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出使唐國，爾等還不大開城門，放我等通行？”

烈日之下，一百多騎中領頭的干瘦的男人仰起頭，沖著關上的城門樓上的言弘恒喊道。

“請二殿下出來講話”

干瘦的男人還想再說，一只手輕輕拍了拍黃遠，這是一個臉色灰敗，幾乎看不清本來面貌的人。他撥馬走了出來道：“言弘恒，我是韓碩。快開城門吧。”

言弘恒低頭仔細觀瞧，這個人頭發干枯，臉色土黃，簡直跟難民沒什么兩樣。不過從他眉宇間依稀還有這上位者威壓的感覺，令人不敢怠慢。言弘恒向后悄悄抖了抖手，茶河圖點了點頭，在關門后埋伏著二百刀斧手，只要韓碩進來，他是生是死，就全憑自己定奪了。

“最好抓住他。”也不知茶河圖和馮鐵心聽沒聽見，他向下高聲道：“剛才不知真假，多多討問，還請殿下恕罪。小人這就開城門。”他的話，已經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興奮。

然而這一絲波動，卻被敏銳的韓碩捕捉到了，或許是半個月的逃亡讓他疑神疑鬼，他立刻高聲道：“言弘恒，王于龍在何處？叫他出來見我。”

糟了！言弘恒臉色一青，卻很快平復下來道：“王大人已經去了潭州前線，暫且不在這里。”

韓碩的疑心已經升級為戒心，王于龍在鐵盾關，他就有著最后一條后路。他的自信緣于王于龍，自己借孫孝儒之口已經明確了讓他在鐵盾關待命不得有誤，那個命令一方面是為了擊殺秦夢陽，另一方面自己的密令卻是趁機奪取鐵盾關。言弘恒是孫孝儒的人，王于龍才是自己的人，他害怕孫孝儒這個大靠山對他不利，終究在今天應驗了。

言弘恒說他不再鐵盾關，很可能已經遭到了不測，韓碩掉轉馬頭飛速往西逃。

“快走！”

“殿下，我們去哪？”黃遠一臉急切的道，他也隱隱看出了不尋常。

現在的處境無異于窮途末路。鐵盾關出不去，安德萬金科更別想了東閘城的凌無雙正在那等著呢。而且還有一支一直遠遠掉在自己屁股后面讓人不得安歇的路長通所部，這些天韓碩的臉也都枯敗的如同秋天的落葉。

一陣風沙吹過，遮擋了無數人的視線。看著漫天的黃沙，心中不免悵然。

真的大勢已去了嗎？

韓碩瞇著眼睛道：“事到如今，就去麻薩草原。”

“麻薩草原？”黃遠想不到那么遠，只是覺得這似乎是二殿下唯一的容身之所了。去麻薩草原必須要走水路，可一路上水路關隘比陸路更多，尤其是剛開鑿直通南北的大運河。黃遠想著，這樣逃終究是困難重重九死一生。可若逃不出鐵盾關追擊的步伐，那就是十死無生了，可為了二殿下，自己丟掉這條命又如何，黃遠摘下鐵盔遞給韓碩，心里已經暗暗下了決定。

“他們要跑！”隱藏在城門內的馮鐵心臉色一青，這個引君入甕之計是他設計出來的，韓碩如果逃走，那么他絕對難辭其咎。

馮鐵心是下將軍，高言弘恒兩級， 卻低于秦夢陽的統制銜。盡管秦夢陽和他同樣是下將軍，但秦夢陽是統制，那就代表著他可以統制整個廣德軍，這是馮鐵心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下想到這次失敗說不定連現在這個下將軍位都不保，他臉色鐵青道：“言大人，我帶兵去追反賊，請開關。”

言弘恒點了點頭，立刻高喊道:“開城門！”這是半個月以來第一次開城門，那些呆在軍營里的，那些正在操練的士兵都有些怪異的看著大門開啟，他們在鐵盾關下面無緣無故呆了半個月，既不巡邏也不讓隨意走動，每天就只有操練，其余的時間就是吃喝拉撒睡。

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過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他們只能帶著這兒，看著大門洞開，他們無一不露出驚異之色。

“騎兵營，跟我來！”馮鐵心高呼一聲，接著就聽到下級軍官匆忙的呼和，不到十分鐘，三百多騎兵整齊的站在他面前。他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再多等一會兒有更多的騎兵參加進來，不過現在迫在眉睫，已經等不了那么長時間，況且這三百人對付那一百多累的像死狗一樣的韓碩部下，不管是從質量上還是在數量上都是碾壓。他道：“諸位，隨我追捕反賊，事成之后，重重有賞！”

茶河圖撥馬沖過來道：“馮將軍，在下需要同言大人收城，不能同去，請見諒。”馮鐵心很看好茶河圖，本來有意去言弘恒那里挖角，這次他跟言弘恒說讓茶河圖擔任主要執行者，也是他的自作主張。此時茶河圖這樣說，他也沒了心思道：“既然如此， 茶將軍請回吧。”

茶河圖點了點頭，這次追捕必然是百利而無一害，并且會在帝國最重要的軍功簿上添上一筆，但他不能走，因為據可靠消息，這次追捕韓碩的永安御龍班直有兩只，一只是御龍班直校尉路長通所帶領的二百精騎，另一只是備將凌無雙帶領的三百鐵騎。

看了這二人的畫像。他猛地想起了凌無雙的面相，是他！他不禁感到一陣悔恨，當初沒能殺掉他的悔恨，但同時，他的心里也有一點小小的期盼，就是期盼他能把那本俞延和通史還給自己。但他如果知道這本書早已被于俊達焚毀，恐怕他立刻要吐血三升當場而亡了。

噠噠噠，爆豆般的馬蹄聲越來越遠，言弘恒的心卻依然吊著，馮將軍，你一定要抓住韓碩啊。

馮鐵心騎著馬迎著漫天黃沙，帶領著三百鐵騎飛速的向前奔涌著，鳥兒俯瞰下去簡直就像一小片黑色的涌流。前面是一片沙漠無人區，穿過這片沙漠才能抵達秦州的翠微東河。自古以來這片沙漠就有記載，這片沙漠在潭州占地極廣，千百年間已經蔓延到潭州腹地與宣州接壤的東閘城區域，那里面流沙遍布，毒物出沒，幾乎處處都是陷阱。恰逢天氣酷熱，馮鐵心幾乎要熱的不能呼吸，更別提前方那些幾乎兩天沒進食的韓碩眾人了。

終于，馮鐵心所部已經遠遠的看到了韓碩眾人的馬屁股，這無疑是對整個隊伍的士氣提升。

“一鼓作氣，決不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