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魔皇大殿。
魔皇悎仲一襲黑衣背對著幽暗的大殿負手而立,目光在殿臺上寒鐵鎖鏈拴著的鐵鍋裡的幽藍鬼火上徘徊著,身影冷峻而魁梧,孤寂而暗藏殺氣。
他顯然是孤寂的,高處不勝寒,他已站在這六道的巔峰,冷眼蔑視著這世間萬惡的一切,他可以將蕓蕓衆生任意踐踏在腳下。
他已在這天地間活了上千年之久,這天地便如螻蟻一般匍匐在他的腳下,他擁有著這世上再無人能敵的力量,這世間沒有什麼他得不到的,他可以傲視羣雄,甚至可以對任何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天大地大,唯我獨尊。
但數千年來他心裡唯一忌憚的,便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千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之中用七靈珠將他重創的神皇佑淮,他雖已死了上千年,可一旦他身體的七大器官還原重組,封印的七聖珠變回重新被喚醒,迸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屆時以勢不可擋之勢討伐魔界,到那時魔界便是岌岌可危,也許還將面臨滅頂之災。
可是數千年來,神皇佑淮的七個器官就彷彿在人間蒸發了一般行蹤全無,那幻化的七顆聖珠至今也仍然杳無音訊。
他不會,不會讓那些愚昧的世人找到七聖珠的,他更不會讓佑淮的器官重聚,他要讓他的仙身從此在這天地間煙消雲散,再也威脅不到他。
所以他不惜一切力量毀了龍族,殺了言玖全族,抓了他的幼子??杉幢闳绱耍策€是沒有從龍族那裡找到七聖珠,傳言龍族世代身負天賦異能,身懷無窮無盡的潛力,就算他們沒有七聖珠,也留不得。
可恨的是,言玖還有兩個孽子十六年前竟然僥倖在他的眼皮子低下逃過一劫,既然他們如今尚存於世,那便更留不得。
悎仲正瞇著眼沉思著,心裡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打算。
忽然,從大殿外走進來一個約摸二十歲左右的黑衣男子,以黑麪具遮面,只露出一雙直勾勾攝人心魂的恐怖雙眼。
只見那男子身形迅疾,手握一把邪氣凜然的長劍,三步兩步走至殿臺下抱拳跪告道:
“啓稟魔皇!死屍已返回魔界!”
他的聲音冰冷,卻是中氣十足的很,一直跪著身子頷首低眉等待悎仲的命令。
“活死人都帶回了?”悎仲轉身,幽幽地問臺下跪著的男子。
“稟告魔皇,已盡數帶回!”男子聲音抑揚頓挫,不卑不亢道。
“很好!待會兒讓引靈君將他們的亡魂引入丹爐裡,屍骨就扔下血池喂血蟒吧,餵飽了也該放出去替我辦辦事兒了?!睈堉俾犅労鋈缓呛切α似饋?,朝男子冷冷吩咐道,那笑聲邪魅狂妄,讓人後背發涼。
“洪浩天那邊什麼動靜?”
片刻,悎仲又兀自開口問了一句。
“派了黑白雙煞去,目前已成功引誘他們進了聖雪山。”
“呵呵……洪浩天倒是眼明手快,這麼快就把他們引去聖雪山了。哼!想進魔界之林?想救出言心?簡直癡心妄想!哈哈哈……”
提到洪浩天,悎仲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冷哼了一聲,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聲音裡有淋漓的快意。
“魔皇打算如何處置言心?”男子聽聞忽然擡起頭面露疑惑地開口問道,漆黑如兩個窟窿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擔憂。
言心已被囚禁在鬼谷十六年,如今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早已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被魔皇訓練出來殺人不眨眼的傀儡,不過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殺人工具罷了。眼下言氏兄弟既然還活著,又忽然出現在江湖中,還四處打聽魔界之林的下落,想必他們遲早會找來魔界救出他們的弟弟。
“言心?哼!他不過一個傀儡而已!本皇自有打算!我會給他安排一個絕好任務的。哈哈……”悎仲冷哼了一聲,嘴角突然露出陰險的笑意。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言心無疑會更好的爲他所用,他遲早會送他出魔界去,完成他要完成的任務。
“那屬下這就去處理那些活死人,屬下先告退!”男子聽了也不敢再多問,頷首恭敬地說道。對魔皇的話他從來都是言聽計從,不敢多問。
“幽冥,月牙呢?”
見男子要走,悎仲忽然叫住他,提起月牙,他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聲音也溫和了許多,不似先前那般的冰冷無情。
“稟告魔皇!月牙公主最近又跑去人間玩兒了。”幽冥左使不敢隱瞞,只好如實告知。這丫頭,從小就不安分,生在魔界,卻心繫凡間,成天偷偷溜出魔界跑下人間去,還纏著他讓他替她保密,不是在人間治病救人行善施恩,就是四處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最看不慣那些兇殘暴戾之人。
幽冥心裡清楚,月牙這樣做,不過是怨恨她的父親殘酷無情草菅人命,不滿他肆意妄爲惹得天下大亂攪得人間烏煙瘴氣,爲毀滅聖珠不擇手段的行爲,所以纔敢明目張膽與他對著幹,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敢用這種態度對待魔皇了。
她性格雖然飛揚跋扈了一點兒,有時還蠻不講理,可生性卻樂天開朗,完全沒有魔界中人身上的陰冷和狠戾。她雖用得一手好毒,這世上無幾人能及,可卻善良到連一隻螞蟻也不肯踩死。如果她不是魔皇之女,她一定會過著簡單平凡的快樂生活,如果可以,他也願陪在她身邊,誓死守護她到永遠。在幽冥心裡,她便是他陰暗生命裡唯一的那一束光。
只是,她卻只當他是兄長,亦兄亦友,而已。
幽冥不知不覺又開始想她,心裡驟然涌起一絲心疼和苦澀,面具下面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悽美的微笑。
只是,沒有人會看到,也不會有人看到。
“哼!豈有此理!堂堂魔界公主,竟然整日廝混在凡間!處處同我作對!成何體統!去把她抓回來!”
幽冥忽然聽到一聲憤怒的咆哮,擡頭便看見魔皇怒瞪著似火的眼睛狠狠地踢飛了面前鐵爐裡的鬼火,藍色的火焰燒灼著殿臺後方的牆壁,半晌才奄奄熄滅了。
月牙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以前她只是埋怨他責怪他,跟他賭氣跑去下界瘋玩幾天,如今竟然敢明目張膽跟他對著幹,他抓死人,她搶了去埋葬了他們,他殺活人,她便去救他們性命,她眼裡可還有他這個爹。
“這……是!”幽冥右使有片刻的遲疑,可魔皇的命令他從來都不敢違抗只好乾脆地領命,即便他心裡極爲的不願,也不得違命,看來自己只能把那個淘氣貪玩的月牙公主五花大綁抓回來了。
幽冥在心裡無奈嘆息了一聲,畢恭畢敬地倒退著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