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已經(jīng)派人鎖拿蔣四姑娘的陪房婆子，等她來了，臣問了口供，肯定就確鑿無疑了。”王之全沉聲說道。

夏昭帝緩緩點頭，“那你趕快去審，記得把口供呈給朕。”

王之全躬身應(yīng)了，離開御書房。

……

神將府內(nèi)院新蓋的梧桐院，就是周懷禮和蔣四娘的院子。

院子門前有兩棵梧桐樹，氣派不凡。

蔣四娘剛剛洗漱出來，要跟周懷禮去松濤苑認(rèn)親，就聽見門外傳來蔣媽媽的哭喊聲，不過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蔣四娘有些奇怪，問身邊的大丫鬟：“蔣媽媽怎么啦？”

那大丫鬟搖搖頭，“奴婢不曉得。”

周懷禮正在院子里鐵青著臉問：“周大管事，您這是什么意思？”

周大管事抱拳肅然道：“四公子，大理寺衙差奉命拿人，請四公子不要阻礙大理寺執(zhí)行公務(wù)。”

周懷禮愕然道：“大理寺執(zhí)行公務(wù)，跟我娘子的陪房有何關(guān)系？周大管事，您不能這樣不聲不響把蔣媽媽帶走。”

“四公子，這話您跟外面的衙差，或者大理寺丞說去。至于有什么關(guān)系，您自己問一問那陪房不就知道了？”周大管事一揮手，對自己帶來的婆子道：“去把蔣媽媽拖出來！”

蔣媽媽起身不久，正在后罩房給丫鬟婆子分派差事。

聽見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忙從后罩房里走出來笑道：“誰找我？”

“抓起來！”一個婆子呼喝一聲，帶著幾個人沖了上去。

“你們要干什么？！”蔣媽媽又急又怒，“我是你們四少奶奶的陪房！你們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大理寺抓的就是你！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明白！”那婆子鄙夷地往她臉上啐了一口。拿索子將她捆了起來。

蔣媽媽立刻想起了那個男扮女裝被大理寺抓走的“婆子”，頓時哭喊起來。

“早知道你會亂叫喚！”那婆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很快拿帕子塞到她嘴里，堵住了蔣媽媽的嘴。

周大管事見蔣媽媽被抓來了，對周懷禮拱了拱手，帶著蔣媽媽離去。

周懷禮陰沉著臉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才回到里屋。對蔣四娘道：“吃早飯吧。吃了早飯去認(rèn)親。”

屋子的丫鬟婆子見周懷禮不許她們說，也都不敢多嘴，低著頭服侍他們吃完早飯。

周懷禮帶著蔣四娘去松濤苑認(rèn)親。

神將府的親戚大部分都不在京城。上一次他們來京城神將府，還是周懷軒和盛思顏大婚的時候。

時隔兩年，又一次來到神將府。

不過他們昨天就聽說了蔣侯府送嫁時候出的事，再看蔣四娘。就帶了一絲審視的神氣。

蔣四娘心里發(fā)苦，但是面上還是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對著這些客人行禮。

周懷禮四下看了看，見沒有看見周老爺子，也沒有看見周二爺和周三爺，正在奇怪。回頭看了看他娘親吳三奶奶。

吳三奶奶因崴了腳筋，只能坐在椅子上跟人說話。

“娘，祖父呢？還有爹去哪兒了”周懷禮小聲問道。

吳三奶奶道：“才剛圣上宣旨。說有急事，要開大朝會。你祖父和二伯父、你爹都去了。”

周懷禮皺了皺眉，“二伯父和爹都去了？他們好像并無官職吧？”

“我也在奇怪呢。”吳三奶奶低頭抿了一口茶。

就在這時，又有個內(nèi)侍進(jìn)來宣旨，道：“圣上有旨，宣周懷仁、周懷義、周懷禮、周懷智、周懷信入宮覲見。——欽此！”

居然沒有提周懷軒的名字。

周懷禮忍不住看了周懷軒一眼。

周懷軒卻若無其事地坐在盛思顏身邊，正襟危坐，面無表情，一點都不驚訝，也不憤怒，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變動。

周懷禮將目光移回來，笑了笑，拱手道：“遵旨。”

周懷禮是周家除周懷軒和周老爺子、周承宗以外，官職最高的人。

他在這五兄弟中是領(lǐng)頭人。

“你們跟我一起進(jìn)宮吧。”周懷禮忙說道，又回頭對蔣四娘道：“我們有事要入宮，你自己……”頓了頓，他微笑著看了盛思顏一眼，對蔣四娘道：“你就找大嫂幫你認(rèn)親吧。”

