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德陽之后,劉琮并沒有急于向成都進發(fā),然而大軍自江州往德陽而來之后,給成都城內造成了極大的壓力。面對這種情形,劉璋彷徨無計六神無主,他既害怕劉琮以黃權等人謀害荊州將領為名發(fā)兵攻打,又害怕交出黃權等人,會引起益州大族的反抗。甚至連交出黃權給劉琮,他都沒有幾分把握。
事到如今黃權也頗為后悔,不過他后悔的不是不該對付劉琮,而是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派去那么個不成器的東西!
然而后悔無益,黃權在仔細分析了當下的形勢之后,決定以退為進,先保存己方實力再做打算。他知道還有不少人也對劉琮心懷警惕,只是之前并不太相信劉琮此次出兵,便是來謀取益州的。所以黃權那日自牧守府回去之后,便以為其母做壽的名義大宴賓客,就是要讓那些搖擺不定的人,認識到現(xiàn)在除了一致對外,別無他路可走。
因聽人說起過張任對于荊州軍也無好感,黃權便特意派人遞了請?zhí)救鐝埲蔚群T出身的將領,并不為黃權看重,但如今要加強己方實力,就必須聯(lián)絡更多的人加入。可以看出,黃權倒是個頗為懂得權變的實用主義者。如果不是黃權對于龐羲等人怨念太深,他甚至都有可能去拉攏龐羲,畢竟在益州,東州兵還是一支頗為強大的勢力。
“諸位,如今劉琮氣勢洶洶而來,看似是對針對我等,實際上,其志在吞并益州啊!”酒席撤下之后,黃權見無閑雜之人,便對座中諸人沉聲說道:“然則牧守因德陽之事,對我等誤會頗深,卻不知諸位可有何良策,使得牧守回心轉意呢?”
堂上原本還有些人在竊竊私語,被他這么一問,頓時安靜下來。
黃權有些失望的嘆了氣,他知道造成眼下的局面,自己難辭其咎,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想出個辦法來對付劉琮,若是劉璋依舊不信任自己,以后將如何行事?
“荊州軍不過萬余人,有什么可怕?”有人大聲說道:“不來打便罷了,若是敢來攻打,必讓他們有來無回!”
他這話并沒有鼓舞多少人,誰不知道劉琮的可怕之處?荊州軍戰(zhàn)力之強已是盡人皆知,這種話說說便罷,誰會當真?
硬拼只怕是拼不過的,成都到德陽之間,又無甚么險要關卡,如今之計唯有智取,這一點許多人都想到了,但怎么個智取法,大伙卻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拿出個準主意來。
黃權見眾人議論紛紛,卻始終沒商議出個令人信服的辦法,不由有些著急。他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說道:“諸位,荊州軍深入益州,糧秣輜重必會走水路而來,不若遣軍截其糧道,再令各郡縣閉門自守,無須多久荊州軍糧盡,必自退也!”
“可是很快便要秋收了啊!”有人擔心的說道:“荊州軍若是分兵收割,斷其糧道又有何用?”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張任說道:“荊州軍遠來,消息傳遞必不及時。可先斷其歸路,再散布曹軍南下之謠言,令其士卒自亂,當可使得劉琮主動退兵!”
提起曹軍,黃權心中一動,點頭道:“或許很快這就不是謠言了!我已令人前往許都,請求曹公出兵,若是不出意外,再有月余,當可有確實消息。”
“這么說,咱們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拖延時間?”有人遲疑問道。
黃權瞇著雙眼,對他說道:“不錯!只要刀兵一起,哪怕牧守再不相信,也當明白我等苦衷了。彼時我方有堅城可以為持,荊州軍若強攻不下,軍心必然為之動搖。再加上咱們適時放出消息,還怕那些荊州士卒不逃亡?即便曹公不出兵,劉琮也當堅持不了多久!”
他這番分析聽起來合情合理,眾人都紛紛點頭表示附和。然而有人想的要更遠一些,抬起頭問黃權:“可現(xiàn)在這種局面,如何能拖得下去?”
黃權愣怔了一下,心中也頗為煩躁。現(xiàn)在劉琮已經將德陽方面的證據交給了劉璋,若是劉璋不能給他個滿意的交代,只怕劉琮很快就要揮兵來攻了。
“此事卻也不難。”那個牧守府掾屬對黃權說道:“主簿何嘗指派那人去往德陽?其實是他自作主張,事發(fā)后攀扯主簿而已。”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讓黃權來個死不認賬了。可即便能和劉璋扯皮,難道劉琮會信他這一套?
黃權對此殊無把握,猶豫再三,沉吟道:“即便吾不承認,又能如何?劉琮不過是要找個借口對益州用兵而已……”
那掾屬卻道:“正因如此,主簿才不能承認此事!否則劉琮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了嗎?”
