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諸將所言,候選自有主意,他環(huán)視堂上眾人,雙目微瞇,冷笑道:“我等在關內雖無王侯之名,卻有王侯之實。若是投了荊州,又怎能與從前相比?”
“將軍,我軍如今困于昆陽,若是援軍無望,也只能行此權宜之計。”那偏將遲疑道:“不過以末將看來,若能取信于荊州劉琮,未嘗沒有好處。”
候選望向他問道:“如何取信于劉琮?”
“眼下最大的,莫過于獻城之功!”偏將硬著頭皮說道。
雖然他們幾個將校已經暗中商議過此事,但卻不知候選如何打算,今日借著酒意說了出來,若是候選因此發(fā)怒,也好有個借口。
候選對曹操又有什么忠誠之心?不過他的家眷卻仍留在關內,若是投降了劉琮,難免會連累關內的家眷。故此這幾名將校才會覺得有些為難。其實他們的家眷也多留在了關內,但相比之下,眼前的危險卻更為直接。誰知道城破之后,自己能否有命突圍而出?
對于他們的想法,候選并不難理解,若是前幾日的話,他肯定會將這名副將怒斥一番。然而在見識過荊州軍的實力之后,他的想法,也不由自主的有所改變。
以前在關內的日子的確過的很是逍遙。那時候想怎么盤剝治下的百姓便怎么盤剝,誰若是敢說個“不”字,雪亮的環(huán)刀砍將過去,尸首分離血濺五步,管教那些刁民都老老實實。不過正因為候選對百姓太過暴虐,使得其治下的人口越來越少,已經很難維持如此龐大的軍隊。
所以這次馬騰、韓遂奉天子之詔出關,候選等關內諸將無不覺得這是一次擴大地盤的好機會。當初朝廷的那么多兵馬,還不是敗給了董太師的涼州鐵騎?以他們的戰(zhàn)力,想來出關之后必然會奪下許多地盤,豈不比窩在荒涼貧瘠的關內要好許多?
抱著這樣的心思出關的候選,自然愿意充當先鋒沖殺在前,此次荊州軍即便不出兵北上,他們也要打到南陽,甚至打到襄陽去。按照馬超對諸將的承諾,那便是誰攻下的城池便歸誰所有。候選等將雖然未曾問詢,想來也是曹操同意,馬超才會如此承諾。
雖然荊州軍率先出兵,使得戰(zhàn)火直接燃燒到了豫州,但候選等將都認為以關中聯(lián)軍的戰(zhàn)力,必能將荊州軍打回南陽,彼時再順勢攻入荊州,那時再各憑本事,卷起袖子大干一場。
不過與荊州軍騎兵交過一次手之后,候選便立即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錯的實在太過離譜。也就是他及時率兵退入了城內,否則仍留在東門營寨的話,恐怕在就在荊州軍的霹靂車攻擊之下,被砸成了血肉模糊的肉泥。
即便如此,讓候選立即選擇投降荊州,也讓他很是為難。
這倒不是他有什么忠義之心,或是廉恥之念,而是舍不得將自己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軍隊,拱手讓出。正所謂寧為雞口不為牛后,候選現(xiàn)在很難下決心,去為牛后。
見候選瞇著雙眼沉默不語,堂上諸人也便不再多言。良久之后,候選才長嘆一聲,對眾人說道:“唉,看來此次出關本就是個錯誤,急著建功立業(yè),前來救援昆陽,就更是錯上加錯了。不過荊州軍雖然厲害,可若是如此輕易便獻城歸順,恐怕也會被劉琮所看輕啊。”
“將軍的意思是……?”那偏將恍然大悟,自以為是的點頭道:“只要咱們抵抗時間越長,彼時獻城的功勞便越大?”
