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憫秋表示有些看不懂目前這個狀況,昨兒個不是還很悠閑的打算晾著自己嘛,怎么今兒個,才翻了一個夜晚,就這么著急了。
季憫秋心下不解,面上也不露出來,淡定的在宮女的協助下梳洗打扮。
“二小姐……”
“打嘴,現在可不能這么叫了。”
季憫秋剛想應一聲,就被徐嬤嬤出聲打斷了。
昨日接到的消息,鑒于季憫秋初初入宮,怕是于那宮規不甚熟悉,怕她有所行差踏錯,因而徐嬤嬤暫時是不會離去了,此時她正站在季憫秋的面前,眼帶警告的看著她的隨侍婢女心若。
季憫秋對于徐嬤嬤這般有些強勢的打斷話頭的態度很有幾分不滿。
要知道這個婢女與尋常的婢女是不同的,她是季憫秋與丞相夫人相抗爭并且勝利的戰果。
本來這一次進宮,丞相夫人范氏雖說對于季憫秋還算是比較放心,畢竟一個庶女,在這家世都要翻天的宮里,想要混出頭,那真不是一點半點的困難。
但是,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范氏自然是有監視季憫秋的想法,當時,就硬要將那原先她選好的丫環曉嫣塞給她,結果卻遭到了季憫秋極強的抗爭,道是一定要將自己以前那個貼身伺候的婢女鳴琴帶進宮來。
范氏哪里肯同意,兩人僵持不下,最終經過了持久的對峙,還是商議著各退了一步,范氏同意不再隨意塞人,季憫秋也不再一心堅持著要帶鳴琴,只是隨意地在后花園子里點了一個三等的小丫環帶著進來了。
范氏一看,立馬就命身邊的婆子捧來了府中婢女的冊子,查察了一番,原來那丫環名叫心若,在府里根本就是無根之人,乃是剛剛從府外面采買進來的,平日里呆在丞相府也只是在花園子里修枝剪葉,就連正房和正院進都不曾進去過。
心若這樣的身世背景讓彼此都很放心,關鍵是無論如何也好過季憫秋帶走她要留下的鳴琴。
當然,范氏一看這季憫秋居然敢這般利用其本身與自己抗爭了,心里自然不曾真正放心,只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讓季憫秋帶走曉嫣那似乎也是不可能的。
一番衡量之下,范氏便提了最后一個要求,將那本來要送到季憫秋身邊的曉嫣還是送過來,卻不是長久留在她身邊的意思,道是曉嫣算是代她這個做母親將季憫秋送到宮里頭之后,就立馬去長寧宮給淑儀娘娘請個安這就回府。
季憫秋看著銅鏡中心若被徐嬤嬤呵斥得有些扁扁的嘴唇,輕輕搖搖頭,選她,倒也算是無奈之下的折衷之法。
這個小丫環于她而言,最大的優點便是兩邊都不歸屬,不會對自己的行事產生掣肘之感。
想想,季憫秋也還算是高興的,她早就知道,那鳴琴往日里對這本尊好,正好被范氏用來要脅自己,自己想要在范氏的眼皮子底下將她帶走,那是斷然做不到的。
所以,季憫秋這才故意作勢強行要帶走鳴琴,這不過是使的障眼法,目的倒不是為的帶走鳴琴,而僅僅只是不想帶走那曉嫣,或者是范氏手中的任何一個人。
她做到了,因而,這于季憫秋而言,算是略勝了一籌,
所以,在季憫秋看來,這心若就是她于范氏首次鑼對鑼鼓對鼓爭斗之下的勝利果實,戰果不算碩大,還是至少拔掉了一顆丞相府里來的明面上的釘子。
想到這些,季憫秋便打算開口相幫,還不曾說出口,便又聽到簾子外面有聲音響起:“二小姐,淑儀娘娘有請。”
這回來催的是淑儀季婳惟身邊最為得寵的大丫環,據原主的記憶,貌似也是丞相府里出來的,喚作靈芝。
這一次,徐嬤嬤卻是站得筆直,沒再開口訓斥。
季憫秋眼神流轉,有些不屑她的作派,這不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嗎。
只是,一想到,前些日子在丞相府學習規矩的時候,徐嬤嬤對自己貌似還是講了幾分情面的,幾乎不曾刻意的去自找自己的麻煩。
想著,便將螓首一仰,假裝沒看見,然后對著那前來相請的靈芝點點頭:“煩請你去稟告娘娘一聲,我這就過去。”
說完,便閉上了雙眼,不再看她們,只是由著婢女侍弄。
沒有人打擾,心若的速度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就將季憫秋收拾利索了。
季憫秋眉眼一挑,看向銅鏡之中,里面的女子,一身鵝黃宮裝,系著紫色織錦腰帶,于側身處打了一個十分漂亮的蝴蝶結,腰身處掛著冰雪玉佩,長長的紅色絡子,垂直的打下,壓住了從過道里吹過來的晨風。
