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行川自從清醒以後,就變得十分寡言,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刀真的讓他傷得很重,總之,他這些天幾乎都是沉默的,除非必要,否則不開口。
可他越是這樣,虞幼薇的心裡就越沒有底。
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她就快要把握不住了一樣。
見戰行川不說話,虞幼薇頓時有些沉不住氣,她三步兩步走到他的身邊,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行川,你看看,她的律師居然敢找上門來求你放她一馬!她以爲有候審期就能這麼有恃無恐嗎?好,等她熬過剩下那二十天,我倒要看她還能怎麼辦!”
大概是覺得她一直說個不停,有些吵,戰行川皺了一下眉頭,輕聲說道:“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虞幼薇怔了一怔,很快意識到,他是在表達對自己的嫌惡。
她立即用手捂住了臉,啜泣用指縫間傳來,聲音也變得哽咽:“我不眠不休照顧你這麼久,現在居然連說幾句話都是錯了!行川,你是不是被扎壞了腦子,怎麼變得好壞不分起來!究竟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你難道一點兒都感受不到嗎?讓你躺在這裡的罪魁禍首,不是我!”
說罷,虞幼薇狠狠地鬆開手,作勢要走。
戰行川見她雙眼微紅,知道自己的話令她傷了心,只好擡起還有些無力的一隻手,艱難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虞幼薇有些不依地想要掙脫,考慮到他的傷口還沒有完全長好,不能用力,否則容易撕裂,她又站住了,只是不肯轉過頭去,背對著戰行川。
“好了,是我不對,語氣不好,我沒有怪你,只是暫時不想去想這些事情,心煩。”
戰行川見她不走,鬆開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沒有想到,刁冉冉會用刀刺他。
他知道,她一定恨他,一定想要離開自己,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會下這種狠手。
一個正常人,是不會隨時在自己的枕頭下面藏一把水果刀的,除非,她早有預謀。
這麼一想,戰行川剛剛纔平靜的心頓時又再一次地激盪起來,他想,原來她早就想要對自己下手了!她的計劃天衣無縫,抱著孩子離開,無聲無息。
只是,由於自己的突然出現,導致她的行動失敗,所以她馬上又溜回病房,換下那身護士裝,故意扮成一副無辜的樣子,想要令自己卸下防備,好方便她伺機殺了自己!
這個女人,究竟是多麼可怕,纔會有這麼縝密的心思,這麼惡毒的想法!
悄悄回過頭,眼見著戰行川的眼睛裡流瀉|出了一抹殺意,虞幼薇惴惴不安的心情總算變得輕鬆了一些。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允許身邊的人對他有任何的背叛行爲,刁冉冉傷害了他,就是一種嚴重的背叛,他絕對不會縱容!
與此同時,她也不禁想到,如果將來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爲,那時候的他又會如何……他將會怎麼樣對付自己呢……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不知不覺中,虞幼薇打了個冷顫。
“你冷嗎?”
凝視著她纖細的背影,戰行川不解地問道。
虞幼薇急急轉身,搖頭道:“不,我不冷,我只是害怕……一個和你親近的人想要傷害你,實在是太易如反掌了!行川,若不是你福大命大,我可能就要永遠地失去你了!不,不只是我,還有我們的寶寶……你要記得,無論何時何地,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兩個都是最愛你的人……”
一邊說著,她一邊落下大顆的眼淚,然後伏在他的身邊,把臉貼在戰行川的手臂上。
他頓了一下,然後伸手,撫摸了幾下虞幼薇的髮絲,喟嘆一聲,沒有說話。
此刻,戰行川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既想要讓刁冉冉付出應有的代價,讓她知道,她傷了不該傷的人,就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卻又忍不住想到,若非自己算計在前,她也不會那麼喪失理智。
兩種想法,不停地在心裡拔河,他想要原諒,但也咽不下這口氣。
畢竟相識多年,虞幼薇又何嘗不瞭解戰行川的性格?他的殘酷冷漠只是外在,只是一種用來自我保護,自我封閉的手段而已,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都要熾|熱,都要激情,都要不顧一切,也都要脆弱。
她正是抓|住了他的這一點,才能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她絕對不允許他的這一面展示在其他女人的面前!
