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倒也不瞞著,直接道:“劉太醫是咱們太醫院的院正,所以,臣妾心里想著,他應當是醫術是最好的太醫,而甄太醫卻是前幾日一直替寧才人看診的太醫,如今寧才人吐了那么多的血,怕是病情不輕,把他們兩個都叫上,一個老道,一個熟練,算是有備無患吧。”
“若是這般,便一并將吳太醫也叫過來。”順承帝薄唇輕揚,輕輕吐出。
“遵旨。”這回倒是輪到秦皇后不明白順承帝的真實用意了。
但是她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適合自己去問,于是,秦皇后當下就十分自然的閉了嘴,雙眼直視著前方。
此時的時辰是午時三刻,正是日頭正曬的時候,也虧得這個乾清殿里樹木繁多,盡是可以避陰防暑之地,不然,站在這兒,也足以曬到他們中暑氣了。
“陛下,娘娘,玉攆已到,請陛下和娘娘上攆。”身后內務府總管永公公手執拂塵恭身道。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竹心小筑趕去。
一進房門,那兩盆擺在門口的綠色的香苓草便顯得十分的打眼,隨著從院子里吹進來的風不停的搖擺著,活躍的像是具備了生命一般在心情的舞動著,搖擺著。
順承帝不過只是看了一眼,便急匆匆的進去了。
秦皇后的目光卻是被房中紅木圓桌上擺放著一盤蜜瓜吸引了目光,這蜜瓜仍然是黃燦燦的,散發著一股特有的清香味。
不過看到房間里那凝重的氣氛,秦皇后知道,現在不是計較蜜瓜味道的時候,便連忙跟上順承帝的腳步。
寧才人果然已經昏迷過去,此時正躺在紫檀木雕飾蓮葉紋的拔步床上,層層帳簾一層一層掩映,珠翠簾動,寧才人安靜的躺在錦玉的涼被里面,雙目緊閉,長睫凝固。
“寧才人?”秦皇后走上前去,長長的鳳袍逶迤拖曳,硬生生拉出一條長長的威儀之感。
順承帝見秦皇后喊了一聲,那床上之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躺在那里,據分析,她應當是真正的失去了知覺。
“陛下,娘娘,請救救寧才人,求求你們……”宮女溫柔一個撲身上前,跪倒在帝后二人的腳下。
“大膽奴婢,陛下和娘娘的身邊豈是你能近身的。”永公公手下一揚,站在順承帝身邊的宮人立馬上前架起了溫柔,用力將她弄到了墻壁旁邊。
“太醫到了沒有?”順承帝看著被宮人攔下去的溫柔,見她居然不死心,竟然還想再撲上前來,幾次三番,直到被逼得一動也動不了,這才安分的蜷的在角落里。
“太醫到了。”殿外一個宮女傳著話。
話音剛落,便見三個太醫腳步沖沖,甩著手魚貫而入。
待得給帝后二人見過禮后,秦皇后便搶先開口:“太醫,太醫,快,快……快趕緊給寧才人把把脈,看看她到底是個什么癥侯,怎就說病就病了,病得如此突然,還這般兇險。”
“遵旨,陛下,娘娘。”三個太醫齊齊答話。
見此情景,站在旁邊的季憫秋連忙拿過床頭的絲巾遞給侍立在床前的另一個宮女溫良,那宮女一間之下,馬上反應過來了,知道太醫要把脈了,便順從的將絲巾墊在寧才人如雪般的皓腕之上,朝著屋中眾人行了一禮,便退到了一旁。
季憫秋的這一番動作,使得順承帝和秦皇后皆看了她一眼,只是現在情勢危急,都沒有時間顧得上問她,看著季憫秋行了一禮,帝后二人十分相契的點點頭,便又將目光看向了床榻之上的寧才人。
三名太醫中的一名年紀稍微大點的首先邁步而出,伸出手探了探了寧才人的脈搏。
此太醫正是大潁太醫院的院正劉銘元。
其人醫術高超,最擅長醫治各種疑難雜癥,平日里的在大潁的后宮中很受順承帝和各宮妃嬪的器重。
反正只要誰有個腦疼發熱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并且及時的開出新方子,對癥下藥。
“可是看出什么來了?”劉銘元把著脈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期間一雙泛著少許白眉的眉頭緊緊皺著,直看得坐在一側的順承帝和秦皇后心跳不已,這感覺似是寧才人病得很有些嚴重了。
順承帝又看了一會兒,見劉院正還是沒有反應,便又道:劉院正,寧才人這是怎么呢?”
