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是關鍵一環,逼反了郁重秋后,天帝拿問于異,于異自然會反駁,他是請了旨的,他有圣旨,但天帝當然不會認,自然要找傳旨的人,雖然小太監其實也不知情,只是龍無疚相熟的大太監找來的一個無人關注的小棋子,但若不處理了,逮著這個小線頭,說不定能拆了整件衣服,最穩妥的,是先把這線頭給剪了。
“神尊放心。”水德星君點頭:“昨夜出門就把他拿了,剁碎了喂了狗。”
“嗯。”龍無疚身子往后靠在了椅子上,繃了這么久,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不過隨即又坐了起來:“僅那狂徒拿了圣旨去,郁老兒雖然不會認帳,怕一時之間也未必下得了決心造反,另外幾步棋子,也可以叫他們動一動了。”
龍無疚最終的算計,是要把逼反郁重秋的污水栽到于異頭上,讓天帝不再保他,但郁重秋位高權重,又不是個愚忠迂腐見圣旨就會乖乖聽話束手就縛的主,僅憑于異這小小的清肅司加一道圣旨,他未必鳥你,到時他若不理于異,反叫人把于異抓起來,然后上旨自辨,那怎么辦?若真是天帝的意思,自辨也無所謂,問題是圣旨是假的啊,消息一走漏,天帝知道了?一定奇怪,我沒下旨啊,誰在里面搞鬼,那就穿梆了,所以一定要在消息走漏之前,徹底逼反了郁重秋才行。
“遵令。”水德星君當即派人暗傳消息,郁重秋當得一州的大都督,在京中自然人脈深厚,這消息一傳出去,很快便到了郁重秋耳朵里,郁重秋本來還不相信,但各種消息接踵而來,說什么的都有,最關鍵的是,于異確實帶著人正奔苗州而來,而駐苗州的天兵也突然瞞著他有了異常的調動——天兵府天兵,就是郁重秋這大都督平時也調不動的,他要調,先要請旨,天兵府發牌,才能調得動,這會兒天兵突然有了異動,為了什么,莫非已得到秘旨?要配合于異捉拿他?
郁重秋心中本來有鬼,千頭萬緒的消息一湊攏來,又遠隔萬里,沒時間再另加求證,到聽得于異一行已近苗州時,他桌子一拍,勃然而起:反了。
造反這個游戲,一般人玩不了,但郁重秋不同,他在苗州,前前后后經營數十年,僅苗州大都督這個位子就坐了二十多年,不但把苗州經營得鐵板一塊,也積累了渾厚的實力,斂聚了無數錢財,暗訓了十萬精銳,一州上下也盡是他一手提撥的親信,這些是硬實力,然后還有軟實力。
說起來讓人感概,郁重秋在苗州百姓中的官聲相當的不錯,兩個原因,一個是基本上抑制了苗方的入侵,另一個,則是因為與苗方走私,大發了走私財,因此而減少了對普通百姓的盤剝,千里做官只為財,又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哪里的官不盤剝百姓啊,偏生郁重秋就是個另類,或者說也盤剝,但盤剝的程度要輕得多,而老百姓這個東西,基本屬豆芽的,給一點陽光就燦爛,那叫一個感恩戴德啊,現在郁重秋一宣傳,說天帝昏庸,朝出奸臣,居然要以莫須有的罪名拿問郁總督,還要抄家滅族,合一苗州的百姓頓時就沸騰了,然后郁重秋打出清君側誅奸臣的旗號,便得到了苗州百姓差不多全體響應。
郁重秋一反,天下震驚,龍無疚在京中,本來還懸著心呢,雖然布置周密,自信絕對能逼反郁重秋,可世事無絕對,萬一郁重秋突然吃了耗子藥,就是不反呢,雖然小太監已死,就算最后水落石出,也查不到龍無疚身上,可借勢踩翻于異的謀算也要落空了啊,正在患得患失之際,消息傳來,龍無疚頓時一繃三尺高:成了!
