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沙席卷, 峽谷口韶年的身影模糊。
若水大喊著他的名字,沖動的,幾乎要縱身去救人。
“別動!你想我們兩個也去送死嗎!”商南緊緊拉著她, 也注意到馬蹄摩擦著沙礫, 風(fēng)力之大, 連馬兒都即將站不穩(wěn)了。好在它一邊咆哮著一邊往后退, 雖然每次卷進(jìn)去的距離大于馬后退的距離, 但御愁宮飼養(yǎng)的馬生性倔強(qiáng),依舊不知疲倦地抵死反抗。
它四蹄擦出血來,在沙石上涂了殷紅的掙扎痕跡。
最后, 馬脫力應(yīng)聲倒下,他們連人帶馬一齊卷了進(jìn)去。
峽谷內(nèi)是別有洞天, 黑漆漆的, 伸手不見五指。
若水從沒到過這種處處透著陰森兇險的地方, 好在商南一直拉著她,方才一番折騰, 馬兒已不知去向,可能撞到什么巨石粉身碎骨也不一定,想到這里,若水不免深感惋惜,御愁宮馴養(yǎng)的馬匹, 真的是意志驚人, 拼死護(hù)主不說, 就憑這點(diǎn)堅韌的個性, 一定是匹百里難挑的。
“這是怎么回事?商大哥。”若水道, “怎么我們都被吸進(jìn)來了?”
“這里大概就是鷹潭虎穴了。”商南道,“你跟緊我, 別亂看更別走開知道嗎?”
他神情嚴(yán)肅,若水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guī)熓濉?
商南眼神一暗,道:“他那么大個人了而且武功不凡,一定不會有事。我們一定能在他出事之前找到他。”
黑暗中,他的眼睛特別澄亮,仿佛什么危險都能及時看到并且避開,而且真的一路走來相安無事,他的腳步穩(wěn)健,做事有分寸,總給人安生的感覺。凡是跟著他,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跟緊就好了。
過了不久,眼前有一道光線。
若水喜道:“原來這個洞只是虛有其表罷了,根本就不可怕,我們要到出口了,快走吧,不然我?guī)熓逡哌h(yuǎn)了。”
“等下!”那道光線出現(xiàn)的奇怪,乍然在眼前亮開來,可是商南甚至都來不及阻止,若水就心心念念著韶奔過去,他也只好奮力去追。
果然不出他所料,越靠近那處,周身就越來越覺得寒冷。
商南練的是至陽的武功,像大力金剛掌、以及純陽鐘罩護(hù)體,最懼怕的就是這等至陰的寒性。倘若迫使自己運(yùn)功出手,輕則走火入魔、廢去武功即可獲解,重則當(dāng)場斃命。
若水的絳云山三十二式,招招出奇,是經(jīng)過大長老大半輩子跟別的武功精華之處多方磨合而成,幾乎天下各種武功的優(yōu)點(diǎn)都兼具而糟粕都丟了一干二凈。雖然練熟了也不是什么絕世武功,但一旦通曉其中奧妙,練其他的武功可謂是無事可自通、進(jìn)步神速。
這股寒氣只有商南感覺到,而且胸口猶如窒息般厚重,若水竟然毫不知情,能見到韶年讓她非常興奮,急于要確定韶年有沒有受傷,她快速到那處光亮里,手一伸,竟然觸到堅硬的硬石峭壁,冷冷冰冰,叫她渾身一顫。
她瞬間恢復(fù)神智,大喊:“商大哥你快走,別管我!”
