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車到和沈世文約定好的地點,沈世文已經等在那里,車子停在一旁,他穿著一身?色的衣服,斜倚在車門前,戴著一副墨鏡,嘴角似有若無的勾起來,問我,“真的想好了?”
我點點頭說,“想好了。”
然后對他笑了笑。沒再說話,拉開車門坐進去。
沈世文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也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在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似乎最后一次試探,“那我直接過去了?”
我點點頭。
車子飛快的在這城市當中駛過,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看不清楚。我轉頭看向前面的沈世文,“開這么快干什么?”
沈世文沒有回頭,說。“我怕你后悔。”
我就笑笑沒說話。
很快就駛出了鬧市,路上開始空曠起來,四周也從高樓大廈變成了綠色的植物,我才發現這是在往山上去的路。終于,車子在一處山莊前停了下來。
沈世林下了車,然后走過來打開后座的車門,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氣走下去。
跟在沈世文后面往山莊里走,里面是個小別墅,門口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看到沈世文迎上來。低頭恭敬的叫了一聲,“少爺。”
沈世文徑直往里面走,一邊走一邊問,“peter準備好了嗎?”
管家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說,“已經準備好了。”
別墅大廳里裝飾的色調很暗。家具和擺設都是偏?色的,沈世文一身?站在里面,似乎天生就屬于這里。
管家端了水果盤上來,又沏了兩杯茶放在桌子上,沈世文指了指沙發說,“你先坐,我上去看看。”
我看了看茶幾上的水果,然后抬起頭對沈世文說,“我跟你一塊上去。”
沈世文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二樓的臥室里。
沈世文推開門走進去,里面儼然是一間病房的樣子,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窗前,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沖著沈世文打了個招呼,“你來了。”
然后他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沖沈世文挑了挑眉,“這次的貨找的不錯嘛。”
我對這個稱呼有些微微的排斥,卻沒有表現出來。
沈世文轉過頭看著我說,“來。認識一下吧,這是peter,全球最有影響力的眼科專家之一,也是這次手術的主要負責人。”然后看向peter,“這是何青絲。”
我對peter笑了笑,說,“你好。”
peter看了看我,笑著掐滅手中的煙說,“太緊張,手術可不好做。”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目光從他臉上轉到別處。
聽到沈世文問peter,“這次手術成功率,你覺得有幾成?”
peter的聲音很自信,“如果這次的眼型配對真的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那么手術成功的幾率。就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原來沈世文不止一次的嘗試過。
手術開始的時候,我躺在手術臺上,這個房間和醫院太像,我想說服自己都做不到。peter的助手走過來,把一支?醉劑從我的頭頂打進去。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啊,我什么都知道,能感覺到他們在我的頭上,輕輕剃掉了一小部分頭發,又在我眼睛上動來動去的摸索,什么都知道,可是卻沒有一點感覺。
也說不出話來。
到了這一刻,我反而不緊張不害怕了,先前恐懼的,沒有了眼睛成了怪物,會不會危急到我的生命。這個時候就像是都不在乎了一樣。
心里頭唯一盤旋著的一個念頭,孩子,你要好好的,沈世林,你會是我的。
你會是我的嗎。
眼部的神經很復雜,眼球摘除手術進行了整整三天,這三天里,我沒吃沒喝,雖然擔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醉劑的效果太厲害。
三天后,我漸漸的恢復了知覺,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左眼包著厚厚的一層紗布,栗色的卷發依舊迷人優雅,只是頭頂上有一塊殘缺。
對面的床上,沈世文靜靜的躺著,他的右眼,同樣包著厚厚的紗布。
我笑了笑,竟然沒有覺得特別的難受,甚至,我還走過去,給沈世文蓋了蓋被子。
身上那件白色的連衣裙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不比當初的清純。我赤著腳踩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一個傭人推門進來,看到我醒了愣了一下,才說,“何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在下面熱了白粥。”
我說好。
三天沒吃東西,不知道是餓過頭了還是怎么回事,我一點都不覺得餓,可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還是咬牙喝了半碗粥。
吃完飯就坐在沙發上等著。下午的時候,沈世文從樓上下來,看到我,說,“還好嗎?”
我點點頭。
沈世文就笑了。“你知道沈世林要是知道這件事,會殺了我吧?”
我說,“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沈世文點點頭說,“這樣就好。”
然后他問我,“現在回去?還是過兩天再回去?”
我握了握拳頭說,“現在回去吧。”
門外,peter囑咐我,“我給你換了個足矣媲美真眼的眼球,這幾天不要讓傷口碰到水,藥要天天換。但是不要自己換,你告訴我你的地址,我去給你換。”
我把公寓地址告訴他,沈世文就開著車過來了,緩緩的搖下車窗說,“上車。”
我詫異了一下,上了車才說,“你不休息休息嗎?”
沈世文在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說,“我這里沒有能用的人。”
車子飛快的行駛,沒過多久就停在了公寓樓前,下車的時候,沈世文說了一句,“其實,要說贖罪,你這只眼,已經夠了。”
我沒聽明白,沈世文已經擺擺手說,“希望以后不要再見。”
我也沒有再問,打開車門下了車。剛剛關上車門,車子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快的駛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左眼有些微微的發疼,我轉身上樓,回到房間。放下手包就往浴室走,寬大的鏡子里,映照出我的模樣。
當初細細畫好的妝容,可能是動手術的原因,已經被洗的一點都看不見。左眼上的繃帶透出一點點血跡,幾乎是鬼使神差的,我緩緩的解了下來。
令人恐懼的一只眼。眼窩深深地陷下去,幾乎看不到眼白,只有中間一只僵硬的?眼珠突兀的安在里面。
看了半晌,我重新把繃帶系上去。把頭發扎起來,又綁了個丸子頭,頭頂上那一塊被剪掉的頭發就看不出來了。
我脫掉鞋子坐在沙發上,蜷縮進角落里,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雙膝。
這條路,是對是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一條沒有后路的懸崖。走到這里,不管前邊是荊棘坎坷,還是康莊大道,我都沒有別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