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目光全部落在這只手上,這只手光潔白皙,一塵不染。黑衣瘦子和茶老板看得有些發(fā)愣,饒指柔輕蔑地笑著,因為他知道他們愣住的原因。
六根纖長的手指抓住蓋子輕輕抬起一道縫隙,突然,一個小拇指般大的黑色物體從縫隙中彈出,那速度急若流星快若雷鳴,電光火石的一瞬,只聽見咔嚓一聲,桌子已上滿是白瓷碎片。
對面的黑衣瘦子終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睜大眼睛,目光在那些殘破碎片中尋覓著。
饒指柔已比他先找到,那一條半尺長小拇指般粗細的黑色大蜈蚣在碎片之中不住翻滾著,蛇一樣扭動著身體,好像在熱鍋上掙扎般,看似異常痛苦。
它的確痛苦,因為它的腦袋剛剛被饒指柔用茶碗的碗蓋切斷。當然因為用力過急過猛,連茶碗竟也被扣得粉碎。
饒指柔的左手,天生六指,自小師父便讓他用左手吃飯寫字練劍。逐漸他的左手越來越有力量,也越來越靈活,相反卻而顯得右手孱弱與笨拙。
左手仗劍飲血,六指殺人無行,并不只是一個江湖傳說。
饒指柔看著那黑衣瘦子,淡淡道:“宮百足,現(xiàn)在該輪到你了。”
五毒蜈蚣宮百足,五人中排行第二,善使毒物百足蟲,這些事情,在饒指柔腦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他從小就厭惡這些養(yǎng)毒之人。
那宮百足臉上干瘦的肌肉不停顫動著,他低頭顫抖道:“沒想到你的爪子也很多。”
饒指柔哈哈笑道:“不錯,饒某殺人也用這多出來的爪子。”那笑聲爽朗不羈,仿佛目空一切。
宮百足抬起頭,他嘆息道:“也罷,既然你殺了我的蜈蚣王,我也便沒有能力再活在世上,你便殺我無妨。”
饒指柔笑了,笑容展開的瞬間魚腸劍已出手,笑容明艷,劍鋒犀利。
遠處的樹陰下的野狗已經(jīng)倦的呼呼大睡,它的一只耳朵貼在地面上,像是聽著這里的聲音。可這里靜的,卻讓宮百足窒息。
宮百足終于有理由絕望了,因
為他眼睜睜看見,饒指柔身后的四弟井天緩緩倒了下去。
饒指柔的劍是向后出的,一劍如打破茶碗般將二人最后的希望擊得粉碎。
饒指柔淺笑道:“癩蛤蟆井天先走一步。”
宮百足臉色極為難看,他回身便要跑,可剛回過身還沒邁步,魚腸劍已透過他的后背,同樣不甘的眼神,同樣緩緩地倒下。
饒指柔曾說過,躲不了的就不要躲,逃不過的就不要逃。只可惜這句話宮百足是沒有機會明白了。
茶鋪再也無人經(jīng)營,也再也無人在這里喝茶。榕樹下的野狗還在做他的春秋大夢,饒指柔卻又要趕路了。
江湖五毒今日已折了兩位,相信剩下那三個也不會善罷甘休,不過饒指柔不去多想那些,他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是盡快回到泰山丐幫總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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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遼闊,山川壯美。
一路奔波,已到了泰山腳下。巍峨泰山如故,雄渾厚重,氣勢迫人。
饒指柔來到曾經(jīng)住過一晚的茅草屋,屋內(nèi)空無一人,蕭瑟冷清。行了一天路的饒指柔略感疲憊,卻不敢稍加休息,因為山上晟員外至今生死未卜。
出了茅草屋,循山路向上,泰山總舵并非如大多數(shù)人想象中的位于泰山之巔,十八盤以上直至南天門,可不是一般弟子可以隨便前往的。
當饒指柔攀爬到接近半山腰時,抬眼向上望去,卻覺得情景有些不對,山上白綾飛舞,松柏之間,人來人往,人們皆素衣素冠,氣氛如深秋時節(jié)肅穆蕭瑟。
饒指柔渾身一顫,心臟猛烈地跳動了幾下,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爬上心頭,頓時有焦急壓抑的感覺,緊走幾步上前。
眾丐幫弟子為誰披麻戴孝?饒指柔不敢胡亂猜測,只飛身狂奔到眾人近前。
南天門,香煙繚繞,無數(shù)送葬弟子默默流淚,悲慟人心。饒指柔分開人群,直至面前出現(xiàn)一個看似盲目的老人,他粗布衣裳與他人無異,卻不是一般的丐幫弟子。
手執(zhí)威震四方的青綠打狗棒,天道
雄渾,饒指柔見過此人,此人便是丐幫領(lǐng)袖樊布衣樊老幫主。
見饒指柔來了,樊布衣并沒露出意外的神色。
饒指柔心中竟越發(fā)忐忑不安,他環(huán)顧四周茫然道:“樊幫主,這是——”
四周環(huán)繞輕風,白綾靜靜飛舞。
樊布衣望著饒指柔,沉默片刻,悲慟道:“前夜李長老遭惡人毒手……”
饒指柔只覺得腦袋里嗡的一聲,天地似在一剎那間旋轉(zhuǎn)不停,腳下不穩(wěn),群山都在晃動,如鬼影般婆娑不清。
昏天暗地,草木悲傷,巍巍泰山好似要瞬間坍塌為一灘泥土。
怎么會這樣?
人流在他身邊穿行,他獨自一人呆呆站立在那,一路身著孝服的丐幫弟子與他擦肩而過,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他也不躲不閃,似癡似癲,似瘋似傻。
腳下的泰山完好無損完美無缺,心中的泰山卻已被人毀于一旦!
李長風李長老如兄如父亦師亦友,饒指柔從沒有想過,在這個冷漠的江湖中他第一個朋友,第一個兄長已離他而去,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有一天會不辭而別。
奸人當?shù)溃竞﹂L風。是誰?到底是誰!
白綾翻涌滾動到天邊,蒼穹看起來異常蒼白。前方眾人抬著一方棺木靜靜行走,饒指柔還沒看到李長風,他要看他最后一眼。
覆蓋在尸體上的白布被饒指柔輕輕掀起,他的心再次猛烈地顫動,他渾身戰(zhàn)栗,眼淚已在雙眼中打轉(zhuǎn),他咬牙強忍著眼中淚水,可淚水卻如波濤海浪般洶涌激蕩。
李長老靜靜躺著,面目烏黑,五官深陷,形容枯槁,慘不忍睹,若不是與他十分熟識的人,根本不會相信眼前這人便是丐幫傳功長老李長風。
又一顆晶瑩的淚珠墜落,饒指柔狠命地握著拳頭,悲傷緩緩化作仇恨。
此時一直在身旁站立的樊布衣靜靜道:“少俠節(jié)哀。”
饒指柔抬起頭,丹鳳眼中的悲傷全已凝結(jié)成憤恨,他強忍淚水道:“是誰下的毒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