽暗的燈火,一刻不停地趕路。

男子背上的神龍劍在黑夜中閃著熠熠的銀光,然而面上的神色卻是冷定中透著凝重,身旁俏麗女子低頭認真地卜測著方位,分叉路口處,手中分開的蓍草昭示著左邊長道通往的息風鎮上有他們要找的人。

占卜師少女站直了身子,被白袍男子拉著,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踏上了左邊那條路,他們要在天亮之前必須趕到前面的臻風鎮去。如今月牙回了魔界,言哲雪綿下落不明,五人的隊伍已僅剩下他們二人,礫雷聖珠和巖木聖珠如今仍然行蹤不定音訊莫測,縱有再多的牽絆擔憂,當務之急仍然要保持清醒,以大局爲重,找到與聖珠有千絲萬縷聯繫的鬼手神醫。

臻風鎮上仍然與其他鎮子別無二致,依舊人煙荒蕪、蛇鼠縱街,肆虐的瘟疫瘴氣籠罩著這座破敗不堪的小鎮,疾病在暗無天日的城鎮裡如食人藤般迅速蔓延開來,街道上空無一人,百姓們或感染瘟疫不治而亡或流離失所逃離家鄉。方圓十里之內,不見炊煙燈火,環顧了一週長街上漆黑無光的房舍,言志終於還是拉著秀秀在一家亮著燭火的陌生女子家借宿。那陌生女子夫家姓高,丈夫兒子多年前皆死於戰亂之中,如今孤苦伶仃孑然一人住在這人丁凋零的臻風鎮上。

簡單吃過晚飯,兩人各自回到房中草草收拾,準備洗漱睡覺,睏倦疲憊中,忽聽得對面屋內隱約發出了女主人痛苦的嚎叫聲。

一咕嚕翻身下牀,擡手揮滅了跳動的燭火,側耳細聽片刻,秀秀一個翻身躍出了窗戶,敏捷躍窗卻是搖搖晃晃半天方纔站穩腳跟,一擡頭間,便在廊下碰上了箭步踏出房門的言志,無月的夜空下,黑夜依舊把女子漆黑的瞳仁映襯的晶亮,無措撓了撓頭,秀秀尷尬笑了起來。

言志淺淺地笑,過來拉過她的手,夜風吹得她肌膚有點冰涼,男子低頭看她,溫聲嗔怪:“有門不走翻什麼窗戶?”

占卜師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摳著手指,忽的擡頭,大咧咧拍拍言志肩膀,貼耳悄聲道:“哎呀言大哥,來不及了,我聽見…”

剛想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忽聽得那痛苦淒厲的哀嚎聲越來越響亮,秀眉一皺,女子忽然又壓低了聲音,探頭指著對面一燈如豆的窗戶給言志看。

“我也聽到了,去看看。”男子瞭然,握住她半空中指著窗戶的食指,拉回懷裡,低聲吩咐。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面色凝重起來,小心翼翼地探步走至對面屋子的門口。

“高夫人,你還好嗎?我跟言大哥來看看你。”壓低了聲音,秀秀探頭瞧著屋內微弱的燭光,牀上仰面躺著的女子的剪影搖曳在窗戶紙上,形影相弔、單薄無依,秀秀擔憂地喚著,拍了拍破舊的房門,“高夫人?我是秀秀,我會醫術,進來幫你看看?”

半晌,卻不見屋內的半點響動,連同女子已漸趨微弱的叫聲也沒了,兩人對望一眼,面面相覷。眸色一緊,猛的推開房門,言志拉著身後的女子小心地踏了進來,警惕性環顧四周一圈,兩人面色沉重地挪至牀邊。

牀上枯瘦如柴的女子模樣恐怖,閉眼痛苦無力地悶哼著,遍身腥臭,胸腔微微起伏,但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秀秀望了一眼女子,探手就要伸至她腕間去把脈,卻被言志一把拉住,“秀秀,你忘了,瘟疫是會感染的。”

