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亮亦微微一笑,長刀提起,道聲:“在下有僭了。”說罷,一招“驚雷在天”,長刀在半空中閃了一道細光,光線未退,那刀已分縱橫兩路斫至,刀法實是快極。
衆人見他刀法果是不凡,心想人家不虧被選中,委實身負絕技,卓超常人,沒點含糊。鄧傑超見對方攻到,正是會而不慌,慌而不會,好似早已瞧透骨髓之間,單刀直入中縫,劃個圓圈,已輕鬆自如地將馬亮快速無倫的招式破解,而且這麼刀一旋轉,又帶有極妙的攻勢,對方如不迅極抽刀,右手將要被齊腕劃落。
馬亮見狀大驚,暗自駭道:“此人刀法神奇,一招之間竟能窺出我的破綻所在,且又招式狠厲,不知這人端的系誰,怎沒聽說過?”當下叫聲“好刀法!”速抽兵刃,一招“連綿起伏”,刀片列隊,分左右砍到,風聲撲面。
這招“連綿起伏”,繫馬祖琪二十八路快刀法中的精髓之創,一般人皆在此招落敗,委實厲害。
鄧傑超瞧出這招乃爲迷人耳目之虛招,真正的殺招則在此招之後。當下刀身又迅插正中,左右兩下迎削,又把對方擊退。
馬亮這次可真的駭然變色,沒想到這位毫不起眼的人物,竟操有這等神妙的刀法。他雖是震驚,但生性好鬥,接下使出第三招“湖中有島”,刀勢自左向右劃個半圓,剛欲反刀上撩,但見對方好似早已察覺出來,不等變招,刀面已經被人家壓住,難以再向上挑。馬亮驚得撤刀,對方那刀竟壓著刀面隨勢劃來。雖說刀把上均有刀卡護手,若人家刀刃向上微微一擡,小臂定然會被砍傷。
馬亮見對方刀刃近柄,暗想若要丟刀,那便是輸,不丟刀,就怕小臂難保。一咬牙,用個兩敗俱傷的招法,這招稱作“南來北往”,在對方的刀下亦迅疾前送。心想道:“你若再一往直前,我雖先傷,你也會後傷。”這刀勢剛走半寸,突地手臂**,握刀不住,只聽鄧傑超叫聲:“撤手!”隨後他那刀身旋轉地捲起,已將馬亮手中兵刃刀卷向半空,方久才插落於地,直沒刀柄。然後鄧傑超趨近刀前,左掌向地下重重一拍,只聽“轟”地一聲,那把刀竟受掌力從土中彈出。鄧傑超順手接住,步至馬亮身前,微笑道:“請英雄接刀。”
衆人見他露這手功夫,盡皆悚異,一時間采聲大震,良久不歇。均想結局發有些大出意料,使人難以置信,除有領教過鄧傑超武功的人感覺此事實屬平常,不足爲奇。
此時馬亮已傻了眼,雖心中又羞又憤,但人家的功夫確比自己高得太高,心裡不禁悲嘆:“不期馬家快刀威震江湖,當是數十年的僥倖,可憐在人家跟前,竟連一招也難使全。這真應了那道俗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到此節,不由長嘆一聲,自然淚落。雙手接過兵器,黯然說道:“閣下刀法神奇,可堪稱天下第一,在下輸得心服。”
鄧傑超微笑道:“馬兄弟過獎。馬老幫主所自神創的快刀法亦是傳揚四海,當真百聞不如一試。若換了常人,馬兄弟早將對方敗卻。我的刀法如能稱天下第一,你的刀法可稱得天下第二。”
馬亮聞言大羞,這人說什麼“百聞不如一試”,顯是對馬家刀法有極大諷刺,當又聽得鄧傑超對父親也甚有試贊,自是對馬家刀法評估亦不低,心想這話也許是實情。
虞允文也甚通武理,見這位鄧傑超果有超人的本領,且武德高尚,心中不由大喜。
兩人離去後,第四場比試開始。衆人見剛纔那場比武,確實不同前兩場低下敗俗,均由衷地大聲喊好。多贊人家贏得乾脆利落,輸得心悅誠服,不失志氣,使人敬佩。
鑼聲乍落,衆人才稍稍穩定下來,齊目向角門張望,看又能出得甚麼高手來。
只見從兩個角門而出的均爲少年,左邊那少年年齡稍大,約二十三四歲,身材魁梧,膀寬腰長,兩脅斜插一對板斧,形態若馬亮一般威武。右處那少年只有十七八歲,身材修長,生得面白脣朱,長眉亮目,甚是俊美,腰挎長劍,渾身上下收拾得乾淨利索,愈顯灑脫不俗。
這二人一出場,皆受大聲讚歎,衆人均想這兩位高手竟如此年輕,自己與人家相比,實感無地自容,虛長廢齡,果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