蔣四娘忙應(yīng)了一聲，柔聲道：“我沒事的。圣上既然宣召你們，你快去吧，被誤了差事。”

周懷禮應(yīng)了，帶著四個兄弟大步離去。

本來認(rèn)親應(yīng)該由吳三奶奶帶著，但是吳三奶奶摔壞了腳，不能走路，因此就只有馮氏帶著，并不用盛思顏出馬。

馮氏便帶著蔣四娘來認(rèn)親。

神將府的男子幾乎都走了，只剩下周承宗這個有病的傻子，還有周懷軒這個冷冰冰的人，另外就是從外地來的遠(yuǎn)親。

“這是祖母，昨兒特意出去迎你，真是給足了面子。”馮氏微笑著先向蔣四娘介紹周老夫人。

蔣四娘忙跪下行禮，將茶盞舉過頭頂給周老夫人敬茶。

周老夫人笑嘻嘻地接過茶，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紅包放在她的托盤上，道：“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神將府眾孫媳中的第一人。以后一定要好好當(dāng)家理事，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當(dāng)著這么多親戚的面夸蔣四娘是眾孫媳中第一人，這個面子給的可不小。

不過盛思顏這個剛生了嫡長重孫的嫡長孫媳就坐在旁邊呢，這句話簡直就是在打盛思顏的臉。

周懷軒目光似電，陰鷙地往周老夫人這邊掃了一眼。

盛思顏輕輕將手蓋在周懷軒手背上，微微一笑，對他做了安撫的眼神。

周懷軒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方磚地出神。

蔣四娘雖然站得離盛思顏和周懷軒遠(yuǎn)，但是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盯著他們兩人的動靜。見周老夫人的話有些不像，忙打圓場道：“祖母謬贊了，我剛進(jìn)門，又是小的，遠(yuǎn)不如各位嫂嫂。”

“我說你是第一人，你就是，管別人做什么？有人嫁進(jìn)來幾十年。照樣不得公婆歡心。”周老夫人笑著指桑罵槐。

馮氏一點都不在意。跟沒聽見一樣，對蔣四娘道：“那邊還有親戚呢。”

蔣四娘忙起身，對馮氏歉意地笑了笑。道：“大伯娘……”

“不用客氣。”馮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咱們?nèi)タ纯茨愣铩！?

二房的嫡長女周雁婷帶著夫婿和孩子都來了，坐在胡二奶奶身邊，對周二爺進(jìn)宮一事也是惴惴不安。正跟胡二奶奶交頭接耳說小話。

馮氏帶著蔣四娘過來認(rèn)親的時候，周雁婷幾乎都沒有聽見馮氏的話。

還是胡二奶奶趕緊推了推她。笑道：“這是懷禮的新婦。”

周雁婷才忙站起來，滿臉笑容對蔣四娘道：“四弟妹好模樣，真不愧我們四弟費(fèi)盡心思，多方求娶。”

蔣四娘臉紅了紅。屈膝福了一福，道：“大姑姐有禮了。”

神將府三房人，一共有三個姑娘。

二房的周雁婷是最大的。因此一直是大姑娘。

大房的大女兒周雁穎是二姑娘，小女兒周雁麗是三姑娘。

三房沒有女兒。只有三個兒子。

和兒子一樣，姑娘們都是三房在一起排行的。

又和胡二奶奶見了禮，見了二房的兩個嫂子。

馮氏介紹完二房，才帶著蔣四娘來到盛思顏和周懷軒面前，笑道：“思顏你是熟悉的，就不用我說了。”

蔣四娘忙屈膝行禮道：“想不到我和大少奶奶這樣有緣份，有福氣做妯娌。”

“四娘你過謙了。”盛思顏笑著站起來，命下人給她送了見面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多謝。”蔣四娘又對周懷軒屈膝行禮，叫了一聲：“大哥。”

周懷軒漠然頷首，連站都沒有站起來。

馮氏又道：“我們大房還有兩個姑娘。雁穎已經(jīng)出嫁了，還沒來。雁麗還在家廟，不過周大管事說，派人去接她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周雁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母親，我們回來了。”

馮氏回頭，看見周雁麗身邊居然還站著她的姐姐周雁穎！

兩人像是一起回來的樣子。

周雁麗穿著一身素白的銀鼠大氅，頭上戴著月白的觀音兜，亭亭玉立站在門口。

周雁穎是一身海棠紅百子千孫嬰戲紋錦緞長襖，穿在蓮青色哆羅呢披風(fēng)下面，既艷又雅，比周雁麗標(biāo)致得多。

只是周雁麗一臉笑容，周雁穎卻是緊繃著臉，眼里的神情有些不善。

馮氏心里暗暗稱奇，笑著道：“咦，你們是在門口遇到的嗎？”

