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行，您絕對不能去！”

急促而焦躁的腳步聲一遍一遍的迴盪在走廊當中，明明旁邊就有一處軟榻可以坐下來休息，萊昂納多卻還是一臉緊張的來回踱步著，那滿頭的汗珠和不斷閃爍著的目光都在告訴別人他現(xiàn)在心絃緊繃到了何等地步。

而就在一旁，墨瑟·凱恩大團長卻表情自然的坐在原位，雙手拄著那柄巨大的騎士劍閉目養(yǎng)神，只是右手的食指在不斷的敲打著劍柄，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當蓋約·瓦倫斯決鬥要求送到王宮來的時候，不僅僅是萊昂納多，就連那送信的那個侍從似乎都已經(jīng)震驚到精神恍惚了，不論萊昂納多問他什麼都不說，只是代表蓋約·瓦倫斯請求，希望墨瑟·凱恩大團長能夠答應(yīng)。

而萊昂納多真正感到恐懼的地方還不僅僅是在這裡——蓋約能夠遞交這份請求，也就是說他至少讓那一百名聖樹騎士團的弟兄相信了這件事情，讓他們知道了墨瑟·凱恩大人和米內(nèi)斯特家族妥協(xié)，並且選擇了合作。

換而言之，這傢伙已經(jīng)徹底倒向了貝里昂·馬爾凱魯斯！

蓋約·瓦倫斯你這個天殺的混蛋，一直以來的冷靜，理智，對大局的妥協(xié)和退讓，對騎士團的忠誠……全部都是裝出來，欺騙我們所有人的嗎？

相較於這一點，他更願意相信對方只是被複仇的**衝昏了頭腦，迷失了目標而已——雖然萊昂納多同樣不相信，這傢伙也會有迷失的時候。

想想自己，就在幾天之前萊昂納多還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告訴霍拉德·米內(nèi)斯特絕對不會有任何事，現(xiàn)在看起來簡直蠢透了——那天從酒館離開的時候，蓋約恐怕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自己早就該攔住他纔對。

“無論如何，墨瑟·凱恩大人您絕對不可以答應(yīng)這天殺的請求，他只是一時衝動，只是不願意和米內(nèi)斯特家族合作而已，您可以把這些事情都推給我。”萊昂納多緊抿著嘴角。雙眼血紅：“我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讓我來和他當面對質(zhì)！”

“不，你不明白的——雖然我清楚你們倆，還有托爾尼爾·貢佈雷你們?nèi)齻€人的關(guān)係有多好。”雙目閉合的墨瑟微微搖了搖頭：“但你們都不清楚。蓋約·瓦倫斯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這孩子，他從加入騎士團的第一天目的就很明確，他是爲了復仇才活著的。”

“但我並不在意這一點，就像你們貢佈雷兄弟倆爲了家族榮譽，還有那個叫愛德華的孩子。爲了實現(xiàn)他那大的有些嚇人的野心——你們對騎士團都很忠誠，你們都在這裡，找到了屬於你們自己的道路，並且遵守了誓言?！蹦従彅E起頭，嘴角輕輕上揚：“能夠看到這些，我感到非常的驕傲。”

“所以，我會承認這一切——這也是我疏忽的地方，我要讓所有騎士團的弟兄都明白，我們會和米內(nèi)斯特家族聯(lián)手的原因，這本來就是他們應(yīng)該知道的?！甭}樹騎士團的大團長下定了決心：“等到這場決鬥結(jié)束。我就會告訴他們所有人?！?