“啟稟陛下,娘娘,老臣大致診出些許,只是寧才人此種情況實屬少見,平日里在這后宮之中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故而老臣……心里似是有些沒底。”說著劉銘元彎腰行了一禮,讓出了診脈的位置。
秦皇后一看,心里急了,也不知道寧才人這是得罪了哪路大神,居然一生病就病出了一個新高潮,連太醫院平日里最得力的劉太醫都搞不定。
“不如甄太醫也過來瞧瞧,這兩日寧才人身子不舒爽,都是你給調理的,看看,這病是不是還是原先的那個癥侯。”
“是娘娘。”甄太醫名喚甄葉,聽到秦皇后的聲音,連忙應了一身,上前一步,輕輕挽起袖子,搭上了寧才人覆著絲巾的手腕。
一把之下,心里首先是驚了一大跳,這是什么脈搏?甄太醫一邊把脈,一邊不動聲色的抬頭看了一眼已經把過脈的劉院正,正好看到劉院正眉宇間的愁色,心下不禁也變得暗暗叫苦。
甄太醫不過把了片刻,就自動讓了位置,對上順承帝和秦皇后關切的眼神,低下頭,彎下腰,無奈的低聲請著罪。
只是剛剛開口,便被順承帝惱怒的打斷了:“換吳太醫。”
吳太醫名喚吳辛未,年紀大約在二十二歲左右,是三人中也是大潁太醫院中最年輕的一個太醫,擅長解毒之類,乃是順承帝花了大功夫和心血從外面招攬進來的。
“微臣遵旨。”只見吳辛未利落的行禮,上前診脈,一搭上去,心頭也是一震,沒想到他行醫多年,今日居然會遇這樣的情形,心中不由得有些躍躍欲試,只是這類癥候是光憑把脈就能最終確定的。
當下,吳辛未朝著順承帝拱拱手:“寧才人的脈相極其紊亂,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是……”
“是什么?”順承傾身,十分急切的詢問出聲。
吳辛未抬頭,一雙狹長的眸子掃過之前把脈的劉院正和甄太醫,朝著他們點頭,三人同時道出:“是中毒。”
“是什么?”秦皇后像是聽錯了一般,又再一次詢問了一遍,這一次她真希望能夠聽到不同的答案。
“回娘娘的話,經過微臣等三人合力的診斷,結合寧才人的脈相和其他的癥狀可以確定得出,寧才人這是中毒了,并不是之前生病所出的癥候。”
“是誰這般大膽,竟然敢在朕的后宮如此撒野,膽敢毒害朕的愛妃。”
順承帝得到肯定的答復,頓時氣的直拍案幾,那楠木所制的四角方形高幾最是柔軟,如此經得起盛怒之下的順承帝的一個巴掌,直聽得“啪”一聲,那高幾便應聲而碎,爛成了數截躺在寧才人架子床下。
一屋子的太醫和宮人趕忙跪下請罪。
“陛下息怒。”
這情形,就連秦皇后本身也繃不住了,半屈了膝請罪。
站起的秦皇后正好碰到順承帝的槍口之上。
“你看看,你看看你管理這叫什么后宮。你看看,你倒是好好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順承帝抬手又欲拍,可是手剛剛抬起,卻落了空,這才想起,剛剛那張高幾已經被自己給報銷了,心中的怒氣無處排遣,急怒攻心,更顯得煩悶了幾許。
利眸一挑,順承帝便看到了遠處跪著的寧才人貼身大宮女溫柔,便再者想起,寧才人之所以會這樣,自己也推托不了責任。
看來,他還是太小看了宮中妃嬪之間的爭斗和手段,原本以為不過弄個栽贓嫁禍那些個小打小鬧的事情。
他是萬萬沒想到,她們倒好,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是下毒毒害這樣的事情,果真是大大的手筆。
看著床榻之上閉著眼睛昏迷著的寧才人,那一張明媚閃耀的臉,曾經的自己是那么心儀,不過是在宮宴上看了一眼,就將自己深深的吸引住了。
趁著選秀,順承帝這才下了圣旨命其進伴駕。
只是,沒想到,到頭來,為這還后宮的一片清明,制止那些嬪妃們胡亂的算計和暗斗,自己連喜歡的女人都要拿來利用一把,這何其可悲。
像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始作俑者。
順承帝的心中百轉千回,但是此時,不是他后悔的時候,他乃是大潁皇朝的君主,是皇帝,是九五之尊,用不著跟任何人說抱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灰了穩固江山社稷,他壓根沒有錯。
按著自己的心做了一番思想建設之后,順承帝的情緒有所好轉,跳過劉院正和甄太醫,獨獨將目光放在了吳太醫的身上,看著他,語帶威嚴:“既然諸位太醫已經診斷出了寧才人的病癥,乃是中毒,那么,接下來,便趕緊給寧才人開個解毒的方子,也好讓寧才人早日脫離危險。”
“陛下恕罪,中毒并不像一般的病癥那么簡單,微臣等雖然初步診斷出了寧才人之癥乃是中毒,但是微臣等醫術有所不精,確實看不出寧才人是中了何種毒藥,又是怎么中的毒,如此這般,必要全部明晰了,找到了中毒的源頭,才能研究一番,最終制出解毒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