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崩塌對于城內的守軍來說,打擊是非常巨大的。更何況很多人本來就沒有斗志,此時見賴以防守的城墻都倒塌數段,自然更為沮喪。
潁陰守將雖然早有預料,可是見敵軍霹靂車如此兇殘,還是忍不住眉頭緊皺。他何嘗不知部下中有些人并無戰心,甚至早就做好了城破之后便向荊州軍投降的打算?然而他又能怎么樣呢?總不能因為懷疑部下有投敵之心,便將其抓起來斬首示眾吧?那樣的話恐怕還未等荊州軍攻入城中,自己就得先和叛亂的部下打一場了。
隨著荊州軍霹靂車所拋射的石彈逐漸稀疏,這名守將心知,敵軍步卒的進攻即將到來。他將最為忠心的數百親信步騎都集中在一起,向垮塌最為嚴重的那處豁口沖去。
然而這名守將剛沖到廢墟下方不遠處,就見敵軍已經沖到了豁口廢墟頂端。他正要下令部眾加速迎擊,卻聽一陣弓弦震動聲響起,急忙下意識的低頭躲避。
密集的箭矢****而至,這名守將的部下頓時被射倒數十人,而廢墟上的荊州軍步卒,也嘶吼著揮舞刀槍沖殺而下。
戰斗持續的時間并不長,但卻格外血腥殘酷。曹軍守將的戰馬被箭矢射中,使得他不得不下馬步戰。荊州軍步卒很擅長這種狹窄地形下的作戰,他們三五成群,彼此之間配合的非常默契。即便從單兵戰力相比,屬于郡縣地方兵的曹軍也大多不是敵軍的對手。
這名潁川守將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在戰后還曾引起過一陣爭論。不過他戰死之后,城內的曹軍便很快潰散,其中大部分投降,或是成了荊州軍的戰俘。
至于少數漏網之魚,劉琮并不在意。入城之后劉琮召來數百曹軍降卒,將其當即釋放。他這么做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借這些家在許都附近的士卒之口,宣荊州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之名。
攻破潁川之后,許都之前再無曹軍所據守的城池。
對于普通的荊州軍將士來說,這無疑非常令人振奮。由于潁陰城不大,所以各部人馬多在城外安營扎寨,將士們一邊忙碌著,一邊興奮的議論著即將到來的許都之戰。
“這下看關中軍還能往哪兒跑!”有人大聲說道,看樣子對關中聯軍怨念很深。
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說道:“真若是打急了恐怕就要逃回關中去咯!”
“那也要看咱們大將軍讓不讓他們回去。”之前那人對劉琮有著盲目的信任,驕傲的挺著胸膛說道:“只要咱們荊州軍打到許都,還怕關中軍能飛上天不成?”
另有一人笑道:“關中軍也不是泥捏的,咱們要打許都,少不得還要先消滅關中軍。否則有他們在,這許都恐怕也不好攻破咧。”
“哼,許都又怎么了?能有多難?”馬上有人不服氣的說道:“只要咱們的霹靂車一出,還怕打不下許都嗎?”
那人放下肩上扛著的木樁,說道:“咱可不能大意啊,聽說許都城內,也裝了許多霹靂車,有的比咱們所用的還要大些。”
“你又如何得知?”雖然心中已信了幾分,可總有人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議論許都和關中軍,這些人大多是從軍已久的老兵,大多在荊州軍中擔任中下級軍官。對他們來說,接下來的許都之戰將怎么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下許都之后的事情。
“大將軍自執掌荊州以來,也有數年時間了吧?”一名百人將用手中的柴火棍撥動著篝火,看似無意的說道。
他身旁的都伯笑道:“也不是嘛?當初一起從南陽投軍的時候,你和俺一樣都是長槍兵。那時候老是覺得槍桿太長,不好使用。”
百人將瞇著雙眼,將手中的柴火棍丟入篝火之中,環視了一眼火堆周圍的人,低聲道:“咱們五十多個兄弟一起投軍,現在卻只剩下這十幾個。你們說,咱們拼死廝殺,為的是甚?”
“以前是為了口吃的……”在他側面的一個老兄弟感慨道:“那時候有口吃的多不容易啊!自從投了軍之后,不但咱們自己能吃得飽,還可以養活全家老小。”
百人將點頭道:“沒錯,以前要不是為了找吃食,咱們也不會逃難逃到南陽。現在看看,當初還真是做對了。不過到了現在,咱們還是為了口吃的嗎?”
那名都伯聽他這話似乎大有深意,不由扭頭對百人將說道:“現在自然不光是為了口吃的。咱們既然僥幸活到今天,自然就是為了建功立業,說句讓大伙笑話的話,俺還指望著能博個能讓兒子孫子繼承的爵位咧!旁的不說,這田地莊子都要有吧?既然要有,何不更多些,更大些?”
隔著火堆,一人幽幽說道:“咱們這些老兄弟,跟著大將軍從南陽一路到了這里,若是大將軍成了天子,咱們也算是開國功臣了吧?”
百人將聽了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大聲說道:“沒錯!如今這天下,早就該換個皇帝了!旁的不說,這許都里的皇帝,有幾個人還當他是皇帝呢?”
“話是沒錯,可這換皇帝的事兒向來容易遭人罵啊。”有人遲疑說道。
都伯嗤笑道:“誰敢罵?是那些朝廷里的大臣,還是那些普通百姓?”
他這句無心之言,反倒說出了幾分實情。現在許都朝廷里的大臣,除了曹操一系之外,便多是各地的世家大族充任,對這些人來說,換個皇帝不是不可以,只要換上來的皇帝能夠重用他們,使得他們繼續成為人上人,使得他們的家族能夠繼續把持各種資源,甚至愈發強大,那么換誰不是換呢?
至于普通百姓,即便心有不滿,又有什么力量來反對?更何況對大多數人來說,只要皇帝能夠稍稍善待他們一點點,就激動的感恩戴德了。
劉琮并不知道麾下將士們的議論。不過他很清楚,他們拋家舍業,追隨自己,在很大程度是,正是為了“功名利祿”這四個字。
對此劉琮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古往今來或許并不缺少那種為了堅守道義而殺身成仁的人,但這種人實在太過稀少,有時候甚至并不招人喜歡。
推動自己前行的動力,其實在很多人看來,也許并不如何純潔,但對于劉琮來說,卻絲毫不能影響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