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裡獻懷太子的畫像要供人膜拜,那樣的畫像更加追求神似而不是形像,所以不做參考。
皇后娘娘就太久遠了。
趙翊歆和平都公主,面容長得不像。鑑於兩位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夏語澹把不像歸咎爲生母的遺傳。
趙翊歆和平都公主,性情也不像。不過趙翊歆是皇太孫,他是皇上一手帶大的,誰能鍛造出和皇太孫一模一樣的性情呢。
再說了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所以夏語澹的注意力只在趙翊歆和平都公主之間跳躍了一下,又跳回郭二姑娘身上,郭家已經不是宗室,族譜都自己單列了一本,郭家又在西南執掌重權,等閒不與京中往來,在京城就變得尤其低調,甚至是透明,女眷之間說閒話也不會說到她家去。
幾乎是一無所知!
夏語澹因此而心情略感煩躁,支起窗口看著街景。
“停車。”
夏語澹走進一家賣飾物的鋪子,裡面沒有客人,坐在櫃檯後面的男掌櫃原來在算賬,聽到有人進來就立馬站起來迎客,打量了夏語澹一眼,往後輕喚道:“娘子,客來!”然後向夏語澹點頭致意,坐在小桌上繼續算他的帳。
一位二十出頭的婦人出面招待夏語澹。
這是一家偏向男式飾物的鋪子,男人用的髮簪,冠帽,汗巾,扳指,荷包……東西很樸實,一支馬頭烏木簪二十文,一個萬字荷包十五文。夏語澹問了幾件東西,價格還算公道。最後買了一支黑檀方扁簪,一個鍍銅鬼面腰釦。一共一百三十文。主要是渡過銅的腰釦太貴,要一百文。
夏語澹打開裝錢的土黃色長葫蘆荷包,裡面還有一個滾粉色橢圓形荷包,那小荷包裡裝了五錢銀子,乃是昨天賣畫所得。
夏語澹畫了上巳節能自由打扮的宮女們,自然隱去了青烏臺的背景,命爲四時羣芳。
只是特殊的一天,還是太孫妃的恩賞,她們才能依著喜好穿上春裝,然後或淡妝,或濃抹,在鏡子裡,在湖面上看見自己的美麗。那天之後按著宮裡的規矩,她們迴歸了制式的裝束生活。
宮裡的生活不允許她們再外表上獨一無二,那有什麼關係,她們每個人都是鮮活的個體,愛美之心,悅己之心,不是女爲悅己者容,是爲了自己喜悅而注重自己的儀美,這樣自愛自尊女子,即使無人觀賞,也四季常開,爲自己綻放,故爲四時羣芳。
幾天前,平都公主第一次走出她的鏤月樓,那天夏語澹正在自制顏料,中間平都公主和夏語澹說了一些外面的事。
高恩侯之女在毫無預兆之下,一舉做上了太孫妃,風光無限,舉國皆知。夏語澹住在宮裡沒有感覺,只是舉朝都知道了皇太孫甚爲滿意太孫妃,大婚一月同起同臥,同居同食。
大家都在猜測夏語澹有何魅力?夏語澹十五年生活軌跡都被他們扒的乾乾淨淨,除了鮮豔的皮囊之外,她還有什麼可取之處?扒來扒去,只有夏語澹師從仇九州學畫兩年是一個閃光點。曾經被馮四姑娘指摘的話全部忽略,閨閣裡墨守成規的女孩子,誰拜過一個名家爲師?仇九州的畫藝,前首輔徐大人慕名求畫而不得,那是能讓男人側目的才華。琴棋書畫,以前畫藝排在最末,現在得到了大力的追捧,那些投機取巧的人,都期待著利用這項才華接近皇太孫,從而得到青睞。
夏語澹看著土黃色長葫蘆荷包裡的滾粉色橢圓形荷包,忽然笑了。
隨著笑容在臉上綻開,整個身體也放鬆了下來,連接銀子的婦人都感覺到了夏語澹的鬆快,才大膽湊趣道:“小娘子是爲夫郎選的吧,小店可以爲小娘子買的東西做上特別的記號。”
“是刻字嗎?”夏語澹摸著黑檀簪子問。
“若夫郎是讀書的,送他蟾宮折桂,若夫郎是行商的,送他財源廣進,嫌那些粗鄙呢,荷包裡可以縫一個平安符……”婦女笑著壓低了聲音道:“有些話女兒家總是羞於啓齒,可是男人和小孩子一樣,也得人哄著,就弄幾句好聽的話,讓他們看了高興。”
後面一句,纔是重點。婦人說著拿出另一個銅鍍鬼面扣,不過和夏語澹買的那個不一樣,要輕一些,它的中間是空心的,可以放一張折得嚴嚴實實的信箋。
夏語澹瞭然於心,卻是不打算請別人捉刀,臨走另買了一把刻刀。
到了家,趙翊歆也外出逛去了,抱影在給小白梳毛,小白不願意到處跑,看見夏語澹以爲找到了靠山,撒開腿往夏語澹身上撲。
羊入虎口,夏語澹抱住了小白的腦袋,壓住它的身子,抱影終於可以順利的梳理小白的毛髮。一梳一梳,一團一團雪白的毛髮梳下來。小白趴在地上‘嗚嗚’的叫喚,梳好之後夏語澹放了它,它還趴在地上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
說起來小白也是男孩子。夏語澹熱了好久沒吃的劉寡婦做的大肉包子來哄它,揉揉它的肚子碎碎念道:“爲你好你也不知道,你下次嗯嗯不出來的時候,就知道我們是爲你好。”
天暖了小白開始掉毛,它又愛乾淨舔著自己的毛就把掉毛吃了,那些掉毛積在肚子引起阻塞,小白有三天不嗯嗯的記錄,肚子鼓鼓的它自己也一直喝水堵得難受,灌了藥才泄出來。所以夏語澹和抱影一天三次壓著它梳理毛髮。
“哎……”小白太重了夏語澹抱不起來,只捧住了它的腦袋,揉搓著它肥肥的臉頰幽怨道:“爲你操碎了心你也不領情!”
