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里我感覺燒得厲害,渾身熱熱的十分難受,而更加難受的是,我似乎被迫吞了一口苦苦的東西。
那種苦澀讓我的舌尖都麻了起來,簡直如毒藥。
怎么可以如此虐待病號。
我雖然不能反抗,仍舊大怒:什么東西這么難喝。
于是堅決拒絕吞下,使勁兒往外吐。
耳畔似乎有人絮絮叨叨念著些什么,蜜蜂似的,嗡嗡嗡不停,可惜一句都沒有聽清楚。
再到后來,我隱約聽到一聲嘆,幽幽地好像帶著無限地惆悵,嘆的我的心也跟著揪起來了,就好像有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窩在角落里哀哀怨怨地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這般良辰美景,都付與斷井殘垣。
真心酸,只可惜跟我無關(guān),我最受不了這么悲悲戚戚的樣子,如果有委屈,我寧可大醉一場大鬧一場。
正在想著,忽然感覺有什么壓在我的唇上,并且輕輕動著,一點一點地向內(nèi)送著什么。
奇怪的感覺,麻酥酥地,就好像裸身躺在暖暖的春風(fēng)里曬著日光浴,又可恥又可愛,全身逐漸麻痹,那送入口中的東西也不那么苦澀了,起初我還慘淡反抗,到最后竟發(fā)展至享受階段,那些難以下咽的東西居然一點點慢慢地全部吞了下去。
病了并不打緊,最重要是不能諱疾忌醫(yī),能吞藥就代表病愈的一半。
到了中午的時候我感覺渾身輕松了很多,似乎是吃了什么好東西,勉強能坐起身來跟史英標(biāo)談笑風(fēng)生了。
順便問了一下早上是誰來過。順理成章聽到鎮(zhèn)遠候的名字我沒多少意外,不過看史英標(biāo)的臉色比較奇怪也就隨口問了一句:“楚真有沒有說什么?”
史英標(biāo)終于逮到機會似地說:“營首,您以后可否不要跟鎮(zhèn)遠候走得太近?”
“什么意思?”我斜眼睛望他。
“這……”他躊躇一下。說,“鎮(zhèn)遠候在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十分得寵。聽說皇太后拿鎮(zhèn)遠候要緊地不得了,屬下?lián)摹?
“你擔(dān)心楚真脾氣不好,我惹惱了他就等于惹惱了太后?”我笑,“該干的橫豎我都干了,不該干的也沒少做。放心,楚真決計不會跟我臉紅地。”
看我如此大包大攬,史英標(biāo)臉上的擔(dān)憂卻沒因此而減少。
“看你地樣子好像還有話沒說?”
“嗯,其實今早上,除了鎮(zhèn)遠候,還有另外一個人也來見營首了.16K小說網(wǎng),電腦站更新最快.”他忽然說。
我吃了一驚,某人的影子嗖地飛過心頭,想了想,絕對不可能。立刻打死:“是誰啊?”
“公主。”史英標(biāo)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慢慢地抬起頭。
“公主?”我條件反射地動了動手指,“憫情公主亦或者……”說到這里我自己打住。憫情公主是有未婚夫的人,為人又大方善良。高貴舒雅注意舉止。唯一能闖入這男性世界飛揚營的,除了吟月那瘋丫頭還有何人。
我嘆一口氣:“史侍衛(wèi)你就那么看著公主走進來?”
“公主沒有進來。”他瞇起眼睛看著我。
“嗯?那刁蠻丫頭……咳咳。我是說公主怎么可能……”
“因為鎮(zhèn)遠候攔住了吟月公主,沒讓她進門。”
“楚真?”我眉毛一挑,楚真居然有這種能為?那么以后要好好求求他,讓他把這可惡的公主從我身邊徹底清掃走。
“是啊。”史英標(biāo)說,“屬下也沒有想到。不過公主居然聽從了侯爺?shù)卦挘恰彼L長地賣著關(guān)子,在我冷冷又充滿威嚴的目光鄙視下才說,“不過屬下覺得侯爺跟公主殿下那兩位的相處非常的古怪。”
“什么意思?”我饒有興趣地問。
“有點像是要吵架,又有點像是賭氣……看不明白。”他嘆一口氣,厭倦了當(dāng)傳聲筒的角色,“營首,該吃藥了。”
“哦……
我答應(yīng)一聲,他從門口的士兵手里接過木盤,拖著端到我的跟前,我伸手端過熱熱的碗,放在嘴邊輕輕地一啜,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掠過心頭。
“燙嗎?”史英標(biāo)從旁問。
“嗯,沒什么……”我答應(yīng)一聲,重新端起藥丸,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光。
喝過藥躺下地時候我想,就這種恢復(fù)速度,不到傍晚我就可以仍舊站到赤龍大殿去值班了。想到這點,渾身有點激動又有點驚悚,痛苦跟快意交織的感覺。
我縮進被子里,沉沉睡去,這一睡一直到了晚上掌燈,我才昏頭昏腦爬出來,一張口,居然無法發(fā)出聲音,努力地伸手掐住脖子,才勉強發(fā)出幾聲類似呻吟般的叫。
史英標(biāo)聽到聲音,從門口一溜小跑竄進來:“營首,您醒了。”他雙眉蹙起,望著我,十分擔(dān)憂地樣子。
這個罪魁禍?zhǔn)住N疑斐鍪种钢业暮韲担疽饨o他,同時心酸地想:媽地,難道從此我就變成啞巴了嗎?
