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玉衡之死】
洞中劉濤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腦海里一片空白,耳邊似乎還環(huán)繞著陣陣怪吼和玉衡的慘叫。就是到最后他也沒能刺出那根尖骨,黑暗中是玉衡從被嚇癱的劉濤手中奪過骨頭刺向了怪物。
震耳的怒吼后玉先生就失去了聲息,狂怒的怪物并沒有泄去怒氣,劉濤甚至能感覺到一滴滴腥臭的口涎淌在自己喉管上。忽然好像有別的動靜驚動了怪物,它像受到什么召喚一般棄劉濤而去。
玉先生死了,又一個保護(hù)自己的人不在了。劉濤痛恨自己的無能和懦弱。在真正的恐懼來臨時(shí),自己除了逃避和畏縮還會做什么?在危機(jī)來臨的那一刻,劉濤事先想好的什么撲過去和玉衡一起戰(zhàn)斗,甚至在怪物身上咬上幾口的打算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只會抱著頭蜷成一團(tuán)發(fā)抖。敢和日本鬼子面對面拼刺刀的劉濤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個膽小鬼,但是今天夜里所遇見的不間斷的詭異怪事,似乎早把自己體內(nèi)的勇氣榨干了。
劉濤哭著在黑暗中摸找玉衡的尸體。不知道為什么,對玉衡他有著比對失蹤的趙長洪更深的愧疚。也許是因?yàn)橼w長洪并沒有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燃燒完生命的火花,也許因?yàn)橼w長洪畢竟和自己有過朝夕相處,而玉衡只是與自己初次見面就甘愿犧牲更難得,又或者在神通廣大的趙長洪面前自己只能是個什么也不懂的被保護(hù)對象,而身有殘疾的玉衡本應(yīng)接受自己的保護(hù),自己卻因?yàn)榭謶侄丝s了。
玉衡的尸體黏手而潮濕,似乎體內(nèi)的血都噴了出來,而地上也沒再摸到那根尖銳的骨頭,應(yīng)該是刺入后留在怪物體內(nèi)了吧。但是又有什么用呢?這怪物實(shí)在太可怕了。只要它不倒下,劉濤覺得自己別說逃不了,就算逃上地面,都還會被它抓回來。
劉濤木然地抱著玉衡的尸體坐在地洞里,忽然頭頂傳來砰的一聲,有碎屑落在頭發(fā)里,緊跟著又是砰的一聲,抬頭看到有光從頭頂上方透了下來,這一下真是大喜若狂,大叫道:“上面有人嗎?救命啊,救命!”
砰砰的聲音越響越快,忽然停了下來,劉濤看著頂上的月光,雖然看著離自己那么遙遠(yuǎn),但得救的希望好像哽住了自己的喉頭,居然叫不出聲來。只見一根繩子慢慢地從頂上洞口垂了下來,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你娃嗎?是劉濤你娃在底下嗎?”
劉濤含淚嗚嗚地叫了一聲:“趙叔,是我,是我啊!”從頂上洞口露出的正是趙長洪那滿是皺紋的老臉,眼睛里亮閃閃的,聲音也帶著哽咽:“真是你娃,真是你娃哎!還是你趙叔能耐,猜著就能在這黑龍洞里找到你!”劉濤奇道:“這里真的是黑龍洞?!趙叔您是怎么到上面去的?”
趙長洪在上面擺擺手:“別問了,順繩子爬上來,上來趙叔跟你慢慢說?!眲c(diǎn)點(diǎn)頭,伸手去夠繩子,夠來夠去夠不著,泄氣道:“夠不著啊趙叔,跳起來都還差那么一胳膊?!?
趙長洪罵道:“你娃事真多,我把鐵匠鋪底都翻遍了才接到這么長的繩子!要不你等著,我再去找找。”劉濤慌忙叫道:“別別,趙叔您千萬不能走。這洞里有怪物,回頭叼了我去您就再也看不到我啦!”
趙長洪氣道:“你娃這是又要馬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可難死我了!”劉濤撓頭道:“就差這么一點(diǎn)兒。要不您順繩子下來,搭手夠我一把。這里還有玉先生,我,我想把他也弄出去?!?
趙長洪奇道:“下面還有人?那你們倒是搭個肩不就完了?”劉濤道:“可,可玉先生死啦。我是想把他尸體弄出去?!壁w長洪嘆道:“我上輩子欠你娃的?。』钊艘簿退懔?,你還弄個死人來折騰我。行行,這一時(shí)半會兒也沒人來,我就聽你的下去拉你們。”
【二、狗骨頭】
玉衡是從地下暗道里被怪物拖來洞窟的,所以真的沒想到洞窟上面就是黑龍洞口。這黑龍洞原本是口古井,雖然后來洞口撐大了又被磚砌上,但生鐵鑄就的捆井繩轱轆的井搖根子還在。趙長洪小心翼翼地把繩子在井搖上捆好,又不放心地拉了拉,憑著多年的下墓經(jīng)驗(yàn)斷定繩子拉三四個人沒問題,才來了個蝎子倒爬墻,頭下腳上沿著繩子往井里鉆去。
劉濤是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趙長洪的臉越來越近,興奮得亂跳。跳著腳尖正好兩人的手指搭手指,趙長洪正準(zhǔn)備加把勁把劉濤先拉上來,忽然上面一輕,下面一重,頭對頭撞了下來。
兩個腦袋頂對頂直直地碰在一起,加上慣性勁可真不小。劉濤當(dāng)時(shí)就被砸趴了,趙長洪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呻吟一聲摸摸脖子,好在頸骨未折。繞下纏在脖子上的斷繩借著洞頂透下的月光一看斷口,驚叫一聲:“切口這么平,繩子是被人切斷的啊!”
