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軍雖然是夜間分兵三路,但因舉著火把,反倒被藏在山中的山越兵覷得一清二楚。陽范得知后,立即派人分了三路沿途尾隨,務必要摸清楚對方的動向。好在山越兵中有不少獵戶出身,在山中追攝獵物習以為常,更何況是數(shù)千大隊人馬?綴在那三路江東兵之后,緊追不舍。遇到岔路之時,便會給后面的人留下記號,標明方向。
對于身后這些跗骨之蛆,江東軍將士恨之入骨,什么設伏、誘敵、陷阱等招數(shù)都用遍了,然而山越人比他們更為狡猾,輕易不肯上當,即便一時不查,也往往能夠利用矯捷的身手自山林中從容退走。只是江東軍分兵之后,陽范便只能率領大部分部下沿著一條路追擊下去,而不能如江東軍一般再分成三股,否則話人數(shù)太少,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看他們這動向,似乎是急于出山啊。”午間小憩時,陽范捏著“餅干”吃了幾口,皺眉對呂易說道:“山中與各部聯(lián)絡不便,只怕很容易被他們鉆了空子。”
其余兩部山越兵因入山較晚,前兩天才剛聯(lián)系上,但據(jù)此地還有兩日路程,指望他們能趕過來是不可能了。
至于黃忠派出的兩千輕騎,此時仍在舒縣和臨湖附近,并沒有入山搜索。而和陽范一同渡江北上的另外數(shù)千荊州長槍兵,早已被甩在后面。
呂易思忖片刻,對陽范說道:“如今廬江郡已幾乎全部落入我軍之手,江東水軍又傷亡慘重,只怕難以派出船只前來接應,所以太史慈所部,唯有東進,越過襄安,才能回到九江。現(xiàn)在我軍無力從正面攔截,拖也只能拖住其中一部,若是想將其全部留在江北,就要想別的辦法了。”
“可咱們就這兩千多人,能有什么辦法可想?”陽范吃完了軍糧,順手搓了搓脖頸上的油皮,曲指將泥垢彈飛,頗有些無奈的對呂易說道。他這兩天倒是想通了,能在平定江東的過程中立些功勞,說不定真的可以為族人爭取到一些好處,所以對于呂易等人,他非但沒有了之前的反感和提防,反倒認真聽取其他們的意見。
山風凜冽,帶著陣陣寒意。呂易搓了搓雙手,對陽范說道:“人數(shù)多寡有時并不重要,否則當初主公怎能以不足三萬人馬,將曹操打的大敗而歸?其實兩軍相爭,并非一定要列陣而戰(zhàn)。咱們山越軍最擅長什么?辦法一定會有的,而且就要在山中解決他們!”
陽范深吸了口氣,起身對呂范說道:“那咱們就趕到江東軍前面,尋一個地勢險要之處,封死敵軍去路!”
這個辦法他之前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如此一來,就要與江東軍大打攻防戰(zhàn),可以想見傷亡一定會很大。陽范不僅是山越中郎將,更重要的身份是山越人的大頭領,每一個部下的傷亡,都意味著少一個族人……
而且即便山越兵善于攀山,可江北這地方他們可不熟悉,若想趕到江東軍前面,還要找到個何時的地方,難度肯定不小。
不過陽范既然這么說,就表明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有所作為了。對于呂易來說,這才是最為重要的。
軍令傳下去之后,山越兵便立即開始準備急行軍,他們拋掉了本就攜帶不多的雜物,隨身只帶了數(shù)日口糧和兵器,在陽范的率領下,邁開雙腿加速前進。
“將軍,山越兵騷擾愈發(fā)頻繁,只怕是在掩飾什么。”校尉們見尾隨其后的山越兵越來越囂張,忍不住對太史慈說道。
這個情況太史慈早已觀察到了,聞言點頭道:“以山越兵之狡詐,定然不會做無謂之舉,如此不計傷亡的頻繁偷襲我軍,必是得其頭領指使。可以想見,山越兵大部試圖越過我軍,在東進之路上設伏阻截。”
說著,太史慈抬頭看了看危崖聳立的群山,眼神一縮:“只要在地勢險要之處,便可以一當十,我軍人馬再多,恐怕也一時難以通過。”
“這么說,咱們也要加快行軍速度,不能讓他們超過咱們了?”有人立即問道。
太史慈聞言卻搖頭道:“非也,他自去攔截,我軍何必非要一頭撞上去?傳令下去,放緩行軍速度,加強戒備!”
“可是……”那校尉急道,他本想說可是如此一來,我軍東進的路線被敵軍堵住,又如何按計劃行事?