悄聲提醒完,言志自己也是恍然大悟,兩人驚懼對望一眼,皆後知後覺捂住了口鼻。

言志單手扯下白袍下襬的一角,蓋上了牀上女子從被窩探出的半截手臂。

望了一眼秀秀,示意她現在可以號脈了,秀秀捂住口鼻望著他一笑,探手過來認真地爲瘟魔纏身的女子把脈。

半晌,擰緊了眉頭,秀秀收手沉聲開口:“言大哥,她患的是癩疾,也是瘟疫的一種,患此疫病,發皆脫落,遍身濃血不止,薰觸旁人,癥狀醜怖。一旦感染上,牲畜也不能倖免。”

說完忽然猛的警覺,隔著白袍碎片一把掀開蓋在女子身上的破舊棉被,只見仰面躺著的女子遍身膿瘡,濃血自她蒼白的肌膚上四溢開來,腥臭一片。活脫脫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感染瘟疫變成如此腥臭可怖的模樣,直看得兩人皆寒毛倒豎。

“她的頭髮似乎也脫落淨光了。”望著牀上女子光禿禿的腦袋上僅存的稀疏幾縷毛髮,言志皺眉慨嘆著,眸色越來越凝重,“瘟疫如此猖獗,人命更如螻蟻,難怪天下亂做一團,百姓皆要揭竿而起討伐攻打聖雪山。”

忽的一把拉過言志到一邊來,秀秀湊身過來悄聲吩咐:“言大哥,人命關天,你在這裡照顧她,我出去挖點草藥回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藥鋪都關門倒閉了。”憤憤地嘟囔著,秀秀鬆開言志的手轉身就要出門去。

“秀秀!你一個人可以嗎?”男子擔憂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秀秀回頭,瞧見他一臉的不放心,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潔白如玉的牙齒,拋給他一個自信的媚眼兒,朗聲道:“放心吧,言大哥,你又不認識草藥,去了也沒用。我很快回來,你等我哦。”

說完朝他調皮地吐吐舌頭,揹著手跳出門去,言志哭笑不得搖了搖頭,爲防止病人吹了風加重病情,正欲過來關緊房門,手剛搭至門框上,林芷秀的腦袋猛的從門口伸了出來,猝不及防地,唬了言志一跳, 女子咯咯一笑,不忘叮囑他:“言大哥,記得捂住口鼻。”說著朝屋裡努努嘴,示意他當心感染瘟疫。

踏門出來,鬼使神差地,言志竟一把拉女子過來,溫柔擁她入懷,彷彿如同陽光擁抱著微風。男子的下巴抵著她的碎髮,癢癢的觸覺傳來,相擁間,言志不動聲色地垂手,將什麼細小的東西塞進了女子腰間的衣兜裡,然而陷入甜蜜中的女子顯然並未察覺。

冷風中,白袍男子輕輕放開了懷中嬌小的人兒,緩緩俯身過來,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烙印下一個薄如蟬翼的吻,言志一本正經起來,溫聲叮囑:“一個人要小心,我等你回來。”

女子被他一連串的動作搞得有些眩暈,望著他深情然而凝重的眸子,對他展顏一笑,笑容明媚而調皮,輕應。

“放心吧,言大哥,乖乖等我回來。”話畢,身形敏捷一晃,眨眼間消失在漆黑黯淡的黑夜裡。

“秀秀,別忘了保護好自己!”望著已無人跡的暗黑色深夜,知道女子已然是聽不到了,言志還是不放心地大聲叮囑了一句。

瘴氣縈繞的暗沉天幕下,孤身佇立在廊下的白袍男子揉了揉有些發麻的太陽穴,一陣陰冷的寒風吹了過來,言志腦中愈加清醒了,然而莫名其妙地,眼皮卻跟著發麻的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

魔界——那是個清醒的夢。

分明知道那是夢,然而卻始終無法醒來。那麼黑的地方,彷彿永遠不會有陽光照進來。乾燥、悶熱而充滿了血肉腐爛的味道,那樣暗無天日如同地獄般的地方,曾經卻無數次將她軟禁於此。