劉濤晃晃腦袋也站了起來,看到趙長洪對著頭頂大叫:“是誰,誰跟爺作對?有本事露個臉!”劉濤知道大事不好,怯怯地問:“趙,趙叔,不是我又連累了您吧?”
頂上洞口靜悄悄的,也沒見有人出來。趙長洪嘆了口氣,看到地上的骨頭眼睛一亮,拿了兩三根捆在斷繩的一頭,拉過劉濤站在他肩上往上甩繩子,想搭上高處的井搖。但從洞口垂直往下很大一段距離都是煙囪一樣的窄道,想把繩子甩進(jìn)窄道真不下于讓駱駝穿針眼。甩了幾次一個不留神綁在繩頭的骨頭砸在井壁上四散碎掉,慌忙跳下劉濤的肩膀躲閃。
趙長洪看著手上的空繩,悲哀地嘆了口氣。劉濤看見趙長洪煩惱,怯怯地安慰道:“趙叔,您不要急。好在我們還能看見天,總不會跟這骨頭的主人一樣在這兒活活困死吧。”趙長洪心情正惡,破口罵道:“你娃才跟這骨頭一樣!你不是要找狗嗎?看到這么多狗骨頭你該歡喜了吧?!”
劉濤這一驚非同小可,顫聲道:“這,這都是狗骨頭?”趙長洪沒好氣地道:“不然你以為是人骨頭?你趙叔年輕時(shí)候摸的是死人骨頭,枕的是死人骨頭,還會認(rèn)錯了?人是頭天腳地豎著站,狗是腹地背天橫著站。肋骨看著差不多,其實(shí)區(qū)別大了。我看就是你那兩條德國大狼狗,純種的,純種的骨頭!”
劉濤沒聽完就哇的一聲哭了。趙長洪慌了手腳,知道自己惱怒之下話說重了,連忙安慰道:“不不,是趙叔看錯了。你看這骨頭都酥了,悶在地下起碼十幾年了,哪能是你今天才丟的狗?咦,這是什么?”
趙長洪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好奇地打開電筒照了照角落,忽然臉色一變,慌忙關(guān)掉了電筒。劉濤也看出趙長洪臉色不對,不過電筒開關(guān)得太快,只看見了黑黑的一小撮毛發(fā)一樣的蓬松東西,好奇地問:“趙叔您看到了什么?”
趙長洪腳踏在角落里像是遮蓋什么東西,支支吾吾道:“沒,沒什么。你娃別老看地上,要多看上面,得想個法子出去啊?!眲c(diǎn)點(diǎn)頭:“是啊。對了趙叔您都沒告訴我,您不是和我一起被困在地窖里的嗎?怎么跑上面去了的?又怎么知道我在黑龍洞里的?”
【三、再陷絕境】
原來那時(shí)候趙長洪為了救劉濤跳下暗道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起,暗道的石壁上多出了一個大洞,洞后的泥土還留著拖痕,悠悠的不知道通往何方,顯然劉濤就是從這里被什么東西拖走的。趙長洪打著時(shí)好時(shí)壞的電筒,跟著拖痕一路摸來,卻是越走越心驚。
原來不知道這紹德地下的泥土被什么怪物挖得阡陌縱橫,洞套著洞,道串著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寬多遠(yuǎn)。洞道的高度齊在趙長洪胸口以下、肚臍以上的部位,爬著要比蹲著走得方便。好在電筒照著拖痕比較清晰,就是遇著地洞分成幾個叉口也不會摸錯。
再爬一會兒,趙長洪暗暗心驚,原來洞道土面上的拖痕可不是一道兩道,有的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留下的。劉濤留下的痕跡夾在里面越來越不醒目,要是斷了線索沒準(zhǔn)兒自己也被陷在這座洞道迷宮里困死了。正心慌的時(shí)候,偏偏電筒也熄滅了,怎么擰怎么甩也發(fā)不出光來??床坏降孛娴内w長洪真的只能死心了,知道想在這大迷宮里繼續(xù)尋找劉濤的下落,無異于大海撈針。憑著自己多年前沒忘卻的絕技,捏著土,聞著風(fēng),跌滾爬摸了一路,由濕土往干土處摸,半靠技術(shù)半靠運(yùn)氣好容易找到了回到地面上的路。
趙長洪白蒼蒼的半禿頭終于升出地面的時(shí)候,卻是快到城內(nèi)河的碼頭岸邊了。岸邊的一條小巷子里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月堆著的盆罐箱子,加上居民傾倒的日常垃圾,形成了一個垃圾場,出口就在垃圾場中心。披著一頭菜皮果殼的趙長洪死里逃生,再也沒有勇氣回頭看洞口一眼,跌跌爬爬地沖到河邊,要不是看河水太冷,都恨不得跳下去洗干凈這一身晦氣才好。被冷風(fēng)一吹想起還在底下生死不知的劉濤又不禁流下淚來,耳邊總是想著劉濤說的那句話:“我的兩條狗好呢,純種的,趙叔您知道什么叫純種啊……”