“啊嗚!”小白果然不領情,甩開夏語澹搖著短短的一蓬尾巴出去,在剛進來的趙翊歆腳下,用臉一蹭一蹭的撒嬌。
趙翊歆出門穿了一件淺青色長袍,領子袖子一圈白色,頭戴了桃木冠,髮絲一絲不亂,顯得額頭光潔飽滿,眉眼幽黑而澄清,腰上一條淺青色的絡子,和衣服的顏色渾然一體,正好勾勒出他身體的線條,修長而筆直。貴氣收斂,張揚出來的氣質如一桿破土而上的翠竹,朝氣蓬勃。
只是那麼一個人,就讓夏語澹止不住的喜歡。夏語澹拍著趙翊歆的身上的浮塵,聞到一股淡淡的牲畜的味道才問:“去了哪裡?一股子味兒,快去洗一洗。”
“被蹭了一下。”趙翊歆也受不了這個味兒,解著絡子道:“去了北市馬行看馬,遊藝說得沒錯,那裡真熱鬧!”
五十萬京近衛環繞在京城周圍,當兵的一酷愛兵器,二酷愛馬匹,而馬匹買賣有諸多限制,京城也只有北市一個馬行,除京城之外,外地千百里之遠也有人過來相馬,能不熱鬧嘛。
夏語澹給趙翊歆拿著衣服,趙翊歆忽然轉頭,脣角噙笑,伸手來拉夏語澹。
夏語澹本沒有旖旎的心思,也一下子懂了趙翊歆的意思,卻是往後退一大步,面頰微紅攤手道:“今天不行,以後幾天也不行。”
趙翊歆目光向下移。
夏語澹臉色更紅,歉意的點點頭。
趙翊歆也不掩飾他興致被折而失望的情緒,唆的一下就在夏語澹眼前不見了。
那一下下,夏語澹有一點點空虛,又努力讓惡作劇的意味取代了它,搭了一套換洗衣裳給他送過去。
很快趙翊歆就洗好了出來,衣裳鬆鬆垮垮,頭髮溼溼漉漉,纔是三月咋暖還寒的時候,他也不覺冷得難受。夏語澹展開一條錦煙色絨毯把趙翊歆包住壓在牀上,再脫了鞋子跪坐在他的身後給他擦頭髮。
“你怎麼沒那麼高興呢?”趙翊歆背對著夏語澹問道。不應該呀,今天夏語澹去看溫家半日,溫持念大難不死,溫神念快下定了,都是好事,應該高興纔對。
“我和他們一年不見,再見之後我現在是這個樣子,他們也未見誠惶誠恐,這一點我高興呢。他們叫我‘沈娘子’呢,這點我最高興!”夏語澹雙手疊放在趙翊歆肩上,軟語道。
趙翊歆也是這個感覺,身體往後仰把夏語澹抱在身上。
趙翊歆就這樣仰躺著,夏語澹的手臂撐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呼吸而引起的起伏。趙翊歆嘴巴半張,眼眸亮晶晶的,含著笑道:“沈娘子,沈娘子,沈娘子!”
連姓帶稱呼,喚了夏語澹三次。那時夏語澹還不知道‘沈’至於趙翊歆,有著特殊的意義,只以爲是牀上一種另類的情趣,輕輕啄著趙翊歆的脣,像落在自己的心口上,綿軟道:“沈公子!”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聲‘沈娘子’雖然聽得奇怪陌生,卻比‘娘娘’這兩個字的敬語,還讓人舒坦。
這樣在一處小小的宅子裡,娘子公子的稱呼,好似日常三餐相對的夫妻,好似話本里恩愛不移的小夫妻。讓夏語澹一點一點增加了底氣:沈公子沈娘子,他們只是兩人,只有她可以這樣吻著他,然後親暱的稱呼他,誰也不讓知道!
趙翊歆擁住夏語澹,伸出舌尖加深了親吻。
兩位開始都是理論派,現在實踐大於理論,趙翊歆又不能把夏語澹辦了,就只能在嘴巴上討點便宜。
脣齒糾纏,呼吸火熱,舌頭隨著每一次呼氣和吸氣攪動。趙翊歆剛剛洗了澡而微涼的身體越來越熱,尤其是某一處。在快燒起來的時候,被帶著汗溼又柔軟的手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