原來這塊石壁是一座透著光的千年寒冰,也不知道沉浸在黑暗中多久了,這里四下冰寒入骨,若水的手被緊緊吸在上面一般,縮不回去。
這樣下去大概會被凍成雕塑吧,若水哀道:“不知道師叔怎么樣了。”
商南望見她手指被黏在冰塊上,知道她這樣下去必死無疑,可惜他又不能施展武功,否則還能一試。
千年寒冰他是不能用至陽的武功爆破,但是削掉黏住她手指的那一角,他還是頗有些自信的。
他們這樣兩兩相對,若水讓他走,他卻又不舍得就此離去。
很快就過去一炷香時間。
若水急呼:“我已經(jīng)遇難了,商大哥你就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了,都是我自己惹的禍,我不會怪你的。你若還是過意不去,幫我找?guī)熓澹苷业玫剿詈茫钦也坏剑媚氵€能自保趕緊出去吧。”
商南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她,忽然唇邊泛起一陣苦笑:“我不是不想撇下你,只是我在這里呆久了,血液也凝固了,我練得是至陽的武功,在這里發(fā)揮不出什么威力反而會被反噬。”
“商大哥,你早該說的,都是我害了你呀。”
商南道:“都是我要逞強(qiáng)好勝,想找韶年比武,如今連他的一面都沒有見到,我就要困死在這里了,到頭來想想這也真是諷刺。”
若水眼眶一熱。
她想到商南處處護(hù)著自己,什么危險都是他先闖,而且剛才明知危險也還是跟她一起犯險,這樣的人不多見,何況,和她算是一見如故的兄妹。
反正要死,不如將韶年的本名告訴他。
若水正要說話,但聽商南道:“其實(shí)我若不是因?yàn)榇蟾鐚ι啬甑馁澷p,可能也不會千里迢迢跑來找他比武,但這事情真的很難說,我如果我不找來就碰不到你,如果碰不到你我也不會陷在險境,想來世事難料,我終須有此一劫,沒有什么想不開的,更不會怪你。”
若水心里更是慚愧。
商南頓了頓又說:“我本來想跟韶年決一死戰(zhàn),從此英明遠(yuǎn)播,這樣跟大哥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你恐怕不會知道,我們御愁宮復(fù)出江湖之后,名頭最響的不是宮主,反而是武功最不濟(jì)的大哥。”
“決一死戰(zhàn)?”若水心中一緊,嘆道還好當(dāng)初沒說韶年的本名。
“其實(shí)他體弱多病,當(dāng)初宮主收養(yǎng)他,純粹是因?yàn)殚L得像一個人。”
“我好勝,不喜歡輸給別人,可是那么多年我漸漸被大哥感染,他確實(shí)值得當(dāng)帶頭人。”
若水不記得于傾有那么好,低頭說:“死都快死了,你還跟我說別人的事。”
商南笑了一笑:“我在跟你說我遇見你的起因。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大哥,還有一個人,你可能想都想不到,是我四弟。”
“他排行老四,怎及你出色?”
“他年紀(jì)尚幼,前途不可限量。”商南嘆道,“我跟你說了那么多,你也不多告訴我一些韶年的事?”
若水當(dāng)商南是好人又是結(jié)拜大哥,不想騙他,只得拘謹(jǐn)?shù)卣f:“呵呵,就像我?guī)熓暹@樣吧。”
“你師叔是很優(yōu)秀。”商南低頭思索道:“若不是他跟你差那么多,我會懷疑你對你師叔抱的到底是什么感情。韶年已經(jīng)被我們宮主知道了,我們御愁宮重出江湖求才若渴,她和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他。”
若水嘆道:“他現(xiàn)在跟我們一樣生死未卜,還談什么放過不放過……”
“恩?”
“哦,沒什么。”若水隨意笑了笑,卻發(fā)現(xiàn)嘴角有點(diǎn)扯不開,“再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沒知覺了吧。”
商南望著她:“這樣死去,也還算好。我曾經(jīng)以為,我這一生定是在仇家手上了結(jié)的。”
他一句話沒有說完,整個山洞忽然像是受到重?fù)魮u晃起來,不少寒冰敲在他們身上,一些碎渣掉在地上,窸窸窣窣了一陣又恢復(fù)了平靜,若水和商南還不知緣由,緊接著,清脆的腳步聲踩碎了冰塊,一步步靠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