“是。”周雁麗忙答道。

“不是。”周雁穎卻挑了挑眉，跟周雁麗說得不一樣。

周雁麗有些著急地拽了拽周雁穎的披風(fēng)，“姐，不要……”

周雁穎看了她一眼，嗔道：“你啊，事事謹(jǐn)小慎微，人家又不領(lǐng)你的情，你怕什么？”

周雁麗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喲，回來得挺及時。”馮氏當(dāng)沒聽見這姐兒倆的說話，笑著招手，“過來見見你四堂嫂。”

周雁麗快步走了過來，主動拉著蔣四娘的手，特別親熱地道：“四嫂，可算把你盼來了！”

蔣四娘微笑著道：“以后還要三姑娘多多照應(yīng)。”

“沒問題。你要閑了，盡管來玲瓏閣找我說話。四哥平日里對我們很好，三嬸也是對我們照顧有加，我就算是投桃報李，也要對四嫂好的。”周雁麗笑瞇瞇說道。

周雁穎走過來，也跟蔣四娘福了一福，兩人寒暄幾句，便算是認(rèn)了親的。

周雁麗往屋里掃了一眼，見男賓大部分都是遠(yuǎn)親，家里的近親除了周懷軒以外，一個都沒有見到，很是驚訝，問道：“祖父呢？我爹呢？二叔呢？三叔呢？還有幾位堂哥和堂弟呢？都去哪兒了？”

蔣四娘的臉更紅了，心里也很難受。

按照大夏習(xí)俗。新媳婦認(rèn)親的時候如果家里正經(jīng)的主子都不在，那是打新婦的臉，表示這家人對新婦極度不滿。

雖然蔣四娘知道神將府的男人們是被圣上宣召走的，心里還是很膈應(yīng)。——這事傳了出去，大家只會認(rèn)為是她不得神將府長輩的歡心，對她這個新媳婦不滿……

剛才周老夫人那樣夸她，她覺得就是為了彌補(bǔ)今日認(rèn)親的缺憾。

但是缺憾就是缺憾。如果能彌補(bǔ)。就不叫缺憾了。

蔣四娘在心里嘆了口氣，低聲道：“祖父和伯父，還有兄弟們。都去宮里了。”

周雁麗訝然，“二叔和三叔也去了？”

她可是知道，二叔和三叔都沒有官職。

“圣上的圣旨召去的，也不知要做什么。”蔣四娘努力堆起笑容。笑著答道。

“哦。”周雁麗若有所思地應(yīng)了一聲。

周雁穎卻走過來，拉著周雁麗的手。走到盛思顏身邊，盯著她的臉，生硬地道：“大嫂，我妹妹回來了。我想問問您，我妹妹到底做了什么錯事，您非要她去家廟里住了大半年！”

盛思顏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看了周雁穎一眼。

她跟這個大姑子完全不熟，以前就是點頭的交情。沒想到她居然來給周雁麗打抱不平來了。

果然妹妹一般都比姐姐機(jī)靈，知道指使姐姐來為自己說話……

盛思顏也沒有站起來，微笑著道：“雁穎，這是祖父的決定，你如果有疑問，要去問祖父。”

“祖父還不是看你們兩口子的眼色。”周雁穎毫不客氣地道，又看向周懷軒，“大哥，你是雁麗的親大哥，你就這樣看著親妹妹被人欺侮到這種程度？我們出嫁的姑娘就不說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你不理會我們，我不怪你。可是雁麗她還沒有出嫁，過了年就十八歲的姑娘了，還沒有說親！把她一個人關(guān)在家廟，不過是因為大嫂跟她口角了幾句！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當(dāng)著這么多親戚的面，周雁穎居然敢向周懷軒發(fā)難。

盛思顏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對周雁穎豎起一個大拇指。——姑娘，你夠厲害！

周懷軒依然沒有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的方磚地，淡淡地道：“不關(guān)你事。”

他完全不想理會周雁穎和周雁麗兩姐妹的事，也從來沒有把她們當(dāng)成是自己的親姐妹，但是如今周承宗變傻了，周懷軒還是收斂了一些脾氣，沒有當(dāng)場翻臉走人。

“她是我親妹妹，怎么能不關(guān)我事？”周雁穎很是不滿，“我昨夜去家廟看我妹妹，見她寒冬臘月，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吃的是白菜豆腐，凍得瑟瑟發(fā)抖。她是神將府的姑娘啊！不是外面沒爹沒娘的乞兒！”