虞幼薇咬著嘴脣,腦子裡快速地思考了一番,立刻有了辦法。
她伏在戰行川的手邊,圓睜著眼睛,輕聲問道:“你知道嗎?在你生死未卜,還躺在手術檯上的時候,那女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找別的男人去營救她了!明明是她傷人在前,可她卻擺出一副被迫害的樣子,好像一個被巫婆詛咒的公主,等待著她的王子去吻醒她一樣。”
虞幼薇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似的,不帶任何情緒。
可是,她更清楚,她越是這樣,戰行川就會越憤怒。
果然如此,他的呼吸一下子變得紊亂了,很重,每一下似乎都裹挾著怒意一樣。
“是誰?”
他倒要聽聽,是誰的膽子這麼大,居然敢插手這件事。
“還能有誰啊?自然是她的前未婚夫了唄,別說,這兩個人還真長情,明明婚約早就解了,可有事還能相互幫忙,都讓人懷疑男女之間是否真的有純友誼了。”
虞幼薇的嘴角向上|翹|起,表情不明地說道。
她知道,自己不能太早地暴露情緒,先看看戰行川的反應再說。
她賭贏了,戰行川已經氣得躺在病牀|上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的手握成拳,聲音沙啞,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我就知道是他!”
這句話的意義有很多,其中之一,說明他並不驚訝喬思捷會出面幫助刁冉冉。
“是啊,就是喬家老大。”
虞幼薇點頭,又確定了一遍。
“既然她以爲找到了靠山,那麼,就讓她試試,看看是她新找的靠山強大,還是我強大。”
戰行川暗自下了決定,他想,無論如何,他都要向刁冉冉證明,只有他纔是首屈一指的,只有他才配主宰她的生命和一切,只有他,再沒有第二個!他會用事實來告訴她,她錯了!
“我還有多久出院?”
他忽然轉換了話題,出聲問道。
虞幼薇一愣,還是誠實地回答道:“至少還有半個月。”
半個月都是最好的情況,換做一般人,可能還要再住至少一個月。
戰行川“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吩咐道:“明天上午,幫我通知戰氏的律師團來一趟,我準備正式起訴。”
一聽這話,虞幼薇簡直大喜過望。
她強忍著心頭的悸動,又有些難以置信似的,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這是要……”
戰行川點了點頭,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既然她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她都已經能把那麼長的一把刀往我的身體裡扎,我爲什麼又不能送她去監獄裡好好地反思一下!”
說這些的時候,他的心頭沒來由地忽然滑過一絲異樣。
但是,那種感覺太淺太淡了,可他此刻被觸動的憤怒一比,就根本顯示不出來了,而且來得快也去得快,一閃而逝,戰行川根本就沒有抓到它。
人生在世,就是這樣,不能行差踏錯一步,錯了一步,可能就會讓人生的整個軌道,徹底偏離本來的樣子。
然而,世間也從來沒有後悔藥……
得知戰行川並不接受庭外和解和經濟賠償,反而要執意走法律途徑,按照法律流程,以故意傷害罪來起訴自己,刁冉冉其實並不太吃驚。
倒是外人震驚不已,都覺得雖然刁冉冉做得過分,可戰行川竟然起訴自己的妻子,也著實是真的打算恩斷義絕了。
孔妙妙去求過他,她支開虞幼薇,幾乎要給戰行川跪下,請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看在剛出生的戰睿玨的面上,也不要對刁冉冉如此趕盡殺絕。
“她的孃家倒了,要是她再被判刑,她的一輩子就真的毀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許諾了虞幼薇什麼,就算你真的喜歡她,大不了你給她錢,給她寵愛,以後你就算帶著她招搖過市,我也不冷嘲熱諷了!只求你給冉冉一條活路吧,她在家帶孩子,也不會管你們的!人家不是說,女人有了孩子,就不怎麼在乎丈夫了……”
孔妙妙聲淚俱下,希望改變戰行川的主意。
可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冷笑:“是啊,是不在乎丈夫了,都可以刀劍相向了。你不要再勸我了,這件事和別人沒有關係,單純是我自己太生氣而已,我想給自己肚子上這一刀要個說法,這不過分吧?”
孔妙妙頓時說不出話來,她想,完了,這一次是神仙也救不了刁冉冉了……
戰行川坐在輪椅上,面朝著高級病房的落地窗,看向窗外。
或許,他們的夫妻情分本來就是偷來的,他硬要從月老的手裡扯過那條綁姻緣的紅線,而現在,線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