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已至校武場。但見場內旗幟飄展,槍戟如林,盔明甲亮,衆將士個個爭威鬥武,氣勢恢宏。這些將士聽說由虞允文帶戰,另有四位新科武將隨軍,則人人精神倍增,摩拳擦掌。
皮不愚和胡玉見戰旗上竟也繡有自己的姓氏,心裡更加激奮和得意。
這時只見兩騎由北馳來,近時見是吳璘和李顯忠二將。兩人向虞允文道:“這些均是專選的兵士,虞元帥可還中意?”虞允文道:“很好。”然後五人放馬前去驗下兵勢。
這當時,打北又飛馳兩馬而來。五人見其中一匹馬上乘位欽差大人,另位在後面挾護著一隻方箱。幾人見是宣旨官來到,皆下了戰馬。
卻見這欽差竟是韓元吉,見他下馬說道:“皮不愚、胡玉接旨。”衆人盡皆跪下,只見韓元吉展開聖旨,朗聲念道:“奉天承運,吾皇詔曰:皮不愚和胡玉二將任虞允文帳下正副總先鋒,齎賜寶劍兩口與你等二人。再賜皮不愚金背砍刀一把,鎮國弩弓暫且任使,不得損壞。再念諸位將領軍士征伐勞苦,特賜御酒八杯,以壯兵威將膽,平滅反民賊寇,班師均賞。欽此。”
皮不愚胡玉均道:“謝主隆恩,不敢有負聖望。”全場兵將皆俯身謝恩,聲若雷轟,另一人提著砍刀而來。幾人走近,奉上砍刀、巨弩。皮不愚見那把金背砍刀長約四尺,渾體黃光耀眼,刃口如冰,份量少說亦有四五十斤,打造得圖紋古樸,精細華光,心中喜極。胡玉和虞允文、韓元吉等人向他連聲道賀。
虞允文笑向韓元吉道:“你怎麼充當欽差來了?”
韓元吉道:“是我特意請奏皇上才得來的。”
虞允文又笑道:“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他?”
韓元吉捋須亦笑道:“想哪去了,借花獻佛是他。”說完,命身後隨人開箱取酒。
那人取出八個特號大杯來,分別注滿,捧於眉間。吳璘把崔泰嶽和了海也叫來,七人端杯飲幹。皮不愚見還剩一杯酒,不解問道:“韓大人爲何不喝?”
韓元吉笑道:“這是皇上賜給衆位將士的酒,我怎能喝?”
皮不愚道:“原來如此。”
虞允文言道:“諸衆之酒,就由皮不愚去敬罷。”
皮不愚若真的一樣,道了聲:“得令!”端起那隻大杯,深吸一口氣,一聲清嘯,猶如龍吟,身子斜上飛出三四丈高,在萬兵頭頂揮杯四酒,緊後口銜酒杯,兩掌擊出。這兩股掌力有若巨猛的狂風,登把萬顆水珠催化成大團霧氣,飄灑下萬衆之間。皮不愚身子下落,借力於刀槍之尖,竟如履平路,接又一個空翻,落於丈外,身法極其輕敏美妙。
虞允文等人見了喜嘆道:“果我好將軍也!”衆兵見得皮不愚這等神技,驚得氣不敢喘,半晌才轟起採來。這萬採同聲,直若霹靂列缺,巨洪嘶鳴。
韓元吉向虞允文喜道:“恭喜虞元帥,此人才可真的稱上‘升龍快婿’四字也。”
虞允文喜極,高聲令道:“各將帥按部就班,號響出軍!”
韓元吉又向皮不愚、胡玉勉勵了幾句後,方與幾人辭別。
只聽三聲炮響,緊後號角嗚嗚,聲勢宏烈。皮不愚拿起那張巨弓,身形拔起,躍到兩丈多高的場牆上,手探箭囊,爾後彎弓搭箭,將弓拉滿,面向西北“颼”地射出。只見一道流光映日,斜而高劃,頃刻間,已難目及。
萬軍歡喝如雷。皮不愚飛落著地,揹負巨弓,跳到馬上,大軍遂始啓動。
入得城內,但見城中百姓兩側密立,齊聲歡呼,有的向大軍獻酒獻茶,奉食奉衣。
大軍行了半日,纔出了臨安城。戌牌後刻,抵至一座大鎮。虞允文傳下令去,命大軍繞過該鎮,尋個少無人煙的地方安營造飯,不得驚動地方百姓,以免過早地走露風聲。
清晨接近卯時,始又出發,行了三日,漸近安慶。虞允文派了三人先去安慶府,讓地方官員多準備大船,夜間子時,在新河口渡大兵過江。三人接了帥牌令箭和虞允文的親筆書信,飛馬先去。這邊人馬則輒地休息,候酉時起兵。
那三名兵士奉命過江,到了安慶府。安慶府見了帥牌令箭和虞允文的書信後,驚恐萬狀,叫苦連天。虞允文是讓安慶知府預定五十艘大船,必在寅時初刻將五萬兵馬全部渡過長江,違者立斬。安慶知府心想要渡過這五萬兵馬,除非有三十艘大船可望在四個時辰之內完成,可眼下只有十幾艘官船,何況有的船也渡不到一千兵馬,唯載得下六七百人馬。