盛思顏心里一動，起身伸手要搭住周雁麗的手腕，想給她診診脈。

她也擔(dān)心周雁麗在家廟過得太苦，如果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雖然跟周雁麗不合，但是并不想她死，也不想害她一輩子身子受損。

結(jié)果周雁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在這個時候抬起手腕捋了捋頭發(fā)。

盛思顏的動作當(dāng)然沒有她快，頓時伸出去的手就落了空。

“雁麗好快的身手。”盛思顏忍不住說道，又仔細(xì)瞧了瞧她的面容，道：“雁麗面色紅潤，眸子明亮，不像是有病的樣子。”然后看著周雁穎道：“雁穎，你關(guān)心你妹妹，有姐妹情，我很欣賞。不過你妹妹身子還好……”

“身子好就能作踐她嗎？！”周雁穎忍不住反駁盛思顏的話，“看她沒有凍病，你失望了？！”

周雁穎忘不了昨夜跟周雁麗一起入睡時候，周雁麗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

她出嫁之后，原來姨娘和妹妹在大房受了那么多委屈！

而盛思顏進(jìn)門之后，姨娘和妹妹受的委屈更是令人發(fā)指！

周雁穎一向沉默寡言，不像周雁麗會說話，待人也不算熱忱，但是她極疼這個妹妹。

從小越姨娘雖然更疼周雁麗，但是周雁穎從來不嫉妒，而是跟越姨娘一起寵著周雁麗。

這一次她接到妹妹的信，知道她因得罪大嫂，被關(guān)在家廟大半年了，才急得忙去家廟探望她。

跟妹妹抵足長談了一夜，周雁穎簡直氣得不行，一直埋怨妹妹怎么不早說！

周雁麗拉著周雁穎的手，眼淚汪汪地道：“姐，不要說了，不關(guān)大哥大嫂的事，是我不好。”說著，又對盛思顏行禮道：“大嫂，您千萬別生氣。我姐只是太關(guān)心我了，她沒有惡意的。”

盛思顏笑了笑，道：“我對雁穎不生氣。你慫恿你姐姐來給打抱不平，倒是好心思，好伎倆。”

“我沒有！”周雁麗立時通紅了臉反駁道：“我姐姐一直是這樣的熱心人！她從小就疼我！”

“就是因為從小就疼你，你就更應(yīng)該為你姐姐著想了。”盛思顏笑瞇瞇地道，“你姐姐是出了嫁的人。你這樣慫恿她站出來跟我們翻臉，讓她沒了娘家依靠，你讓她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

論堵口齒，十個周雁麗都不是盛思顏的對手。

周雁穎一怔，轉(zhuǎn)了頭道：“反正我從沒有靠過娘家。有沒有翻臉都無所謂。”

“是嗎？”盛思顏見周雁穎糊涂，忍不住提點道：“那你就試試，回去說你跟娘家鬧翻了，以后跟神將府再不來往，你看看你婆家會如何反應(yīng)。”

周雁穎突然想起有一年，她過年的時候不愿意回娘家，她婆母和夫君百般勸說，出盡百寶，最后她點頭同意了，婆家的人才高興得給她準(zhǔn)備回娘家的禮物。

雖然她從來沒有從娘家得到過什么物質(zhì)上的好處，但是這些影響力，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吧？

周雁穎沉默了。

她確實不愿意回娘家。

她唯一關(guān)心的人，就是這個小時候嘴特別甜，跟她特別好的親妹妹。

她跟越姨娘這個生母的關(guān)系并不好。

她聽越嬤嬤以前私下里說過，說越姨娘原本第一胎是想生兒子的，給她看診的郎中和穩(wěn)婆也都說越姨娘懷的是男胎。

那時候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無比珍貴。

因為那一年，兩歲的周懷軒經(jīng)常病得奄奄一息。

也是在那一年，有個高僧給周懷軒批命，說他活不過十八歲。

而醫(yī)術(shù)通神的盛老爺子雖然一直在給他看診，居然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他，只說盡力而為。

因周懷軒的病，盛老爺子說是娘胎里帶來的，說除非周承宗換個妻子，否則馮氏再生個孩子，依然會是病怏怏的。

周承宗不肯休掉馮氏，還是四處為幼小的周懷軒尋醫(yī)問藥。

周老夫人見不是事，才把越氏給周懷軒做妾。

越姨娘也爭氣，進(jìn)門剛兩個月，就懷了她。

在這種情況下，越姨娘肚子里的胎有多重要，真是可想而知了。

可是她卻不爭氣。

越姨娘滿懷希望生下她，一直以為會是個男孩，結(jié)果卻是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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