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的武昌城和三年前相比并沒有什么變化,不過人口卻少了,有近兩成的人遷去了新落成的夏口城。
夏口城實際上是一座軍城,城內(nèi)大部分居民都是軍隊家屬,而城外的大部分土地都是軍田,以幾乎為零極低的稅賦維持著江夏軍隊的榮耀。
劉璟的軍隊早已突破了三年達成的妥協(xié),達到一萬八千人,僅僅靠一個江夏郡,是養(yǎng)不活這么龐大的軍隊,關(guān)鍵還是依靠陶家的支持。
可以說,一座夏口城完全是由陶家支援建筑起來,在江東軍撤離武昌時,掠走了官倉所有的庫存錢糧。
陶家龐大的商船隊活躍在漫長的長江線上,西至巴蜀,東達余杭,每年獲取滾滾利潤。
而這些利潤大部分都源源不斷兌換成糧食運回江夏,支撐著劉璟巨大的軍隊和民夫開支。
黃昏時分,一支從夏口駛來的軍船隊正緩緩地抵達武昌碼頭,碼頭上,梳著墮馬髻,穿著一身淡紫色長裙的陶湛正翹首以盼。
成婚三年,在愛情的滋潤下,陶湛變得更加美貌艷麗,更多了幾分少婦特有的嬌媚,她的身材依舊是豐滿而不失苗條,肌膚白膩,富有彈性。
不過陶湛也有心事,那就是他們至今沒有孩子,她已經(jīng)十九歲,正是生育孩子的最佳年齡,對孩子的期盼,一直是她的一塊心病.
隨著大船靠岸,在碼頭上做事的船工頓時忙碌起來,旁邊小包子指著幾名下船的人,興奮得高聲大喊:“夫人,我看見了,公子下來了!”
如果要評比駐顏有術(shù)獎,小包子無疑可以獲得最高金獎,她今年十五歲了,可模樣兒還是和五年前沒有區(qū)別,白胖胖的圓臉,又圓又大的眼睛,圓潤的小口,性格也沒有變,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不過她倒長高了一截,身材也有了少女的起伏和豐滿,略略有了一點心思,她不準(zhǔn)別人再叫她小包子,必須叫小包娘,但劉璟卻叫她小包子習(xí)慣了,改不過來,她也無可奈何。
漢朝對女子一向?qū)捜荩涌梢猿鲩T,可以去公共場合,可以和男子交往,更重要是,可以離婚或者喪夫后改嫁,對方也毫不嫌棄。
比如焦仲卿只是小吏,他被迫休妻后,他的妻子甚至可以改嫁給地位更高的太守之子。
再比如三國演義中,趙范愿將寡嫂許給趙云為妻,這其實是很正常之事,趙云可以嫌其貌不美,可以嫌對方年紀(jì)大,但就不能嫌對方失節(jié),那只能是作者的個人之見。
再比如平陽公主,盡管她已連嫁二夫,但還是可以三嫁給大將軍衛(wèi)青,這固然有公主身份的因素,但更多是社會習(xí)俗使然,皇室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平民百姓。
就連千古傳誦的文君夜奔,她的身份也是寡婦,同樣嫁給尚未娶妻的司馬相如。
不過社會寬容并不等于女子可以隨意交友,不管名節(jié),尤其是有身份的女子,在成婚后,一般都不會再和異性男子往來,這也是對自己丈夫的尊重。
只是不像后世那樣,整天被關(guān)在家宅中,她一樣可以去走親訪友,一樣可以出門遠游,這種對女子的寬容一直延續(xù)到唐朝,甚至北宋,直到南宋程朱理學(xué)興起后,才最終禁錮了女人。
陶湛是太守之妻,她自恃身份,自然有她的禮儀,這次劉璟去夏口和柴桑視察城池防御,足足去了一個月,她相思益重,得到丈夫要回來的消息,她便親自來碼頭迎接。
劉璟也一眼看見了妻子,他心中歡喜,快步走了上來,上前拱手笑道:“讓娘子久等了。”
陶湛抿嘴一笑,“夫君是要先去郡衙看看,還是直接回家?”
劉璟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了,盡管他有事要找蘇飛商議,但估計他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回家了。
“娘子親自來接,怎么能不回家?”劉璟笑嘻嘻道。
陶湛知道他是因為天色已晚才跟自己回家,不過她沒有說破,笑著走到馬車前,劉璟扶她上了馬車,馬車向府宅駛?cè)ァ?
馬車?yán)铮瑒Z長長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笑道:“外面跑了一個月,著實有些累了。”
“夫君是有點變黑了。”
陶湛取出手巾給他擦擦汗,笑道:“這可是初春,夫君居然能變黑,我可以想象,一定天天在陽光下直曬。”
“可不是,城池要增加防御武器,事關(guān)重大,馬虎不得,所以親力親為,忙了一個月。”
“嗯!好像蠻辛苦的,還瘦了幾斤,晚上燉只老母雞給你補補。”
“不用燉雞,用你來補補就行了。”劉璟有些曖昧地笑道。
陶湛輕輕掐了他一把,劉璟這才忽然想起,小包子就坐在后面,他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娘子這段時間在家忙什么?”