候選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事也不必太早決定,咱們還是看看形勢再說。”
不管怎么說,先前主簿給他分析的荊州軍的目的,他還是記住了。
然而形勢的變化,并沒有向候選所期望的方向發(fā)展,甚至愈發(fā)嚴峻起來。
就在荊州軍圍城數(shù)日之后,馬超派來解圍的人馬便殺到了昆陽。其實從襄城到昆陽距離甚近,只是之前成宜所部的兩千騎兵和兩千步卒是增援襄城的,所以在得知魏延截斷了昆陽往襄城的道路之后并未輕舉妄動,直到馬超的軍令傳來,成宜才率領麾下步騎四千六百余眾,從襄城出發(fā)。
成宜的作用相當于前鋒,并不是要攻打魏延營寨,以解昆陽之圍。到了離魏延大營十余里之地外,他便下令安營扎寨。
荊州軍斥候探得成宜領兵前來,便飛馬報與魏延知道。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魏延聞訊之后,稍一思忖,便傳令麾下諸將校至中軍帳內聽令。
在此之前,對于敵軍會從何處來增援,所來人馬數(shù)量等都有不同預案,甚至魏延所部的兩千精銳步卒,早就已經埋伏在了一處險要地段。不過現(xiàn)在是否就對其發(fā)動進攻,還需要魏延根據(jù)實際情況來加以判斷。。
“據(jù)斥候探查,成宜所部四千余步騎,正在我軍東北十余里之地立營。”魏延簡明扼要的介紹了敵情之后,便給麾下各部將校分派任務,待諸將校各自領命紛紛出帳之后,留下來的那幾名將校,便眼巴巴的盯著魏延。
魏延嚴肅的臉龐上,并沒有露出太多情緒,倒是呂蒙按捺不住,對魏延說道:“將軍,末將愿領兵前往,以為策應。”
“策應之兵已安排妥當,諸位只管留守營內,以防昆陽城內的敵軍趁機攻營。”魏延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
呂蒙摸了摸鼻子,抬頭對魏延說道:“恐怕城內敵軍,不見到馬超領大軍親至,是不敢來進攻我軍營寨的。”
魏延看他一眼,卻并不接他這話,呂蒙很是郁悶,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敢再多說什么。他現(xiàn)在雖然也是荊州軍中有名的后起之秀,可和魏延相比,在荊州軍中的地位還遠遠不如。
自從出兵之后劉琮將呂蒙調歸魏延指揮,魏延便對他一直不冷不熱,原本呂蒙還曾暗自揣摩,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對,以至于魏延對自己有了偏見,后來才知道魏延對麾下將校多是如此。然而對普通士卒,魏延卻頗為關愛,得知這一點后,呂蒙才算放下心來。
至于為什么要將呂蒙等將校留在營中,魏延自然有他的考慮。一方面營寨內確實需要有人防守,另一方面他這次出兵進攻成宜所部,并不是為了將其擊潰,而是為了給對方造成一種壓力。因此魏延所派出的人馬足堪完成,再多派其他各部,既浪費兵力,又可能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而留下呂蒙,是魏延根據(jù)劉琮之前的交代做出的決定。在劉琮看來呂蒙雖然很有才華,但畢竟還是有些年輕,不夠沉穩(wěn)老辣,所以劉琮便要借魏延這塊磨刀石,好好的磨一磨呂蒙的性格。
當然這件事魏延是絕不會告訴呂蒙的,見呂蒙臉上難掩失望之色,魏延反倒覺得這小子挺不錯。
城內的曹軍守將雖不知援軍已到,但斥候暗中窺探到魏延大營兵馬調動,卻又不似要來攻城,便連忙返回昆陽城內,報與守將吳將軍。
“魏延所部出兵往東北而去?”吳將軍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眉頭微蹙,暗自思忖片刻,對身邊的那名校尉說道:“如果不是荊州軍要去攻打襄城,便是我方援軍已到。”
那校尉聽了眼前一亮,對吳將軍說道:“這么說來,想必就是后者了!”
吳將軍點頭道:“倘若是魏延所部去攻襄城,只派出三千步騎遠不足夠,不過我方來的援軍不知是何將,所領人馬又有幾何?”
“既然如此,我軍能否出兵進攻魏延營寨,與援軍里應外合?”那校尉連忙問道。
吳將軍思忖片刻,搖頭說道:“還是再等等看吧。我軍人馬太少,這幾日又有所折損,若是冒然出兵,能獲勝的話也還罷了,萬一再遭敗績,這昆陽城也不用咱們守了。”
說話間,候選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率領麾下將校趕到北門。
見候選等人臉色漲紅,一身酒氣,吳將軍等曹軍將校都忍不住微微皺眉。如今大敵當前,他們竟然還有心思飲酒尋歡,實在令人無語。
候選見狀,卻并無絲毫愧疚之意,反倒大大咧咧的對吳將軍說道:“怎么?聽說我方援軍已到?將軍何不領兵殺出城外,與我方援軍一起內外夾擊?也許就此將魏延殺得大敗,也好解了這昆陽之圍。”
聽了這等明顯帶有諷刺的話,吳將軍心中更加不快,然而現(xiàn)在卻不便發(fā)作,只得悶哼一聲,扭頭望向城外的魏延大營,對候選說道:“我軍兵微將寡,怎能輕易出城廝殺?不過將軍若是有把握擊敗荊州軍的話,不妨一試!”
“你!”候選被噎得心頭火氣,正要下令部將領兵出城,卻見身旁的偏將站了出來,對吳將軍說道:“卻不知我方援軍由何將率領,又有多少人馬?”
吳將軍也不知此事,聞言望向身后的一名司馬,那司馬正是負責斥候探查敵情之事,可是曹軍斥候在荊州軍斥候的打壓之下,很難突破其防線,與襄城等地取得聯(lián)系,所以他也不知道詳細情形。現(xiàn)在見吳將軍扭頭望向自己,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目前尚無消息,或者晚一點便能探聽明白。”
好在沒過多久,不用斥候來報,城頭上的諸位將校便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