“營首您怎么了?”他驚得聲音顫抖,“您地聲音……”
“我……”我伸手捶著胸口,引發(fā)一連串咳嗽。
“營首,您不要動,我去請?zhí)t(yī),馬上。”他急了,轉(zhuǎn)過身出了門,連聲嚷嚷起來。
就這么一陣折騰,我已經(jīng)覺得氣喘吁吁,渾身脫力,無力地倚靠在床邊,感覺手腳都在微微發(fā)麻。
環(huán)目四顧,陌生的地方,陌生地人,一種孤獨感覺涌上心頭。
我慢慢地閉上眼睛,重又睡過去。
不一會好似太醫(yī)到了。一陣亂過去之后,房間內(nèi)重新歸于平靜。
我渾渾噩噩地睡在床上,一點清涼從兩旁太陽穴滲入。逐漸地將渾身的燥熱降了下來。
迷迷糊糊我睜開眼睛看,眼前金光迷離。古怪的花紋糾纏,觸目驚心,又有種疏離地久違感。
“嘶……”我嘴唇一動,想要說“是你。”
卻說不出話。
殺人狐貍,這半夜。忽然出現(xiàn)在高手如云的飛揚營內(nèi)的殺人狐貍,他坐在我地床邊,忽然伸出手指,輕輕地攔在我的嘴上。
我眼睛一轉(zhuǎn),望見在我地床邊上,半跌坐在地——是史英標(biāo)。
我抬眼望著他。
“點了穴的。”他低聲對著我笑。
“嗯。”從鼻子里冒出這個詞匯,我眨眼望著眼前人,如夢,如幻。如果他走了,這一切,等我完全病好了清醒過來。是否連一點點印記都留不下。
我的手指一動。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
我盡量支撐著雙眼皮不讓自己睡過去。一眼。兩眼,他的面容慢慢地模糊起來。又清晰,又模糊,只是因為他低頭對我,背著光的緣故,所謂地清晰,也只是一個大體的輪廓而已。
“謝謝你,狐貍,你居然能在這時候來看我。”說不出話,我用眼睛傳達。
“你啊,平常那么囂張不可一世,現(xiàn)在好,一場小病而已,卻鬧得生離死別似的,讓人擔(dān)心。”
壓低聲音,他沉沉地說。
“對不起啦,讓你擔(dān)心了。不過人家說只有白癡才不會感冒,因為我是天才,所以感冒比一般人重點也是應(yīng)該。”我眼睛眨眨,繼續(xù)說。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當(dāng)這皇宮我喜歡多呆嗎?”他嘆一口氣,“你,哪里不好住你住那里,你前輩子是什么投胎的。”
“反正我不是狐貍。”我嘴角一扯,想要笑,胸口一陣煩悶。
他似乎察覺我的異樣,手掌一翻,輕輕地按在我的胸口。
一股溫和的氣勁緩緩地滲透入體內(nèi)。
在四肢百骸內(nèi)游走,所到之處,舒服異常,那股惡心的感覺被壓制住。
我喘一口氣,望著眼前人,眼睛一眨,眼淚不由分說滾出來。
他停了手,頭低的更甚。
“或者,我該……有所選擇。”他低低地說,“不過在此之前,我會一直陪你,到我消失地那天。”
我的眼睛再眨,眼前已經(jīng)一片模糊。
手指伸出來,輕輕地抹去我眼上的淚。
“不要哭,我地存在不是讓你落淚的。”他低低地,好像在耳邊給人叮囑。
我努力吸鼻子,不讓自己落淚。
“這樣才乖。”他重又說,“如果覺得難過,就盡量讓自己快點好起來,你,可不是一個人在病呢,知道我地意思是什么嗎?”
我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
他嘴角一挑,似乎露出笑容:“乖啦,親一個作為嘉獎。”
他慢慢地向著我湊過來,我緊張地閉上眼睛。
那個吻卻遲遲未曾落下。
“這個聲音……”殺人狐貍忽然說,沉思一般,“怎么會有夜行人?”
我驀地睜開眼睛。
眼前藍色影子一閃,殺人狐貍起身:“抱歉,我要離開了,記得我地話,照顧好自己。”
“唔唔……”我發(fā)聲,想要攔住他。
他驀地轉(zhuǎn)身,嘴角挑起沖著我微笑:“再見啦,我的小笨蛋。”
他身子一掠,閃出臥房。
而與此同時,我床邊地史英標(biāo)渾身一顫,穴道被解開。
“嗯……我怎么好像睡著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大惑不解,忽然想到我,腳步挪動跑到我的身前,俯視看,“營首……啊,你這是……”
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聲張。
史英標(biāo)即刻閉嘴,轉(zhuǎn)身離開。不一會他回來,手里握著一塊干凈的帕子,輕輕地在我的臉上擦拭。
我閉著眼睛,非常自覺地想:那家伙,他欠我,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