副考官引左邊那青年道:“這位乃第四考場的頭名武生,來自我朝原京城汴梁的崔泰嶽壯士;這位乃第一考場的首名武生,來自姑蘇的胡玉壯士。”兩人齊向衆人抱拳施禮,隨後二人解下兵刃,相互一禮,胡玉道:“有勞崔兄容讓。”崔泰嶽道:“好說,好說。”言罷,雙斧一交,一招“巨靈開山”,前劈其首,後斷其腰,招勢的實威猛。
胡玉身形向後微微飄退,手中長劍抖起朵朵劍花,分刺對方上身幾處大穴,這招稱作“一天繁星”。雖招勢繁雜難窺,但最後刺出的則是對方的“神封”一穴。這許多劍花顫動,只是亂人的目光和意念而已。
崔泰嶽見此招式不凡,心存警慎,兩柄板斧如風輪一般,強先發攻。胡玉身形迅捷,劍勢柔中含剛,雖固而韌,雖韌而緊,閃躲之間,亦是運劍快攻。
衆人雖見剛纔那場爭鬥不凡,但是太快了些,還沒瞧上癮,便勝負已定。見這場比鬥纔算精彩,唯看招式精妙,身法優美,全場衆人大喝采來。
對方戰有十多招,持個平手。崔泰感覺無論如何加倍快擊,對方依是守中帶攻,招式絲毫不紊,且每招均暗隱一道極強的柔力,手中那把劍發出陣陣的“嗡嗡”之聲,可見對方已將內力注入劍身。暗道這少年的功力和劍術著實非同小可。
胡玉自從歷經幾遭挫折,又得公孫泰兩次訓導,再加上見到厲之華和皮不愚的武功,比比人家,實感慚愧,所以這幾年練武甚是用功。鬍子芳見他大反往態,知他外出幾月已變了昔日性情,心中歡喜,毫不保留地把一身功夫傳授給他。胡玉天生聰明,自時就將一些拳譜、劍譜熟背於胸,這一下功夫苦練,進展之速,自比其他人都快。當年他祖父胡爲風借鑑“卜算劍法”而自行研創的“柔雲劍法”和“柔雲掌法”武笈皆被鬍子芳隱藏起來,他本人的天質比胡玉要差得太多,兩功修練的入門心法,唯練三四成,後面玄妙難悟處太多,他當時也沒那個腦筋和足夠的時間研習理會。
胡玉資質聰穎,稍加點撥,即可融匯貫通,功提甚速。故此,每日他均在一間空房裡參習祖父遺下的上乘武學。一晃三年過去,胡玉已經十八歲,期間又把“柔雲功法”的精要所在悟透於胸,功力也修至六成。此時的武功修爲較起他父親來,要強得甚多,也可算得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胡爲風當年研創柔雲劍法時,就以“卜算劍法”爲宗,雖無“卜算劍法”高妙徹底,但萬變不離其宗,也自有精奧玄深之處。他自不願將別人的功法盡歸己有,就如公孫泰把少林功法結合演變成“混元神功”一般,而胡爲風當時的武功修爲比起公孫泰來自是遜色。他只是把“卜算劍法”的一部分稍加演變,溶入一些柔力和花式。如此一來,不識底者則以爲“柔雲劍法”純系胡爲風獨創。
胡玉近年來,從未與別人交過手,這一得知朝廷招考武生,不由躍躍欲試。他也並非想奪得什麼名次和高位,只想正式驗證一下自己武功的進境如何,但也想爲朝廷驅逐金兵,收復失地,然後再讓位別人,從此遊闖江湖。他將這個想法說與父母,胡夫人甚是猶豫,鬍子芳卻極力贊成,想也應該再讓胡玉出外涉閱闖蕩一下。故此他辭別了父母,在考場上以優異的技藝挫壓羣雄,於衆多武生中脫穎而出。
他爲人謙遜敦厚,與崔泰嶽交有一二十招,使的皆爲尋常劍法,唯將一股柔韌的內力運於劍上,若使出柔雲劍法,三五招間,即可大獲全勝。其實他也根本不知所習的“柔雲劍法”爲“卜算劍法”的化身。兩人此時已戰有三四十招,這路劍法雖是稀鬆平常,但在胡玉手中使出,其威力卻增添數倍,揮舞得光勁四散,精妙老成。
崔泰嶽見久戰不勝,則立換攻勢,採用候招反擊的打法,一來自己可減少太多的破綻,再者可不必太快消耗自身的功力。只要見對方招到,立即疾出兇招,若逼退對方則乘勢追擊。否則,便仍以“候招迎擊”之法。
胡玉見他改變戰術,心忖“若如此打下去,除非誰先耗盡功力,誰先算落敗。不然打到天黑也難分出個輸贏,自己還有一場比試,不可多耽。”念至此,當下內力催至五成,招式陡然大變,但見招勢若緩若急,劍尖大顫,在對方上身各處大加籠罩。崔泰嶽見狀,忙使左斧去擋,右斧從底下向其小臂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