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梁薇也就沒有必要遮掩了,嘆道:“洪碎玉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所以才想到去仙島求仙翁。他真是傻氣,好癡的一個人!可也正是因為無奈到了極點,卻又不愿意放棄,才會這樣又癡又傻。所以我想,養(yǎng)蛇人會提到洪碎玉,應該就是因為他要去仙島求仙翁,與長生藥并無關系的!你不要再誤會他們了。”
周雪桐道:“我從來沒有說他們是要搶長生藥。”
“那你對他們微詞頗多的……”
周雪桐眉眼之間浮出厭惡的神色,冷哼著道:“那夜我聽到洪大旗與齊有光的談話,齊有光覺得洪、蘇兩人既然相愛,那便成全了他們,反正他們不說,外人也不會知道他們的關系。可是洪大旗卻覺得實在有悖人倫,無法向他大哥在天之靈交待,那態(tài)度就是想生生拆散他們!”
梁薇沉聲道:“站在洪大旗的立場,是會有那種想法的……”
周雪桐冷聲打斷,冷笑著道:“這就是虛偽!這世間的男子太多三妻四妾者,妾便如一件物品,可以隨意送給誰,哪怕是給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妻就大大的不同了,需得論起綱常了!齊有光既然能成全他們,那就證明洪、蘇兩人的關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死者已矣,為什么還要生者痛苦呢!”
梁薇想了一想,終究覺得不妥,嘆道:“洪大旗一天不能釋懷,洪碎玉與蘇賦云就一天不能在一起。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洪大旗是極為重要的人,他們不會愿意做出洪大旗厭惡的事。這種感覺,我很能理解的……”
周雪桐斜眼向她盯,譏瘋道:“你也是個虛情假義,愛自抬身份的!我討厭你們這樣,做一件事左顧右盼、瞻前顧后的人!人這一生哪里就能面面俱到,討得所有人的歡喜!”
梁薇遭她搶白,心中著實不快,氣悶地道:“那你說應該怎么樣啊!”
周雪桐尋思著也不言語。梁薇直在一旁翻白眼。
片刻之后,周雪桐站了起來道:“你快回去吧!你姐等了半晌不見你人影,去廚房找你了,若是找不見應該會去問竹子靖。再問不到,那就要慌起來了……”
梁薇一聽,慌忙起身。付過錢之后,兩人一起走出小店來到路上,見周雪桐并未與自己同往的意思,梁薇便問:“你要一直這樣單獨行動?不會就是想躲著郭川澤吧……”
周雪桐歪一歪頭,神秘地笑著道:“郭川澤的聰明在世人之上,只是太過冷漠而已。我是想他在明,我在暗,以確保仙島之行無虞。”
梁薇白她一眼道:“你固然考慮周到,可是這又是在利用他,你好可惡!……不過,你好像不自信起來了,又要借助他人之力,難道是因為在對李為念的推測上丟了大臉的緣故?”
周雪桐聽她又提到李為念,皺著眉頭,幽幽地道:“你對他還真是念念不忘啊!”
梁薇沉著地微笑,道:“你少拿這種話堵我,好借機轉移話題!”
周雪桐盯著她看了半晌,微笑道:“看來對于你來說,竹子靖、竹端綺是太陽與月亮,而李為念之流是星星、燭火。月亮與太陽不在時,星星、燭火固然閃耀,但一出現(xiàn),你就好像看不到了。”
周雪桐不說,梁薇還不覺得,如此一想,深感此喻之貼切。她燦爛一笑,
腦海里涌現(xiàn)的全是子靖與端綺的笑臉。周雪桐伸手入懷,拿出那枝素銀青珠簪,遞給她道:“既然如此,還給你吧!”
梁薇猛地看到倒是不解,輕輕“呀”了一聲。這些天來她幾乎已經忘記了這枝簪子,一來是因為急著趕路,二來是因為李為念那些曖昧的舉動在被揭示出原因后,便漸漸失去了那種誘人香氣。如同霧氣散去,太陽又普照一切,她除了陽光又還能注意到什么呢!不過平心而論,她還是喜歡這枝簪子的,便接了過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轉身,這告別倒是默契十足。
梁薇飛快回到鏢局之內,見到端綺,只說出去吃了碗面,去見周雪桐的事絕口不提。
夜色平靜地流過,所帶來的清晨雖然在這深秋的季節(jié)里,也如花上的晨露一般美好。梁薇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簡單質樸的房間,襯得端綺的背影格外風姿綽約。她輕輕翻一下身,端綺正在整理包袱,聽到聲音緩緩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柔柔地道:“你也醒了?還早呢,可以多睡一會兒。”
梁薇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夢幻、溫柔起來。望著端綺,好似望著一朵在晨曦之中裊裊開放的白荷,微光輕霧,圣潔純美,叫人微笑忘語。她深深品味出“吟成豆蔻才猶艷,睡足荼蘼夢也香”一聯(lián)之妙,又覺得其它的詩詞都很妙。她并不急著起床,枕著手背微笑道:“我不睡了,躺一會兒就起來,跟你一起你收拾行禮。”
端綺微笑,緩緩地疊著衣服說:“我估計咱們走到京城,那里就開始下大雪了,你還沒見過下大雪吧?我也沒怎么見過,彪哥見過的,說是很好玩的……”
梁薇一聽此語,瞬間就清醒了——昨夜她回來,還沒敢跟端綺說她又改變主意了!她不安地又翻身,仰著頭一臉糾結。端綺轉頭看到,便問:“怎么了?你怕冷啊!”