越想越難過,趙長洪一跺腳:“娃啊,怨你趙叔沒本事救不了你。只能幫你了了心愿,去黑龍洞看看你的命根子在不在?!闭l知道到了黑龍洞趙長洪就傻眼了,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洞口已經(jīng)被青磚給砌實(shí)了。好在當(dāng)時(shí)砌磚的人也是敷衍了事,就在洞口鋪了塊木板蓋上,然后將磚石砌在木板上。趙長洪是挖洞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道這洞口看著壘得結(jié)實(shí),實(shí)則重力不均勻,找準(zhǔn)位置揮幾家伙就能砸個對通。
其實(shí)黑龍洞既然被壘堵了,兩條狼狗當(dāng)然不能從這兒被拖下去。但趙長洪此刻心傷劉濤之死,根本沒法清醒地思考,一門心思就要看看黑龍洞下有什么。記得當(dāng)年離黑龍洞不遠(yuǎn)就是鐵匠鋪,摸了去看居然還沒歇業(yè)。里面的人雖然走了,繩子、鋤頭、鐵氈一類的工具還在。萬萬沒想到才鑿開了蓋住洞頂?shù)拇u層,就聽到了底下劉濤的回應(yīng),這一下真是喜從天降。
要是往日,精明謹(jǐn)慎的趙長洪怎么也不會答應(yīng)劉濤讓自己下去接應(yīng)的要求??墒茄垡娦闹性绫划?dāng)成兒孫寵愛的劉濤居然又從鬼門關(guān)被自己拉了回來,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的趙長洪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冷靜,做出了讓自己后悔莫及的決定,才和劉濤一起再次陷入了絕境。
【四、游走的鬼臉】
但此刻趙長洪不想和劉濤多說。一來于事無補(bǔ),二來怕劉濤愧疚。倒是劉濤不停地詢問既然頭頂上爬不出去,能不能從地道里再次找到往上的出路。趙長洪被問得煩了,吼道:“沒可能沒可能,要是你娃指望趙叔再回頭碰那運(yùn)氣,還不如一頭撞死干凈?!?
劉濤見趙長洪動了真火,嚇得立刻低頭閉嘴。趙長洪看嚇著了劉濤,有些歉意正想說點(diǎn)兒什么,忽然看見低頭的劉濤全身打起了擺子,顫聲道:“趙趙趙趙趙叔,您您您您您抬頭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什么東西在朝我們看看看……”趙長洪這才發(fā)現(xiàn)在洞頂月光的照射下,地上自己和劉濤影子中間好像多了個模糊猙獰的頭像,倒抽了一口冷氣,抖抖著抬起頭來往上一看,一屁股坐在地上,顫聲道:“是是是是是當(dāng)年黑黑黑龍井里里的猛鬼鬼鬼……”
劉濤捂著眼睛壯起膽抬頭,張開中指縫往上面瞧。只見慘白的月光下一張毛茸茸滿口獠牙的鬼臉從上往下冷冷地俯視著二人,嘴角抽動著,似乎正在獰笑。細(xì)看還有一根兩指粗細(xì)的骨頭插在鬼臉右眼里,順著露在外面的骨身一滴滴地往洞下滴著液體。
趙長洪坐在地上只顧?quán)钸叮骸袄K,繩子一定是它割斷的。是天老爺讓它來收我了,來收我了!”只見那鬼臉往洞下探著身子,似乎要從上面直躍下來,劉濤嚇得尖聲驚叫。眼看整個鬼頭已經(jīng)伸進(jìn)了井頸,上面的月光全被遮斷,只看到一只綠幽幽的眼睛漸漸接近,似乎那鬼身居然在滑不溜丟的井身壁上一步步爬了下來。
劉濤和趙長洪緊緊抓住對方的手,絕望地等著慘劇發(fā)生。忽然只見那只怪眼停在空中,眼仁轉(zhuǎn)動,似乎有什么響動驚擾了它,眼睛眨了一下,閃電般地從井身里倒退了出去。這會兒劉濤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有凄厲的女聲在吟唱著什么,然后井上一聲低沉的怪吼,再無聲息。似乎那猛鬼奔歌聲而去了。
趙長洪大叫起來:“回來,回來。你不要走,沖我來,沖我來啊?!眲龂樍艘惶?,連忙摁住暴跳如雷的趙長洪:“別別別,趙叔您這是怎么了?好容易撿回一條命來,您還搶著摸閻王屁股?”趙長洪煩躁地甩開劉濤的手:“不能讓它走,不能讓它走。它這是要去害她啊!我,我……”
劉濤有點(diǎn)兒暈:“趙叔您慢慢說,他它她的我聽不明白啊?!壁w長洪頹然坐倒在地,慢慢抬起頭來,油光光的老臉上似乎每一條皺紋都藏著沒說出的秘密,眼里含著渾濁的淚:“和你娃說又有什么用?我得回地上去,我一定得回地上去!不能爬上去就走地道也得上去!電筒,電筒呢?!”