那些被屠殺的無辜百姓一個個在她面前死去,那些腐爛的屍體在她面前不斷堆積成山,她的夢裡永遠都是滿眼淋漓鮮血和滿腔腐臭屍味。

她又回到了那個地方……那個生她養她卻令她作嘔憎惡的地方……那個遍地沾滿了無辜鮮血、冤魂被熔爐、屍骨喂血蟒的地方……她蜷縮在角落裡,痛苦地捂臉哭泣,那些血腥的場面曾無數次如同鈍刀割肉般反覆折磨著她,於是她無數次在幽冥的包庇下逃離,百年如一日,不曾停息。

如今,史無前例的,她竟然第一次自願回到了這個地方,甘願被重新軟禁了起來,她不再痛苦嗚咽、掙扎,背貼著冷硬的石壁,雙眼無神地靜默著,現在她唯一想做的,便是一個人靜靜……

“月牙……”然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那個熟悉得令她憎惡的聲音卻忽然響起來了。尖銳的鐵柵轟然被拉開,一道白光裂開了黑暗,有人伴隨著光線出現。

猝然出現的光線撕裂她的視覺,短暫的剎那後她眼裡一片空白。

“月牙,不是父皇要軟禁你,實在是你太任性叛逆,五百年來父皇都抓不住你……”那個聲音近在咫尺了,柔和地叫她,陰邪的聲音裡有難得的和藹,他俯身過來,將御用的晚餐擺在她面前的桌上,挪至牆壁邊蹲了下來,寵溺喚她:“月牙,別跟父皇賭氣了……起來吃點東西吧,幽冥幽魂帶你回來之後,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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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貼牆壁的紅衣女子猛的擡頭,眼神冰冷而鋒利,忽然笑了起來,眼神鄙夷瞪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這世間還有父皇抓不到的人?呵,恐怕是擔心我會爲幽冥哥哥的臉討個說法,先發制人吧!”笑聲戛然而止,女子坐直了身子,冷眼望著那張許久不見的臉,頓覺虛僞,語氣更重起來, 狠狠詰問:“你故意說抓不到我,順便再降罪給幽冥哥哥,罰他辦事不利,順便再像百年前毀他容貌一樣,再剜他眼睛,再割他血肉?!”

“住口!任務失敗便要接受懲罰!本皇一向公私分明,毀他容貌是他罪有應得! ”陡然打斷女子的話,悎仲勃然大怒起來,眼裡寵溺的暖意瞬間湮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怒不可遏的憤怒,大吼起來:“他所受的懲罰,還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若能懂事聽話不處處與魔界對抗,逃到人間不肯回來,他會落到如此下場?”

頓了頓,悎仲起身憤憤一甩袖袍,冷然背過身去,怒氣漸消,然而語氣仍然嚴苛:“虧你這次還有點良心,肯自己回來,否則他就等著凌遲處死!”

月牙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女兒,他最疼愛的心肝,她縱有再多的任性乖戾,膽大包天,做下再多不可饒恕忤逆之事,可他終究還是一再縱容溺愛她,這世間恐怕也只有月牙敢在他面前大吼大叫,瞪著鼻子對他頤指氣使了。

“你不就是想分裂五聖珠嗎?我此番回魔界,是不願幽冥哥哥拔劍自刎死在我面前,你以爲將我軟禁在魔界,你的陰謀詭計就會得逞?”月牙擡頭冷眼望他,惡狠狠戳破,“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天道不可逆,即便沒有七聖珠 ,你也是邪不勝正!”