“可、可萬一要是……”萊昂納多忍不住開口道：“要是蓋約贏了怎麼辦——我並不是對您沒有信心，但那傢伙也很強，說不定他就……”

“那就看光輝十字的意志了——如果我不幸落敗，你什麼都不要說，也什麼都不要解釋?！蹦酒饋?，目光之中帶著些許的不忍：“這也是保留騎士團尊嚴的唯一方法，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請讓我來吧，讓我和他決鬥——我有這個信心，蓋約·瓦倫斯絕對不會殺死我的！”但在看到墨瑟那無比堅定的面孔之後。還是落寞的低下了頭：“我明白了。”

“可您爲什麼要這麼做？！”萊昂納多還是忍不住大聲問道：“如果蓋約贏了，他就會、就會……”

“就會成爲新一任的聖樹騎士團的大團長，並且無比堅定的站在貝里昂的陣營當中嗎？”墨瑟·凱恩看了他一眼：“你覺得那樣的結(jié)局就真的是地獄嗎，還是說我們要是選擇了這麼做騎士團就要滅亡？但是在更多人眼中。如果我們?nèi)ズ兔變?nèi)斯特家族合作，那纔是騎士團必將會走向滅亡的選擇?！?

“有時候我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對不對，我們是不是真的做了真正正確的選擇——這種時候就把選擇的權(quán)利交給光輝十字吧，讓我們用生死來決定哪一個纔是正確的?！贝髨F長沉聲說道：“我們只是凡人，而真理的代價很沉重?！?

“只有一件事情你說的沒錯，萊昂納多——蓋約·瓦倫斯已經(jīng)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他現(xiàn)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復仇?！迸牧伺娜R昂納多的肩膀，墨瑟微笑著站起來：“如果我失敗了，拯救他的任務(wù)就落到了你身上。放心吧，我會盡量留手不取他性命的。”

“大團長……”

看著拍了拍肩膀的墨瑟走過去，萊昂納多終究沒有再堅持下去，只是長長嘆息著。

墨瑟·凱恩沒有回頭，大步大步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背對著那扇他曾經(jīng)守護的房門——也只有在這一刻，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心有多麼的沉重。

不論這場決鬥的結(jié)果如何，自己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守護那位都靈國王了。哪怕自己繼續(xù)在這裡待下去結(jié)果也不會有任何的不同，甚至會更令人失望。

墨瑟·凱恩不怕死，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即便已經(jīng)兩鬢斑白，他也不怕死——真正令他感到恐懼的，只有恥辱。

如果再來一次那流血之夜，自己還能像上次一樣將所有人膽敢威脅那位少年國王的人都拒之門外嗎，自己還能再一次守護他嗎？

恐怕已經(jīng)是辦不到的事情了——歲月的流逝，帶走的不僅僅是精力，還有原本的力量。自己的心跳正在一點一點變得微弱，視力、體能、觸覺、直覺……都在一點一點變得遲緩，腐朽潰爛，遲早有一天自己會再也揮舞不動這柄重劍，只能躺在牀上等待光輝十字將自己帶走的那一刻。

他絕對不要這樣的死法，墨瑟·凱恩無法想象自己會那樣嚥下最後一口氣——這也是他唯一不願意，更不敢說出來的原因。在這一點上他感覺自己甚至還比不上蓋約·瓦倫斯，至少對方能夠毫無顧忌的把自己想要做的，想要得到的一切全部大聲說出來。

唯一遺憾的，就是這一次不能再繼續(xù)保護他了……大團長站在走廊的盡頭，看著那扇依舊緊閉的房門，忍不住長長嘆息著，卻又無比堅定的攥緊了劍柄——這一次，他要爲自己而戰(zhàn)。

不僅僅是誓言，更不僅僅爲了騎士團，更是自己的落幕之戰(zhàn)。

“侍從，出來！”

墨瑟的吼聲彷彿像是炸開的雷霆般，讓侍從一下子耳鳴了，整個人精神恍惚的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個原本連仰望都不敢仰望的人面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說道：“請您儘管吩咐，大團長閣下！”

“你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侍從?！蹦P恩開口道。

“可、可您還沒有給我您的答覆呢?！彪m然很害怕，但侍從依然站在原地：“蓋約·瓦倫斯大人給了我命令，沒有完成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那你就告訴他，我墨瑟·凱恩，騎士團大團長接受他的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