然而他這疑問還未說出口,便聽太史慈說道:“這山中本無道路,只要方向不差,山越兵又怎么能將所有的路口都堵住?更何況我軍的目標,是在臨湖。”
太史慈的應對,使得陽范等人撲了個空,等尾隨太史慈部的人回來報信,說失去對方蹤跡之后,陽范和呂易都有些惱火。可是群山之中一旦失去敵蹤,想要再找到可就難了。
“他們,會去哪兒呢?”陽范和呂易面面相覷,心中都很是疑惑。按說太史慈部若是東進,必然會從此處經(jīng)過,即便不從這條山路走,也離不開方圓十數(shù)里之地。可是撒在各處的斥候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影……
呂易猛然想到一個可能,不由轉頭望向北方,喃喃說道:“莫非江東軍出山去往臨湖了?”
之前沒有這個設想,是因為此處已在臨湖南面,江東軍東歸的話,只能由此而過,若是折向北方,必然要繞路而行。對于孤懸于外,歸心似箭的江東軍來說,這樣做實在是風險太大了。所以不管是陽范還是呂易,都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即便現(xiàn)在呂易提出來,也是用很不確定的語氣。然而不是去了臨湖,難道他們還能從山上跳入大江,一人抱一根木頭漂回九江嗎?
“嘶……”陽范牙疼似的吸了口涼氣,睜大雙眼對呂易說道:“似乎也只有這個可能了!聽說臨湖守軍可不多啊?萬一真是讓江東軍偷襲了臨湖,那豈不是大事不妙?”
呂易穩(wěn)住心神,認真思忖片刻,緩緩搖頭道:“即便真是如此,也沒有什么可擔心的。究其目的,他們仍然是要返回九江而已!”說罷,他猛地轉過身,注視著陽范說道:“所以現(xiàn)在不管江東軍如何,我們只管去往襄安!”
“不用回援臨湖?”陽范驚訝的問道。在他想來,既然猜測出對方要去臨湖,豈有不出兵救援之理?
“不用!有高順將軍和陷陣營在臨湖,定然可保臨湖不失!”呂易斬釘截鐵的說道:“現(xiàn)在我軍已在江東軍東面,正可利用這個優(yōu)勢,提前趕往襄安,以做好攔截其東進的準備。要知道敵軍一旦自臨湖沖向襄安,我們可就是擋住他們的最后一道防線!”
見呂易說的如此鄭重,陽范也不由嚴肅起來,點頭道:“那咱們這就出發(fā)!”
不知不覺,陽范已經(jīng)將呂易視為自己人了,否則也不會脫口而出,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太史慈在擺脫了尾隨而來的山越兵后,便立即折向北方,在熟知地形的向導指引下,經(jīng)過一日一夜跋山涉水,終于順利抵近臨湖城外。此時天色微明,臨湖城內炊煙陣陣,城外的道路上,早起的農(nóng)人背著竹筐正在向城門處聚集。誰也不曾想到,不遠處的山上,正有數(shù)千人馬虎視眈眈。
很多江東將士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在山里面轉悠了大半個月,除了偶爾遇到山中小小的村落之外,何曾見過這幅景象?不少人因此而想起家鄉(xiāng)來,實際上這數(shù)千人中,就有不少人是臨湖人。
“將軍,孫校尉派人來了!”近衛(wèi)臉上洋溢著喜悅,引著一個衣衫襤褸的江東漢子過來。其實大伙現(xiàn)在都差不多摸樣,在山里待久了,誰不是衣衫破爛,甲胄損毀的不成樣子?
太史慈站在一塊山石之上,如同標槍般筆直,聞言轉頭看去,那漢子忙上前躬身行了個軍禮,對太史慈說道:“稟將軍!我部已按期到達,現(xiàn)在距離此地不足五里!”
“很好,回去告訴孫校尉,一切照計劃行事!”太史慈威嚴的點了點頭,心中卻如同一塊巨石悄然落下,即便朱校尉及其所率領的兩千人不能及時趕到,憑借現(xiàn)有的人馬,也能將臨湖攻克了。
不過時間還很充裕,太史慈便讓將士們抓緊時間休息,所剩不多的糧食也敞開了讓將士們吃個飽。雖然這一仗太史慈很有信心,但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至少不要讓將士們餓著肚子戰(zhàn)死吧?
過了晌午之后,朱校尉的斥候也找到了這里,太史慈雖然很想讓朱校尉的人馬也得到充分的休息,但此處畢竟距離臨湖太近,多待一刻,便多了一分暴露的危險。
“傳令!全軍下山,進攻臨湖!”太史慈手按劍柄,望著山下的臨湖小城說道,聲音雖然不大,卻令人為之一振!
臨湖城此時城門洞開,城上只有寥寥守軍,正依在垛口曬太陽。
城門下當值的都伯,被山上蜂擁而來的江東兵驚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沒想到,據(jù)說被困在群山之中的江東兵,竟然會突然在這里出現(xiàn)。
“敵軍攻城啦!”凄厲的喊叫聲,頓時使得城門口亂成一團,士卒們慌忙抬起拒馬,都伯則厲聲下令緊閉城門。而那些挑擔背筐的農(nóng)人和趕著牛車的路人,則進的進出的出,將本就不大的城門甬道,擠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