鏡中人身姿窈窕,步態婀娜,看著讓人十分的養眼。
季憫秋低低感慨,這本尊的第二眼美人的優勢發揮愈發的淋漓盡致了。
身子一扭,便仰首挺胸從徐嬤嬤等人面前走了出去,動作優美,姿勢典雅。
“二妹妹,你可來了。”季憫秋帶了著隨侍的婢女心若剛走到長寧宮正殿的正門前,便看到那殿里絲綢紗帳一掀,一個打扮的十分貴氣的少婦隨之而出。
季憫秋雙目輕動,稍稍望過去,那簾帳依依,少婦一身紫色繡一樹海棠花的宮裝長裙,頭上金釵銀飾,滿頭珠翠,光影斜斜之間,十分炫目,只消一眼,季憫秋已是認出這少婦的身份,不正是她的大姐姐,丞相府里的嫡長女,如今宮里的正二品淑儀娘娘。
當下,她雙膝一彎,聲音纖細:“給淑儀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季婳惟先是受了她的禮,這才伸出手,狀似親密的伸出手去想要挽住她:“二妹妹,你我同出丞相府,又是嫡親的姐妹,何至于就有這般多的禮。”
“娘娘心慈,體諒妹妹,妹妹卻不能當真如此妄為。”季憫秋身子一矮,正好錯過季婳惟朝著她伸過來的手。
“既然妹妹這般多禮,那姐姐少不得就要啰嗦叮囑你幾句了。”季婳惟淡定的收回自己的手,兩手微微一個交握,換了一個方向又朝著季憫秋伸過來,十分準確的握住了季憫秋的手心。
那手心因著以前的日子總是被范氏縱容奴婢虐待,因而上面還有著淡淡的尚未來得及消去的薄繭。
季憫秋看著那雙伸過來的纖纖玉手,眼見著已經是避無可避,便也索性不再躲避,手心一顫,生受了,好吧,她就當是被狗舔了一下。
“二妹妹,你我在府里的時候便是姐妹,素來親密,如今又都是伺候陛下的姐妹,這如此深的姐妹緣,是怎么求都求不來的緣分,你我可都要珍惜才是。”季婳惟說一句話,轉了好些個圈子,邊說,一邊用手掌輕輕拍打著季憫秋的手背,以示她的安撫之意。
季憫秋的心里一陣惡寒,卻也只能耐著性子應和:“是的,娘娘。”
“無人之時,二妹妹只管喚我一聲大姐姐又如何,咱們本來就是嫡嫡親的好姐妹。”季婳惟眼見著季憫秋頗有些油鹽不進的味道,便不死心,又再一次提醒季憫秋,企圖以親情打動她。
娘親派給她的嬤嬤早就告訴過她,想要一個人真心幫你,必須要先贏得她的心,讓她的心先向著你,那么,其他的事情,自然就會水到渠成了。
“淑儀娘娘有命,妹妹莫敢不從,如此,妹妹斗膽,就大膽喚一聲大姐姐。”季憫秋眼見著季婳惟嘴巴里雖然說的從容有愛,實則那眼睛珠子里都流露著不耐煩,便也不再撩撥她,很是淡定的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橄欖枝。
“這便好。”果然,季婳惟一見季憫秋終于開始識趣了,就立馬眉色飛揚,臉上的嬌姿更艷麗了幾分。
“妹妹昨日里初來乍到,睡得可安生?”
“一夜無夢,自是安生的。”季憫秋在這一點上倒是不曾撒謊,也許是在丞相府里沒睡過這么舒適的枕頭和床榻,昨日里乍然遇到暗香閣那般的高床暖枕,竟然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就已經是晨光熹微之時。
季婳惟又拉著季憫秋問了好些問題,無非就是吃得慣不,睡得香不,宮女、公公們可還聽使喚不。
總之是事無巨細,皆都問了個遍。期間又是讓貼身的宮女上茶,上果點,還特地問了她用早膳的喜好,招待的那是十分的到位。
季憫秋冷眼看著季婳惟將對自己的關心表現得淋漓盡致,她面上帶著適時的受寵若驚的笑意,心中卻在暗暗打著突突。
她心知當初季婳惟還沒有出閣的時候,對這本尊母女二人的態度,簡直可以用惡劣來形容,還時常以戲弄自己母子倆為樂趣,經常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她們的痛苦之上。
此時,她的態度變化如此之快,只怕跟她在這宮里的處境有關。
聽說她前些日子因為被人設計而惹怒了皇帝陛下,被罰了禁足在宮里,沒有詔令,不得隨意離開,算算時日,都快有月余了。
她這個季淑儀的位置只怕坐得有幾分艱難,如今,正好又有一群新的秀女進宮,這樣的情形,才最終讓季淑儀將自己當成了那一棵救命稻草。
哼,是你自己找上門的,那就別怪我。季憫秋心中冷然,她決定一定要好生利用一下季婳惟的這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