這安慶知府慌得骨酥筋麻,急派五百守兵分南北兩路延江而行,江面只要有可裝下百名兵馬的船隻一律截下,次日清晨再還,如有違者,也需斬首。爾後又遣兩名守兵,快馬北上,命樅陽知縣速備大船,必在當夜子時之前駛入新河口。安排妥當後,方稍稍心平。該知府當然明白貽誤軍機乃是死罪,別說自己是名小小的安慶知府,就是當朝重臣也不敢貽誤軍情。
招待畢這三名兵士酒飯,寫了一封信轉與虞允文,當下把這三人再送過長江。
虞允文與吳璘、李顯忠等人也知道安慶知府在這不到一天的時間裡,難能備足五十艘大船,只是想讓他火速力辦,原可能備辦二十艘,這次不辦五十艘也須備四十艘。
果然不到子時,從安慶駛來大小船隻近百艘。虞允文等人大喜,兵馬先進大船,小船則裝運糧草。不近三個時辰,五萬兵馬全部渡過長江。長江岸邊,立著池州總兵、安慶知府和樅陽知縣等數名大小官員,齊來恭見虞允文等位將領,安排了一些酒食,又助些馬匹糧草。
衆將領自然明白這些人的用意。虞允文當下說道:“各位大人協助大軍迅速安全地渡過長江,也算爲平定反民立了不小功勞,等班師回朝後,本帥自會復奏皇上。”
幾官大喜,池州巡撫忙謝道:“卑職不敢。這是我等必須應爲的大事,身爲朝廷命官,享受朝廷俸祿,自當要效命於朝廷。只是這荒年苦月,少些糧草爲助,下官甚感不安,有何不到之處,還請虞元帥尚希見宥,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替卑職遮擋幾言,下官感激不盡。”
虞允文聽了笑道:“這些本帥都知道,就不必客氣了。”幾官甚喜,均躬身拜謝。
池州首官又敬了三位元帥和幾名先鋒三碗酒,親率衆官護送兩裡,方纔辭別。
大兵一路餐風露宿,有時夜晝兼行,盡揀荒無人煙的偏道而走,不出幾日,漸抵河南新縣境內。見四處山嶺禿枝殘葉,多逢殍骨,顯然是被些饑民餓獸食的。
黃昏時分,大軍在此安營紮寨,虞允文下令將安慶府送的六千醞酒分給將士,每人一碗。爾後請來吳璘、李顯忠和崔泰嶽、了海等人以及其他幾位部將,在帥營商討對敵之事。
像了海此人根本不配來帥營議戰,本身就對作戰之法一竅不通,讓他前來,只是虞允文給他的臉面,也讓他了解一下應戰的道理和其它一些學問。了海怎知細節?自是瀟灑得意之極。
諸人進了帥營,了海突見真機子也在帥帳,心頭一顫,大感詫異,暗想:“這賊道士算甚麼東西,他哪來的資格也到帥營,成何體統了?”
真機子見了海一身鐵甲,披掛得一樣不缺,大顯洋洋灑灑,自命不凡,心裡忮羨之餘,又不禁暗暗痛罵。對於皮不愚和胡玉的金銀盔甲,真機子是隻羨不忮,清楚自己不能同人家去比。
了海走到真機子近前,笑嘻嘻地唱個喏嘲道:“真機子道兄,幾天不見,倒真想得慌,不料你竟也能來帥營議戰事,著實令人愕然僅見。”
真機子怒氣大生,見他如此侮辱取笑自己,若不見衆多將領在側,早已取劍拼命。當即大聲地嗔目叱之道:“我現在是李副元帥帳下的部將,與你的職品也差不多,不要得意過頭,現今是在帥營裡議戰,商討怎生戡平反賊,保我大宋江山社稷,今日並非是在嬉鬧之肆。全體將士要不計前嫌,如兄弟般的同生共死,報效朝廷。你想報復仇視我,造成將士間不和,軍心渙散,可知這要犯軍法的!”
這幾句話若鐵板地說出,當是狠毒。了海大駭大驚,暗罵這肥賊道士忒是歹毒。
帳間衆人突聞真機子大聲喧譁,皆爲詫異惱火。李顯忠更爲生氣,心想讓你來,已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不料竟敢在此大譁不忌。這廝真不知好歹。
諸人聽罷真機子說完,才明白過來,便又齊向了海瞪去。
了海見人人目光含蓄怒意,心中惶懼,忙向虞允文解釋道:“元帥勿怒,小蔣剛纔是說了兩句客套話,不料真機子以爲小將是在取笑他,故大聲陳理,藉此來報復小將,請元帥做主。”
真機子怒不可遏,“嗆啷”一聲,抽出長劍,大罵道:“奸惡賊狗,老子我與你拼了!”言畢未盡,長劍已自左疾刺而來,達近對方半寸時,了海驀地不見,手中長劍突像刺入了柔絮中,劍身竟然受這柔力反託成弧形之狀。真機子大驚,見劍尖刺中了一人的手掌,看這人並非了海,乃是一身銀甲的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