“月牙,你還是乖乖在魔界待著,好好給我面壁思過,魔界之事你最好別管。”指著面紅耳赤的女子,悎仲冷冷地警告,轉身準備踏出暗室,驀地,忽然頓住腳步回頭,冷冷提醒她:“記得把晚飯吃了。”

頓了頓,悎仲忽然陰測測笑了起來,“對了月牙,你不是喜歡那個會龍神功的龍族餘孽嗎?可他卻冒著危險去救洪浩天的女兒,還不惜強行激發體內的龍族力量,到真是辜負了我家月牙一片癡心了,放心吧,父皇會殺了那對狗男女,替你解恨的。哈哈哈……”

說完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擡手一揮,沉重的鐵柵欄悶聲扣緊,將暗室內的女子重新隔絕在黑暗裡,然後揚長而去,毫不理會背後傳來的女子的怒罵喊叫聲。

黑暗中,那個森然的聲音又響起了,冷酷地召喚座下右使前來魔界大殿聽命。

“幽魂!”

聲落,一道黑影立馬縱身躍進大殿,毫不遲疑地,男子跪倒在丹砌上,低頭應:“屬下在!”

“沒用的東西,派去的雌蟒居然都被他們殺了!”大喝一聲,悎仲垂眸冷眼盯著殿下跪著的男子,踢翻了一旁的爐火,破口大吼起來:“龍族餘孽居然去聖雪山救走了洪浩天那老狐貍的女兒,那雪山聖女身上不但流著祛瘟除瘴的純陰之血,體內還蘊藏著冰魄聖珠。如今那龍族餘孽又激發了體內蘊藏的龍族神秘力量,擁有七聖珠的人當真是個個都不容小覷!”

青筋暴起,悎仲憤怒地握緊了黑袍下的拳頭,猛然轉身,冷酷下令,“幽冥左使做事一向瞻前顧後心慈手軟,這次本皇命你前去,即刻下界捕殺言哲和洪雪綿,務必趕在他們祛除瘟疫之前斬草除根!”

如今五珠已然四分五裂,除了他心愛的女兒月牙,其他四人他要逐個擊破,一個不留!

“是!屬下即刻去執行!”乾脆利落地領命,幽魂目無表情的眼裡只剩下冷酷,默默按緊了腰側的蛇影刀,起身退出了大殿。

同一片蒼穹下,夜幕依然沒有星辰照耀,無風無月的夜空下,溪水邊的竹林裡,天光晦暗得映照著地上的一對白衣男女,黯淡無影。

白衣女子依舊闔緊了眼瞼,意識渙散遊移,彷彿進入了幻境。

耳邊依舊是呼嘯肆虐的天風,連同柔軟無比的雲層都重重地刺穿她的身體,她在不停地墜落,墜落——然而那個下落的瞬間,卻漫長得彷彿過了十幾年,她只是不斷地下跌、下跌,似乎永遠接觸不到地面。

“雪綿!”猛然間,在雲端飄落的她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輕輕地呼喚聲,“雪綿……”

她努力地調動體內的五蘊六識,確定有熟悉的近乎魅惑的聲音在喊她,她感覺自己在冰冷刺骨的寒風中狠狠墜落,從千尺高的城樓上墜落,然而身體卻不再如撕裂般疼痛冰冷,反而感覺溫暖平靜異常。

“雪綿。”高入雲端的城樓,那個人喚她的名字,對她伸出手來。雪綿奮力睜眼,不由自主地擡手拉住他的手。忽然間,深淵在身下遠去,他將她拉出了永無休止的墜落之途。

意識開始漸漸清醒,藉著溪水粼粼的波光,雪綿看清楚了頭頂男子俊秀的臉,而那夢中無數次彼此呼喚著對方名字的人,正用溫熱的大手緊握她冰涼的手,真實地,無比溫暖地握著。

“言哲……”她輕啓乾裂的脣瓣,輕喚他的名字,如同墜城昏迷之前那般。

躺在男子溫熱的懷裡,恍惚的她凝聚起體內微弱的靈力,忽然間淚水奪眶而下,在聖雪山那樣衆矢之的的圍觀與絕境之中,她都不曾流下哪怕是一滴眼淚。如今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模糊了他的俊臉,雪綿痛苦無力而閉上了眼睛,任由苦澀的淚水無聲滑落。

“雪綿…我的雪綿…對不起…我來晚了…”將她狠狠地揉進自己的胸膛,言哲心痛地呢喃著,用胸襟前的衣服輕拭她的淚水,將她虛弱的身體擁得更緊,“我來晚了,我說過要好好保護你,守著你的……”