劉濤手忙腳亂地去撿電筒,電筒被趙長洪甩到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劉濤邊撿邊道:“我急著回地面是因?yàn)橛裣壬形摇焙鋈恍睦镆粍樱屏岭娡餐惹摆w長洪用腳踏住的地方照了照,慘叫一聲:“我的狗,我的狗??!”
【五、入土為安】
劉濤發(fā)了瘋似的用手在土里亂扒,剛才電筒照到的地方依稀有幾撮黑色的狗毛嵌在泥土里,像墳堆上冒尖的草頭微微地露著。趙長洪嘆息道:“還是被你娃發(fā)現(xiàn)了。別太難過,為狗命傷了人心不值得啊。”
劉濤就像聽不見趙長洪的話,一個勁兒地只是刨。井下的土潮濕松軟,一會兒就刨出了一大片。劉濤邊刨邊哭,最先刨出來的正是早前丟失的兩條軍犬。干癟的犬尸,溜溜的眼睛依然睜著,只是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死灰色,只剩一層薄薄的狗皮包著骨頭。劉濤顫抖著在狗皮上細(xì)細(xì)摸索,最后在狗頸毛皮下發(fā)現(xiàn)一排森森的血洞,軍犬身體里的血液似乎被什么東西從血洞里吸出去了,一滴都沒有剩下。
更可怕的是,在兩條軍犬的尸體下面,還鋪著無數(shù)這樣干癟的狗尸,就像被掏空了肉囊的橘子,早已陰干蒙塵,疊成了厚厚的狗皮層。趙長洪湊過臉來,嘆息道:“看你趙叔說得沒錯吧?紹德城這幾十年失蹤的狗估計(jì)全在這兒了。看這狗脖子下的洞,一準(zhǔn)兒是剛才咬斷繩子的鬼牙給戳進(jìn)去的——要是走不出去,咱們爺倆的皮遲早也會埋在這土里?!?
劉濤繼續(xù)挖著,挖出來的卻是一片已經(jīng)開始泥化潰爛的豹子皮。趙長洪驚呼道:“劉白龍的花斑大豹子果然在這兒呢!別挖了,你娃的指頭都磨出血了!”趙長洪快要摁不住呆呆愣愣只會重復(fù)挖掘動作的劉濤了,一急之下狠狠甩了劉濤兩耳光,吼道:“你娃被魘了?沒完了你?!”
劉濤木木地抬起頭來,低聲道:“叔,我一定要除了它?!壁w長洪搖頭嘆道:“不就是兩條狗嗎?這鬼你也見了,人哪干得過它!別為了兩條狗搭上你娃的命!”劉濤搖頭道:“不光為我的狗,還有玉先生的仇。它眼里那根骨頭就是玉先生扎進(jìn)去的,可惜沒扎死它。”
趙長洪苦笑道:“就憑它那手爬著滑溜溜的井壁跟走平地似的道行,你娃能滅了它?”劉濤頹然坐倒在地,趙長洪拍了拍他肩膀:“能不能報(bào)仇先得看出得去出不去?!眲幌孪肓似饋恚骸皩α?,要出去就跟著血味走,玉先生舍命扎它眼睛就是為了給咱們有條血路追著?!壁w長洪向空中吸了吸鼻子:“我還以為這血腥只是那死人身上的呢!這姓玉的死人腦子好使,算是個辦法。我看行!”
劉濤一陣難過,此刻已經(jīng)看清了玉衡尸體的面容,玉衡眉目清秀,看年齡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只是在洞中餓得久了,瘦得筋都暴了出來。趙長洪嘆道:“尸體是帶不走了,你磕幾個頭吧,能找到地面咱們再從黑龍洞上把尸體吊上去好好安葬。”
劉濤搖搖頭,輕輕抱起玉衡的尸體將他放進(jìn)自己先前刨出的坑里:“不用,我把他和我的兩條狗埋在一起就好,回頭我要是能殺了那個怪物,燒成灰撒井里給他安魂!”趙長洪嘆道:“要是別人說把人和狗的尸體埋一起我準(zhǔn)上前就是兩耳光,不過從你娃嘴里說出來你還真把這姓玉的當(dāng)兄弟了?!眲樢患t,埋好玉衡的尸體,又揚(yáng)手撒上一抔土,忽然趙長洪一把抓住劉濤手腕道:“這亮晶晶的啥寶貝?”