于異徹底落進了陷坑里,可他自己卻還不知道,正一門心思往苗州趕。
于異真要急趕,把宋祖根幾個往螺殼里一挪,三四天就可趕到苗州,但這會兒是奉了圣旨,必須得擺明車馬去拿人,有些事情,就是要講排場,否則不但事主不認,旁邊人也會說你壞了規矩,所以于異只能打起牌子慢慢走,當然這個慢慢走不是在地上走,那一天能走幾里路啊,是用御神牌帶著人飛,這也是于異只帶宋祖根等二十幾人的原因,他對御神牌的使用不熟悉,人多了,到也飛得起來,象救白虎寨俘虜那一次就帶了五千,可是慢啊,天爺,要是那么飛,還不如在地下騎馬了,但帶二十多個人就不成問題了,前后御神牌一打,他靈力一引,風翅一扇,借風就飄了起來,一天不說多了,五六百里還是不成問題的,雖然說起來還是慢,不過于異也不急啊,急什么?慢慢飛羅,白天趕路,天黑還可以下來找酒館喝酒,爽啊。
就這么一路爽著,突有一日,在酒館里就聽說,郁重秋反了,整個苗州都反了,于異先還有些不信,結果第二天再趕一天路,又近五百里,晚間酒館里一坐,幾乎是人就在說苗州造反的事,這下似乎假不了了,于異一時間又驚又喜,驚的是,他還沒動手呢,郁重秋就反了,為什么不等他到了,亮出圣旨要拿人時再反呢,這個等于是不帶他玩啊,太豈有此理了,喜的是,造反啊,這個太好玩了,大戲啊。
但還沒高興一會,突聽得有酒客說,說郁重秋發了檄文,造反的理由,居然是因為天帝聽信了于異這個大奸臣的讒言,要下旨捉拿他,所以他憤而造反,要清君側,誅除于異這個天帝身邊的小人。
于異一聽,著實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郁老賊,有趣,有趣啊,這理由是怎么想出來的,有機會見了面,到要敬他一杯。”
他高興,宋祖根天一老道卻失顧變色,宋祖根道:“大人,我們這趟看來是失了風了,我們還沒到苗州,郁老賊先就知道了,借這個名頭就扯起了反旗,反把污水潑到大人頭上。”
“那有什么關系?”于異不解:“他反也好不反也好,反正是要拿他的嘛。”
“不同。”天一老道皺眉搖頭:“郁賊說是我們逼反的,就會給天庭造成壓力,如果能在短時間內平叛成功,自然沒什么事,可如果反賊勢大,短時間內平滅不了,甚至而賊焰囂張,牽動天下,那天帝就有可能改變主意。”
“改變什么主意?”于異完全不明白了:“未必反而會拿我開刀?”
他無法理解,但宋祖根兩個卻相視點頭,宋祖根同樣眉頭緊鎖,道:“雖然大人是奉旨行事,但先要捉拿郁老賊確是大人的主意。”
天一老道插口:“關鍵是,大人在朝中的對頭實在太多了。”
他這一說,于異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朝中那些酒囊飯桶會趁機落井下石?”
“這是肯定的。”宋祖根天一老道異口同聲。
于異在朝庭上,幾乎就是孤家寡人,異類一個,以前是有天帝撐著,又找不到借口,那些仇恨他的權貴沒辦法下手,這會兒借著這個機會,若不蜂涌而上把他往死里踩,那才有鬼呢。
于異愣了一下:“照你們這么說,若一時滅不了郁老賊,天帝就有可能拿我的腦袋來賭郁老賊的嘴了?”
宋祖根天一老道點頭,都是一臉憂色,于異的大白牙卻慢慢呲了起來:“那就來吧。”倒一杯酒灌進肚子里,突地就拍桌大笑起來:“有趣,有趣,好玩,好玩。”
居然有這樣的人,宋祖根天一老道兩個相顧無語。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餐,于異大手一揮:“繼續往苗州去,把旗牌打起來,再去買幾十匹馬,我們慢慢走。”
這是什么意思?宋祖根兩個一時沒明白,買了馬來,打起旗牌,慢慢出了城,于異騎了馬,晃晃蕩蕩的,還時不時摸出酒葫蘆灌一口,臉上一幅要笑不笑的表情,仿佛在期待什么,宋祖根天一老道很快就明白了——他在等天帝反悔,下旨來拿他。所以不飛了,要騎著馬打著旗慢慢走。
等結果出來,本來沒錯,但問題是于異的表情,不是憤怒更不是驚懼,竟仿佛是很期待一般,就如看到了新衣的小孩子在盼著大年初一的到來。
“這位大人。”宋祖根天一老道相顧搖頭。
于異的期待沒有落空,走了七八天后,酒客中就有了消息,說天庭有了旨意,于異假冒圣旨,私捕重臣,致使郁重秋造反,天帝已下旨緝拿于異,同時派人安撫郁重秋。
為什么酒客知道了消息,于異卻不知道呢,這個正常啊,消息永遠比腳快,緝拿于異的消息,絕對會趕在緝拿于異的使者前面散布開去。
雖然早有預料,但得到確實消息,宋祖根天一老道仍是驚怒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