她面上斷線的珠子如同一把把鈍刀,狠狠劃著他的心,一道道,不見血肉模糊,卻疼得他錐心刺骨。

“言哲……”竟然是如釋重負地,她只是動情地再次喚他的名字,不發一言,伸臂抱緊了他的背,蜷縮進他如靠山般巨大溫暖的懷裡。

塵世間浮華紛擾、紛亂骯髒,人心更是涼薄,是非恩怨,交錯糾纏,世間永無寧日。而她冰冷如石的心更是千瘡百孔、鱗傷滿布,她的脆弱與絕望從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現過,如今躲到這無數次危難中抱起她的溫暖懷抱裡,孤傲倔強的女子終於忍不住淚潸然淚下。他的懷抱依舊溫暖如初,就像抵達密林深處的陽光,撥開冷冬冰寒的春風。

他小心地捧起她的臉頰,低下頭來,溫熱的脣瓣含去她頰邊冰涼的淚水,一下下如蜻蜓點水,想用薄如蟬翼的吻撫平她心靈的創傷,溫暖她的冰冷。失聲呢喃著:“雪綿……聖雪山的事我都知道了……沒事,別再想了,別想了……你還有我。”

他的心此刻亦如神明流放了的土地,模糊,荒涼,混亂,原野荒蕪一人,只有她,他的心臟從此只爲她跳動,他的火焰只爲她而燃燒。他如同熾熱的烈火,擁抱她身心如冰川般的寒冷,兩人默默緊抱著,漆黑的身影糾纏成一片濃墨,各自心思遊離,沉默不語,然而居然是那麼的心靈契合。一聲不吭地陪伴著,已勝過這世間任何——

淚水已被少年吻幹,頰邊只剩潮溼,女子擡起冰涼的眸子,秋水一圈圈漾開,含滿了無數說不盡的哀傷和孤寂,良久,雪綿脣邊勉強綻開一個淺淡的、悽美的笑,右手拂上少年清秀的五官,緩緩開口。

“言哲……在這個世上,除了你,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冰涼的指尖劃過少年高聳的鼻樑,雪綿終於還是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臂窩裡,心如一潭死水。

“我在呢……我一直在,再也不會離開你,你只要有我就夠了。”擡手握住了她撫摸他臉頰的手,言哲低聲呢喃著,語氣裡滿是化不開的柔情,然而想起了聖雪山連同魔界那些人的醜陋嘴臉以及他們對懷中女子造成的傷害,少年卻是暗自把拳頭捏的嘎嘣作響,“雪綿,別再想了,跟我走吧,我帶你遠離那個骯髒的地方,再也不要回去。”

白衣女子躺在他的懷裡,曳地的長髮流動開水一般的光澤,即使是在漆黑無月的夜晚,依然閃爍著耀眼的光輝,她晶瑩的眸子又開始水霧朦朧,視線逐漸模糊,沉默著抱緊了他,沒有迴應他的話。

言哲,除了跟著你,我又能去哪兒呢?我已經沒有家了,沒有了,這世間哪還有我的容身之地?

靜默中,漆黑黯淡的天幕下,竟然奇蹟般的劃過一道道璀璨的流星,縱橫割開了黑暗的夜空,如同細細密密的雨絲從遠方的天際劃空而來。

“是流星雨。”忽然間眼前一亮,從少年的臂窩裡揚起頭來,女子驚詫地低呼,在如此陰沉無月的夜晚,竟會有如此罕見的流星雨破空而來,莫名的感動和釋然涌上她的心頭,晦暗的心情明亮了些許。

“雪綿,既然我們終將隕落,那何不縱情燃燒呢?像流星雨一樣。”平淡如水地感嘆一聲,攬起她鋪散了一地的長髮,言哲仰頭,同她一起遙望夜空下稍縱即逝的流星雨,凝望著那道道光亮的弧線,少年默默在心中許下了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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