【六、金表里的人皮】
劉濤急忙遮掩,但已經(jīng)遲了。趙長洪是何等眼力,腕上偌大一塊金表怎么瞞得他去,嘖嘖贊道:“半會兒不見你娃哪來的這塊好東西,這可比我那金豆子值錢多了。來,脫下來讓趙叔幫你掌掌眼?!?
劉濤慌忙把手往后縮:“趙叔您千萬別動這表的心思。這是玉先生千叮萬囑要我上去親手交給陳參謀的。”趙長洪怒道:“姓玉的跟你親還是趙叔跟你親?為了你娃趙叔棺材本都賠光了也沒抱怨,你給我看看怎么了?”劉濤看趙長洪動了真氣,不敢再藏,便拿下金表遞過去,心頭直打鼓,怕這趙叔貪財(cái)?shù)睦厦“l(fā)作順手往口袋一揣,那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趙長洪拿到金表頓時(shí)忘了跨步,只是翻來覆去地盤弄,眼里閃著金光,嘴里嘖個不停。忽然啪的一聲,不知道被摸到了哪里,金表表蓋啪地一下彈開,趙長洪嚇了一跳,一抖手金表掉落在地,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轉(zhuǎn),連表芯都掉了下來。劉濤直撲過去抖著手捧起表,聲音就有了哭腔:“趙趙叔你你是故意的對對不對,您您您……”趙長洪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頓時(shí)本來存著和劉濤磨嘰磨嘰把金表弄過來的心思也沒了,半掩飾半勸解地支吾:“不不是,這表它本來就壞的……你看它開始就不走數(shù),現(xiàn)在又連表蓋都自己掉下來……不值錢的貨色,別心疼,別心疼……”忽然劉濤咦了一聲,擦擦眼淚:“這,這表里有張薄薄的皮紙,挺奇怪的?!?
趙長洪巴不得有事轉(zhuǎn)移劉濤的注意力,連忙湊過去看。果然表芯后面壓著一塊薄薄的皮片,疊成了四片指甲并起來大小的方塊,打開后上面像是用尖銳的東西蘸著褐紅色的液體寫著什么。液體干涸已久,勉力能認(rèn)得一個棺材鋪上掛著的壽字,剩下的字伴著幾個圈圈扭扭都不認(rèn)識,再摸摸驚道:“這是人皮啊!看上去像用針蘸著血寫的,你娃少爺出生,應(yīng)該念過書認(rèn)識字吧?寫的什么?”
劉濤搖頭道:“這是日本人的文字,我認(rèn)不全的?!壁w長洪趁機(jī)道:“機(jī)密,藏得這么嚴(yán)實(shí)一定是機(jī)密。姓玉的就是要你交給陳參謀這份機(jī)密。那塊表只是個幌子,別說摔了,扔了也沒啥?!?
劉濤聽趙長洪說得有理,再看看皮片上的字甚是娟秀,倒真像眉目清秀的玉衡所書。心想定是此機(jī)密不欲人知才用日文寫就,便連地上散開的金表找全和皮片一起裹進(jìn)衣服上撕下的布里,小心翼翼藏好:“那我也得把這些一起交給陳參謀。”趙長洪見劉濤不再追究大舒一口氣:“對,對,得趕緊交給陳參謀。趙叔一定帶你找到陳參謀??旄襾?!”
【七、神衰力竭】
其實(shí)金表里的字跡,倒不是玉衡所寫。便是玉衡在洞窟中撿到人皮對所寫內(nèi)容也不甚了了,卻知道必是關(guān)鍵,便欲交給陳泉參詳。劉濤急著要把玉衡留下的物件送入陳參謀手里,跟著追尋血腥氣的趙長洪急急離開黑龍洞底。四通八達(dá)的窟洞里兩人走的正是最矮最窄的一條,真正是只能撅起屁股往前面爬。
前面趙長洪吭哧吭哧爬著,偶爾停下大口大口吸氣,劉濤有些感動又有些擔(dān)心:“趙叔您就是嘴不好,說話絮叨會得罪人,其實(shí)心可軟了?!壁w長洪氣道:“我嘴怎么不好了?你趙叔活著第一懂修口德,知道禍從口出,也知道沉默招金!”劉濤一笑:“難怪趙叔您喜歡話說半截藏著掖著,原來是等著生金子。”趙長洪慢了下來罵道:“你,你叔啥時(shí)候話說半截了?”
劉濤聽著趙長洪說話呼吸真的覺得不對勁,有心讓他爬慢點(diǎn)。又知道趙長洪第一好面子不能服軟,正好就著這機(jī)會追問道:“您怎么沒藏話了?我是人小不懂事,可再小也能看出您一聽那個女鬼唱歌就癡癡迷迷的樣子,分明有名堂就是不想說!”
趙長洪畢竟上了年紀(jì),又折騰了這大半夜,漸漸有點(diǎn)神衰力竭,可嘴還是不饒人:“你娃不就想從趙叔嘴里再掏出些老紹德的芝麻事兒嗎?我還就不告訴你!這就叫子不語怪力亂神!”