陶湛依偎在劉璟懷中,輕輕嘆息了一聲,雖然她沒有說,但劉璟卻明白,一定和求子之事有關(guān),他心中歉然,緊緊摟了摟妻子的肩膀。
這時,陶湛坐直身子,低聲道:“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夫君同不同意?”
“什么事?”
“前天父親來找我,說祖父和長沙太守張機有舊交情,祖父想請張機來替我診脈,不知夫君是否同意?”
張機就是張仲景,他醫(yī)術(shù)自然高明,只是劉璟知道,這種事情往往是出在男人身上,看得出,陶家也為陶湛無子之事非常著急。
劉璟笑了笑,“如果張?zhí)卦竵恚?dāng)然可以,不過應(yīng)該是先替我診脈,九娘,不要再為這件事煩惱了,順其自然。”
陶湛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這種事關(guān)系到女人一生的幸福,她怎么能不煩惱,不過心里雖煩惱,她也不想表現(xiàn)出來。
陶湛又勉強一笑問道:“這次夫君回家,暫時沒有再出去的打算吧?”
“暫時應(yīng)該沒有!”
劉璟話音剛落,一名士兵從遠處奔來,急聲稟報道:“啟稟太守,陶家商船出事了!”
陶湛驚得‘啊!’的一聲,緊緊握住了劉璟的手,劉璟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一句,隨即沉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商船被荊州水軍擊沉,具體情況小人不明,魏將軍請?zhí)厝ボ娧谩!?
“我馬上就來!”
劉璟心中既十分惱火,同時也有幾分不解,三年來,他們和荊州水軍一直相安無事,今天水軍居然對陶家動手了,這是什么緣故?
他又對陶湛道:“我要去一趟。”
“夫君快去吧!估計我父親也在那里。”
劉璟下了馬車,翻身上馬,催馬向軍衙疾奔而去。
江夏軍衙和郡衙已經(jīng)分開,軍衙位于城東,全稱是江夏督都軍事府,劉璟從前年開始也兼任江夏都尉,以都尉名義掌握了軍權(quán)。
片刻,他來到了軍衙,翻身下馬,快步走進大堂,只見陶勝儼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魏延和徐庶則在一旁低聲安慰他,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太守,太守很快就到。
“岳丈大人,發(fā)生了什么事?”劉璟快步走進了大堂。
陶勝急忙上前道:“賢婿啊!就是上次所談種馬之事,我們從河西搞到了十幾匹上等種馬,不料在宜城縣被荊州水軍攔截,搶走了種馬。”
三年前從河西販來一批戰(zhàn)馬,但羌人卻使了心眼,將所有的公馬閹割,盡管軍隊中的戰(zhàn)馬確實是需要閹割,但羌人的目的卻是不想讓種馬外流。
接下來的三年中又陸陸續(xù)續(xù)買來數(shù)百匹戰(zhàn)馬,都是閹割后的馬匹,劉璟一心想要幾匹上等種馬,便將此事托付了陶家。
不料種馬千辛萬苦才弄到,卻被荊州水軍攔截了,劉璟當(dāng)即臉色大變,回頭問魏延道:“不是有軍船護衛(wèi)嗎?”
魏延嘆息一聲,上前稟報,“我們派出的十艘護衛(wèi)戰(zhàn)船也遭到荊州水軍圍攻重創(chuàng),五艘戰(zhàn)船被擊沉,三十幾名弟兄陣亡,還有不少弟兄落水,下落不明。”
劉璟捏緊了刀柄,心中殺機迸發(fā),好一個張允,竟敢殺他的人,搶他的馬,活得不耐煩了。
他回頭對參軍董允令道:“董參軍,傳令立刻點兵,備兩百艘戰(zhàn)船,五千軍隊!”
旁邊魏延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勸道:“太守,此事來得突然,對方用意不明,或許就是引我們出兵,不可魯莽行事。”
劉璟點點頭,“我知道,此事我會先禮后兵,張允若拒不認(rèn)賬,那只好兵戈相見了。”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徐庶對劉璟使了個眼色,劉璟會意,他安慰陶勝幾句,命人將他送回陶府,這才跟徐庶進了內(nèi)堂,又把魏延和董允一起叫來。
董允僅僅只在江夏書院呆了不到半年,便正式成為劉璟幕僚,接著又擔(dān)任徐庶的助手,在去年出任督都府咨議參軍,相當(dāng)于劉璟的秘書,他進屋在一旁坐下,一言不發(fā)。
徐庶沉吟一下,對劉璟道:“州牧病重,在這個時候張允突然發(fā)難,太守有沒有考慮過更深層次的原因?”
劉璟默默點頭,他其實在路上就考慮過,這或許是蔡瑁的誘兵之計,想在劉表病逝前挑起戰(zhàn)爭,陷自己于不義。
但十五匹上等種馬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他必須要奪回來,這件事他很難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