“不!我既認罪,他還有何種理由對益州用兵?”黃權站起身,對眾人說道:“只要我被關入牢中,劉琮便再無借口,彼時諸位便可請牧守將劉琮迎至成都,待其到來之時,再設伏兵,務必將其擊殺!”
眾人聽了之后有勸阻的,有附和的,不過最終還是依黃權所言,準備將劉琮誘至成都之后再動手。
第二天一早,黃權便入牧守府去見劉璋。
劉璋本來還沒想好拿他怎么辦,聽黃權說愿意認罪入獄,以待劉琮發(fā)落后,心中總算一塊大石落了地。不過他并不愚蠢,見黃權態(tài)度遽變,不由問道:“主簿何必如此?吾正欲寫一封書信令人送往德陽,為主簿辯解一二……”
“唉,此前皆是權私心作祟,昨日老母做壽,宴席之后諸位同僚多有勸說,權這才幡然悔悟,只因權擅作主張,使得主公憂心,幾令主公與荊州失和。如今想來,愧之無極!”黃權表情沉痛的搖了搖頭,接著忽悠道:“德陽之事,皆權一人謀劃,還請主公勿要牽連他人……”
能給劉琮一個交代,劉璋已經很是滿意了,當下便點頭道:“主簿能及時悔悟,想必劉荊州也不會太為難于你。你且放心,吾在書信之中,定然會為你向荊州求情!”
黃權聽了連忙跪伏于地,感激道:“多謝主公!”
他心里很清楚,即便自己下獄,也沒人敢為難自己,只要劉琮到成都之后,眾人能依計行事,未必不能將其一舉擊殺。到時候劉琮一死,劉璋還能如何?難道真的敢把自己殺了給荊州軍謝罪?
劉璋并未想到黃權等人已設好計策,他這會兒急著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立即修書將此間之事詳細說明,派人快馬送往德陽。在他想來劉琮怒火平息之后,也許還會幫著自己去對付張魯。
“呵呵,這個黃權倒是蠻乖覺的,不過這只怕是他們的緩兵之計罷了。”數(shù)日之后劉琮收到這封書信,大概一覽之后,便笑著對賈詡說道。
賈詡接過劉琮遞來的信箋一目十行的掃過,冷笑道:“何止是緩兵之計?”
“哦?莫非還有什么陰謀?”劉琮說完之后也醒悟過來,一拳擊掌道:“這是想誘我去成都啊!”
旁邊法正看完書信,也說道:“黃權認罪,無非是想令我軍無出兵之名義。然則下獄成都,卻不送來德陽,這還是想讓將軍往成都去啊。”
劉琮頷首道:“既然這么想讓我去,那便走一遭又如何?”
“將軍欲順勢而為?”法正畢竟與劉琮相處的時間不長,遠不如賈詡和劉琮之間的默契,聽劉琮如此說,當下便問道。在他看來,雖然黃權認罪入獄,但益州大族勢力絕不會善罷甘休,誘劉琮前往成都,必然會對劉琮不利,雖然此次前往成都有大軍隨同,但目前還不知對方將要做何種打算,貿然前往,恐怕會有危險。
“孝直是否覺得現(xiàn)在前去成都并不合適?”劉琮不答反問,笑意吟吟的看著法正。
法正肅容道:“此去成都危險重重,還請將軍三思!”
“危險肯定是有的,不過只要小心謹慎,也不會太過危險。”劉琮說完之后,取出一份密報,對法正道:“北方形勢不穩(wěn),咱們這邊得速戰(zhàn)速決了。”
法正有些疑惑的接過那份密報,看完之后不由吃驚的抬頭對劉琮說道:“曹操調兵意欲南下?”
“是啊!看來我這次估計錯誤了。”劉琮苦笑道:“本以為袁紹身死,北方一亂,則曹操必然率兵北上,沒想到他卻打算出兵對付荊州。”
這份密報雖然只是曹軍調兵部署的記錄,但從中不難發(fā)現(xiàn),曹軍主力已陸續(xù)從北向南,而且行動非常詭秘,甚至還有一部分虛張聲勢,向北做出攻擊黎陽的態(tài)勢。
“即便如此,將軍亦不可親自前往成都。不若先令甘將軍領前鋒營往成都,將軍在此間坐鎮(zhèn)便可!”法正稍一思忖,對劉琮說道:“如此一來,若曹軍南下,將軍便可領大軍先行返回荊州,至于益州這里,可徐徐圖之!”
荊州對于劉琮的重要性,法正自然非常清楚,所以他才會如此建議。然而劉琮聽了之后,卻緩緩搖頭,說道:“此次不取益州,則將來更難行事。至于曹操,想攻入荊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賈詡捋著稀疏胡須,三角眼微微一瞇,對法正說道:“孝直勿憂!曹操雖有調兵之跡象,卻未必會真的發(fā)兵攻打。很可能只是先行試探之舉,以觀我方如何應對而已。”
法正見狀,只得點頭道:“那便依將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