劉濤笑了:“拉倒吧,您啥時(shí)候?qū)W會掉書袋子啦?茶館里跟說書先生學(xué)的吧?子不語?君子?。磕缒暝诮B德干啥的都告訴我了,還好意思說自己君子呢?!?
趙長洪慢慢挪著哼了一聲道:“你娃懂個饅頭。這小偷叫梁上君子,盜墓的叫地下君子,都是古人定的。再說你趙叔只盜不搶,比這世上那些專刮民脂民膏的大官好了去了。是老天爺不開眼,才不去罰他們,就知道折騰我這苦命人?!?
劉濤覺著自己話說過頭了,便順著趙長洪把話往回扳:“是啊是啊,老天爺不開眼,就知道欺負(fù)趙叔您這樣的好人。不過趙叔您也別計(jì)較,好人壞人最后還不是都變死人,死了大家就都一樣了。”
說完話劉濤破天荒地發(fā)現(xiàn)趙長洪沒和自己拌嘴,只是一個勁兒地使勁吸氣,忍不住擔(dān)心地問道:“趙叔您不是說過心臟不好嗎,要是吃不消我們就歇會兒,別硬撐??!”
趙長洪罵道:“你娃才吃不消呢!趙叔這是遇見難題了。”劉濤大驚:“前面又沒路了?”趙長洪哼了一聲道:“你娃說反了,是又多出來一個岔口?!眲@才放心道:“那沒事,我們跟著有血腥味的那條走就是。”趙長洪苦笑道:“我這不是拼命嗅呢嗎。可奇怪的是不知道哪里忽然來的濃濃死人味,把血腥味都蓋住了!”
【八千、手觀音尸】
劉濤道:“土里有死人味有啥奇怪的?土里不是本來就該埋死人嗎?”趙長洪搖頭道:“你娃懂個饅頭?紹德城里死了人從來都是葬城外墳場的。能在城里土下的只能是燒化的骨灰,哪能有這么多尸體堆一起的濃味?這味道不像老尸,聞著至多就是這一兩年埋下的?!钡紫聜鱽磬坂鄣穆曇?,卻是趙長洪在死命拍著擰著那不亮了有好一會兒的手電筒。
忽然一道強(qiáng)光射出,照亮了前面的道路。趙長洪一聲驚呼,聲音里都帶了哭腔:“千手觀音尸,前面是千手觀音尸?。≡趺磿谶@里?怎么會在這里?!”
趙長洪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連爬帶竄出去老遠(yuǎn)。劉濤眼前一花就看見面前的趙叔屁股沒了,再看面前有兩個岔口,有亮光的那個岔口前面似乎有座什么東西,趙長洪正跪在里面,光亮正是趙長洪腳邊的手電筒發(fā)出的,連忙跟著往前爬,跪走的膝蓋一疼壓到了什么東西,此刻電筒又作怪忽然暗得跟螢火一樣,雙手摸著湊到眼邊一看,大驚失色。
卻是一顆沾滿泥土跟泥團(tuán)一樣的手雷,拉環(huán)在剛才的摸弄中已經(jīng)被自己拉下,來不及細(xì)想慌忙將手雷從襠下往后甩出,身子一躥,躥到了趙長洪身邊。驚魂未定只聽不遠(yuǎn)處一聲悶響,卻是手雷在地下受潮已久威力已經(jīng)遠(yuǎn)不如昔,饒是這樣也把岔口炸得灰土團(tuán)落,塌陷下來。
劉濤慌忙打量一下周圍,只覺腦子嗡的一下,知道闖下大禍了。眼前的道路倒是比剛才爬的地道寬敞不少,變高了不少,看著剛剛能站直身子曲胳膊夠到頂?shù)臉幼印栴}是長度只在六七米,前面就是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土壁,再無進(jìn)路。
看來怪物走的是岔口處另一條道路,而這里是一處斷頭死路。更要命的是自己和趙長洪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一樣,把退路給炸斷了。雖然一個無心,一個有心,后果卻不會有甚分別??墒潜晠s沒有驚動趙長洪,趙長洪正跪在困路中央癡癡摸著一座黑乎乎的東西,劉濤過去拿起電筒拍了拍,站直身子一照趙長洪面前,駭然大叫道:“這是什么東西!怎么這么嚇人?!”