梁薇清一清嗓子,若無其事地道:“不是……我見過下大雪的,在咱們天上那一世,有一年北方不下雪,全下南方了,還鬧成雪災了。”
“呀!”端綺閑閑地道,“也是……世間萬物都是‘順者昌,逆者亡’,如此異象必生禍端。不過,京城就應該下大雪的,是不是?”
“對啊……”
端綺接著道:“要把厚衣服另外包一下,到時候好穿。我還聽彪哥講,北方人能將軟軟的面團用刀削成面條,如此刀功也是奇異了!”
梁薇忍不住笑道:“這就奇異了?!你還沒見過踩著獨輪車把面團放頭頂上削,還削得跟柳葉似的!”
端綺驚奇地道:“還有這種呀?那我們路上遇到,一定要看一看!對了,從這里往北走一段便是徽州,產的徽墨最好,你要不要順路帶一些呀?”
梁薇一聽,無法掩飾心中的激動,猛然坐起,喊出了一段rap:“要、要、要,當然要、一定要,怎么可能不要!”
端綺笑眼彎彎地道:“那快起床,跟我一起收拾吧。咱們去跟郭公子他們道個別,就趕快上路。”
梁薇冷靜下來,坐在床上默默無言,心里直道:好險,要不是后來被周雪桐打過預防針,又被哄走了!可是怎么跟姐姐說呢?她琢磨半晌后,弱弱地道:“不必非要去那里,宣城也有徽墨的……”又低聲嘀咕:“徽墨、宣紙正好配套……
配套……很重要……”
端綺看她一眼,又道:“往北走還經過山東不是?濟南聽說是個好地方……”
“的確是個好地方!”梁薇打斷,以避免種種的好經她的溫言細語一演說,又徒增幾分誘惑,“可是……我想看海……”
端綺清眸一轉,也料到梁薇會轉變主意,她本也不準備一次性勸說成功,于是緩緩地道:“到處都有海的,往北慢慢走,離海還近些。”
“姐……”梁薇不想再打太極了,鼓起一口氣道,“我還是想去仙島的……我要去找竹未離、鄒亦明還有冰蟲髓……”
端綺倒很冷靜,“去了,也未能找到啊……可是危險卻是一定的……子靖、彪哥他們因此受傷怎么辦?”
這便又將難題拋給梁薇了,她糾結之下忽然有了主意,趿了鞋便往外走,口中說:“我這就去問問他們,看他們怕不怕受傷……”這話問也不必問,子靖與桑彪肯定是不怕的。
端綺連忙拉住她,卻不提問不問的話,只是道:“外面冷,別凍著!先等一會兒,把包袱收拾一下再去。”說完拿了一件衣服給她披上,拉她到桌子旁。
梁薇在桌旁站定,想一想也覺好笑,手里拿了一件衣服像纏線團一般地疊著,低聲道:“我是知道你這‘先等一會兒’的利害,想著趁這會兒再勸我是不是?一會兒就把我說暈頭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這令端綺出乎意料,一時之間倒不知說什么了。梁薇怯怯地抬起頭來,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憋著笑道:“在天上那一世,我已無數(shù)次掉進你溫柔的陷阱里了,多少也該有點免疫力了吧!姐……我……我就是想去仙島……反正就是覺得非去不可,你就算把我勸著不去了,可是回頭一想到我就會不甘心的!”
端綺靜默半晌,嘆一聲道:“那你去了,究竟想做什么呢?也未必就能找到那種藥,還是要到別處找,一來二去說不定又是好幾年……與其如此,倒不如……”
這種可能性在梁薇心里閃著叫人不安的紅燈,她連忙按壓下道:“可要是不去,偏偏鄒亦明他們現(xiàn)身了,就此錯過,不是更可惜嗎?想要做成一件事,就不應該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嘛!”
端綺無言,靜靜地望著她。梁薇滿身不安,一會兒了道:“姐,難道你真的不想趕緊讓腿完好嗎?”說著抬起頭來望著她,那雙眼睛那樣純凈,充滿渴望,希望著被理解。
端綺吸一口氣,終于將頭一點道:“好吧,我們一起去!”
她竟然就答應了,這讓梁薇一時間難以相信。過一會兒張一張嘴,無聲地大笑著,沖端綺做鬼臉。端綺滿目寵溺,伸手在她腦袋上一點道:“真是個傻丫頭!”
梁薇快活地與端綺一起收拾包袱,過一會兒又擔心地道:“仙島真的會很危險嗎?不如姐姐你們不要去吧,要是遇到什么危險,都是因為我……那我……”
這個節(jié)口,端綺卻改口了,信心滿滿地道:“咱們跟這么多有本事的人同行,能有什么危險!放心吧!況且,我確實想讓我的腿趕緊復原,這是我們的事。”她將“我們”一詞咬得很重,以免梁薇有太多的思想包袱。
梁薇“嗯”了一聲,默默地道:“況且,還有周雪桐在暗中調查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