電筒射出的光柱映在一具齜牙咧嘴的干癟僵尸臉上,正沖著劉濤獰笑。尸體臉上還結(jié)著厚厚的蜘蛛網(wǎng),像是站著的,可只齊到劉濤腰胯高,往下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尸體只有上半身在土上,下半身卻埋在土里,所以才屹立不倒。最駭人的是尸體土上半截一圈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手,像畫像里的千手觀音一樣呈圓形展開,帶著弧形向前伸出,像是要把面前趙長洪的脖子掐摟到懷里。身上的黑衣破破爛爛已經(jīng)被土腐蟲噬得不成形狀,還有蚯蚓地蟲一類的東西在尸臉七竅里爬進(jìn)爬出,被電筒光強(qiáng)射著又有些像一只正從土里鉆出的多足黑蜘蛛。再看地上,還有很多零碎的人骨,頭骨腿骨都齊全著,就是不見皮肉。
趙長洪甩開拉著自己訴說已經(jīng)進(jìn)退無路快想辦法的劉濤,繼續(xù)溫柔地摸著面前差點(diǎn)兒把劉濤魂兒都嚇掉的怪尸,輕輕地說:“沒路走就不走了吧,你趙叔這輩子就從千手觀音尸開始變的,現(xiàn)在再見千手觀音尸也該結(jié)束了。你娃不是老問紹德三邪嗎?其實(shí)紹德第三邪是兩句話,夜半月圓鬼唱歌,千骨觀音排成行。這就是后半句里說的千手觀音尸。”
【九、死路一條】
尸體就是尸體,形狀再古怪,不喊不動看習(xí)慣了也就沒那么恐怖了。劉濤更急著想找條生路,拿電筒打量一番,發(fā)現(xiàn)地上零碎的物件叫道:“趙叔您快看,這些是伯朗寧手槍,跟俞師長那把一樣的。這些是……看著像倭刀,就是短小好多。還有好幾個手雷呢?!?
趙長洪瞄了一眼道:“這是小太刀,日本人用的。以前有個日本俘虜懷里就揣著這家伙,乘我們不注意就用這刀把自己肚子給剖了!”劉濤啊的一聲:“這就是小太刀啊,我聽營長說過,凡是家里有些底子的日本武士都喜歡弄一把貼肉藏著,防身切腹,看得比金子還重。不過我覺得還是槍好使?!蹦闷鹨话巡蕦幚艘幌聵屗ǎl(fā)現(xiàn)早就銹實(shí)了,根本拉不動,換了一把,一拉還是銹得實(shí)了。
劉濤失望地嘆了一聲,扔掉槍拿起一把小太刀用袖子使勁擦了擦,原本臟得跟個泥棒似的短刀立刻爍爍發(fā)光,劉濤贊了一句好刀,揮舞了兩下,一不小心拍到怪尸那茂密的胳膊上,居然一連拍下幾條來。
趙長洪嚇了一跳道:“祖宗,你干嗎呢你!”劉濤也嚇了一跳,分辯道:“這小太刀真快得邪乎,我怕刀刃朝下舞起來傷著您,特地刀背朝下,誰知道還這么鋒利!”再一看叫道,“不對??!這,這胳膊根處有根木棍,胳膊是被人硬插在尸體上的!”
趙長洪站起來看看被砍掉幾根胳膊的黑衣怪尸,又看看地上的槍槍刀刀,松了口氣:“沒事,看來這用來做千手尸的尸材都是日本人,那砍就砍了吧,不怕得罪鬼魂?!眲c(diǎn)頭道:“那就好,我有點(diǎn)兒明白了,一準(zhǔn)兒是和那大黑天一起進(jìn)城的還有其他日本人,只是不知道被誰殺了,又把尸體做成了這副模樣。”
趙長洪罵了一句:“扯淡呢。大黑天今晚上才第一次摸進(jìn)城,可看千手尸爛成這樣,起碼扔這兒一年開外了,能是一起的嗎?再說全紹德唯一一個會做觀音尸的就是你趙叔我,難不成是我夢游到這里殺了他們又?jǐn)[成了千手尸?”
劉濤嚇了一跳道:“原來創(chuàng)出這怪尸的就是你?。】吹厣线@些人骨倒像是被野獸吃了的,不知道和早前黑龍洞那怪物有沒有關(guān)系?”
趙長洪拿起一顆手雷,劉濤連忙阻止:“趙叔您仔細(xì)點(diǎn)兒,這手槍銹爛了,可手雷還好用著呢?!壁w長洪隨手把手雷扔掉:“好用好啊,咱爺倆要么拉手雷炸死,要么就用小太刀把自己扎死,你娃選吧?!?
劉濤抖聲道:“真的沒別的辦法了?”趙長洪面無表情:“有啊,等著被悶死也行。唉,我算明白了。老天爺要捉弄的人,跑到哪兒都是一條死路,不如坐著等死。累啊,好累好累?!?
劉濤聽趙長洪聲音消沉,就跟隨時(shí)會睡過去似的,打了個寒噤,強(qiáng)笑打岔道:“趙叔,你們紹德城到底能裝下多少古怪啊?為什么紹德第三邪里說千骨觀音排成行?。窟@千手觀音尸如此丑怪,一個就嚇?biāo)廊肆?,要是多到排成行還不……”趙長洪怒道:“你娃瞎說什么!什么丑怪!千骨是千骨,觀音是觀音,不是一碼事!紹德第三邪你得這么念:夜半,月圓鬼唱歌;千骨,觀音排成行。說的是,千手觀音尸,是在夜里月圓時(shí)候,觀音菩薩月光下城外墳場上唱著歌用一千具尸骨排出來的。”
【十、菩薩,女鬼】
劉濤張口結(jié)舌,想著那夜半觀音排尸骨的詭異場景,更是打了個寒噤:“趙叔,就算紹德城邪廟里的觀音菩薩也邪氣,可好歹也是一菩薩啊。不待在廟里卻跑去墳場干這事,那不就成一女鬼了嗎?”
趙長洪臉色一變怒道:“住口!你娃懂個饅頭!我跟你說觀音菩薩是最美麗最慈悲最救苦救難最受不得人間疾苦的,你再亂嚼舌根我跟你急!”劉濤不服氣道:“我怎么嚼舌根了?都說人死為大,就是盜墓都不帶拖尸的。觀音菩薩能干這缺德冒煙的事,把墳場里的尸體揪出來這么糟蹋啊?要是如來佛知道了還不一指頭捏死她……”
啪!趙長洪也不知道哪來的勁,撲過去狠狠地扇了劉濤一耳光,暴跳道:“你娃一家?guī)卓谌?,人均幾畝田,一田產(chǎn)多少斤咸菜,吃的你盡咸扯淡?!背后對菩薩不敬,活該你一家死絕!”
趙長洪話出口就后悔了。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里是想收就收?說話觸中了劉濤心底的隱痛,抽泣起來再也不和趙長洪說話。一時(shí)間洞窟里靜得出奇,只聽到劉濤吸鼻子的聲音。
片刻后趙長洪尷尬地咳嗽兩聲:“那個,你趙叔有點(diǎn)兒羊癲兒瘋,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就發(fā)了,你娃別往心里去啊。”
劉濤理也不理趙長洪,趙長洪抓抓頭皮:“要不,你娃打回來?趙叔皮厚你扇重點(diǎn)兒。”說著把老臉湊過去,劉濤掉過身去不看他,趙長洪有些急:“我打你娃罵你娃也是為你好啊。你娃沒見地上尸骨有骨沒肉嗎?一準(zhǔn)兒是都進(jìn)怪物肚子啦!可你看這觀音尸邪物就不敢啃。為啥?因?yàn)樽鲇^音尸的觀音菩薩有神通啊。邪物都不敢惹菩薩你娃在背后嘀咕,她能聽不見嗎?聽見了你娃能有好果子吃嗎?”
劉濤氣道:“拉倒吧。你真當(dāng)我三歲小孩子隨你哄?我沒眼睛,沒耳朵,看不見也聽不著你跟這千骨尸和那墳場觀音有貓膩?沒事,你別告訴我,我也不想聽。我不認(rèn)識你,你也不認(rèn)識我,大家離遠(yuǎn)點(diǎn)兒。”
趙長洪嘆息一聲:“不是我不想說,是怕說了你娃也不信啊。你趙叔這輩子,沒找過女人,就是因?yàn)樵诮B德城里和觀音菩薩睡過一張床,再也對其他女人沒興趣了?!眲鼩饬耍骸安沤心悴灰盐耶?dāng)三歲小孩你又來了,你讓我別對菩薩不敬自己卻說這話,不怕天打雷劈???”趙長洪鄭重地發(fā)誓:“要是我說謊我是你劉家的孫子十八代,明天就給日本人的狼狗刨了!”劉濤立刻來了興致:“難怪您這么護(hù)著觀音菩薩!那菩薩真的和廟里供的一樣漂亮嗎?”
趙長洪癡癡道:“漂亮。廟里木頭雕的、泥土堆的哪里有她漂亮。你趙叔離開紹德這么多年,就沒看到過有她一成漂亮的女人?!眲暨^頭來興奮道:“我就說嘛!趙叔您早年是盜墓的,這觀音又在墳場排尸,哪有不發(fā)生點(diǎn)兒什么的道理!哎,趙叔,我發(fā)現(xiàn)您花花腸子還真不少。早前在地窖里,您就想上去追那唱歌的女鬼?,F(xiàn)在跟這墳場里的觀音又不明不白的,您可真是……”
趙長洪臉上一紅:“別瞎說,當(dāng)心馬蜂錐了嘴!你趙叔多專情的一個人,哪會像你娃說得這么不堪!算被你娃說中了。紹德城里說的唱歌女鬼,只有我知道,其實(shí)就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的化身,她還和我一起湊過日子!”
劉濤驚叫道:“還有這茬??!原來菩薩真是女鬼!趙叔您是真不老實(shí)??!守旗的時(shí)候你還說這輩子沒碰過女人,現(xiàn)在都交代出和女鬼睡過了!”趙長洪老臉漲得通紅:“你娃懂個饅頭啊!男的女的,同床共枕不算碰,得摟過好過才算碰??!我和她啥也沒做過,當(dāng)然算沒碰過女人!”
劉濤哦哦兩聲,哦聲里充滿不信。趙長洪真急了:“不行,我發(fā)現(xiàn)你娃蔫壞蔫壞的,一肚子孬下水。我得跟你扳清楚。你就知道趙叔是盜墓的,可那是見不得人的暗活兒。早年在紹德城里,你趙叔可是有正當(dāng)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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