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後宮之中,如今能被稱一聲貴妃娘娘的便就只有盛瀅心一人。
“主子,您且稍安勿躁,只怕是陛下起了疑心,您不如先行停一停,這纔剛剛對付了中宮的那一位,陛下正生著氣了,您何必往槍口上撞去。”
這是卞嬤嬤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著盛瀅心。
“本宮怕什麼,本宮便是對付了皇后娘娘尚未出世的四皇子又如何,陛下照樣沒有把我怎麼著。”盛瀅心卻是全然不將卞嬤嬤的苦口婆心放在心裡,說起話來,越發的沒有章法。
聽得盛瀅心說得這般直白,可把卞嬤嬤給嚇壞了,一個勁的在旁邊團團轉,想要伸手去捂盛瀅心的嘴巴,又不敢動的樣子,那模樣,一整張臉的褶子都快要皺起一條條的溝壑了。
這瞭解情況的人是知道她著急了,不瞭解的只怕要笑話她了。
事實上,盛瀅心也的確笑了起來,笑得很是輕蔑:“做一件也是做,這做兩件不照樣也是做嗎,嬤嬤何必要糾結於這些事情的多少呢?”
“若是說陛下要懲治於本宮,那麼在最初的時候,就應該一早就做下了,又豈會等到如今呢?”
盛瀅心的心裡是倍兒的明亮。
“本宮知道,陛下這晃眼看著是個沒有心肺之人,但是那也是分人的。”卞嬤嬤擡了頭,看著盛瀅心,自家主子是長得美,在這後宮之中,那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主子怎麼會認爲,依著皇帝陛下的爲人,居然會真心喜歡上後宮之中的一個普通的妃嬪。
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卞嬤嬤久居深宮,這爲人做事,看人的本事掌握得是最爲的爐火純青,因此,依著她平日裡對皇帝陛下的要求,將剛剛升騰起的想法掐滅了。
“啓稟主子,陛下他……”卞嬤嬤剛剛開了一個頭,便被盛瀅心擡手,無情的打斷了:“無需你再次來提醒本宮,陛下對本宮的情深義重。而旁的話,本宮眼下實在沒有心情與你們辯駁。”
盛瀅心已經說到了這一地步,跪在地上的年輕宮女和卞嬤嬤哪裡還敢再有二話,兩個人俱都低了頭,將眉眼裡的那一抹擔心盡數都收了起來。
不管皇帝陛下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只要自家主子能夠暫時將那些鬧心的事情拋開,卞嬤嬤已經是萬分感激了。
最終,卞嬤嬤順著盛瀅心說了好些話,這才勉強將盛瀅心勸服了,答應暫時不向季憫秋的孩子下手。
聽到宮中傳出這樣消息的趙華城很是擔心。當下就要親自去探望,卻被近身伺候的侍衛遠山給勸住了。
“王爺,皇宮之中,目前正是多事之秋,王爺此時實在不適合摻合進去。”遠山是自小就伺候在趙華城身邊的,一直跟隨在他的身邊,隨他幼年在宮裡生活,少年在沙場掙扎,建功立業。
無論何事,趙華城的身後都有他的身影,此時身居正四品的副前鋒參領,雖然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基本上從來都不曾住過,一直以鄘親王府爲家,全心全意爲趙華城謀事。
想到最近朝局的動盪,趙華城終究是聽了遠山的話,將滿腔的情思和關心按捺住了。
“傳令下去,命長寧宮中之人全力提高警惕,必不能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遠山鄭重的點頭,當即就去佈置了。
雖然,對於鄘親王左挑右選,選中的是一個後宮之中的妃嬪這一事,他十分的不理解,但是,跟在鄘親王的身邊二十多年,他是最清楚鄘親王的爲人。
他若是不在乎,就必定不會將就,他若是一旦在乎了,就一定不會放手。
作爲鄘親王最爲貼心的身邊人,遠山覺得自己只有全力幫助自家王爺達成他的所願纔是正經。
趙華城又喚了其他人來做了一番佈置之後,心底裡卻還是實打實的擔心,宿夜不能寐,舉步至窗前,月上中空,清亮如水,在這端方簡樸的室內灑下一地的銀輝,又是一年春日。
情思如絲,一縷一縷都是留念與牽掛,趙華城的記憶裡一直在不停的重複播放著季憫秋的巧笑嫣然,她在生氣時,輕嘟粉脣,她在高興時,眉目輕彎。
思念到了極致,久久不能釋懷,趙華城索性一撩袍衫,於夜深人靜之時,潑墨揮毫,寫了好幾封牽掛的信函,隨手封了火漆放在了案幾上,想了想,趙華城又起身掀開案幾上精緻的紫檀木暗閣,自裡面拿出幾片枯黃的葉子出來,別在了信封上面。
這一封封信函,皆沒有署名,可是在那字裡行間卻滿滿都是思念。
將趙華城交待的所有事務都完美的安排妥當了,遠山才走進趙華城書房,房間東邊的角落裡和案幾上的燭臺已是燃盡的燭液,如同淚流了一般,滿滿的將銅質刻龍紋的燭臺包裹。
遠山搖頭,朝著一旁侍立在側的內侍小路子輕聲道:“王爺這又是一宿沒有歇息?”
小路子點頭,輕手輕腳,拉了遠山往門口走去,壓著聲音道:“遠副將,您可小點聲,王爺睡覺輕醒,這聲音大點兒,都能驚醒,這是天亮的時候,纔好不容易趴著睡下的。”
“我去收拾下案幾上的信函便走。”遠山回頭看著案幾積了好些寫好的案本,想著要趕緊將王爺的事情處理好,這樣,他纔會休息得安穩。
“奴才手腳輕,由奴才去。”小路子擋了遠山的路,踮著腳尖,又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將散落在案幾之上的所有信函盡數收拾了,就連壓在趙華城手臂下的那幾張都沒有放過,然後一併交到遠山的手上,將他推出了房門。
長寧宮裡,季憫秋一心只顧著養胎,哪裡也不曾去,倒把董琉姝和林青青給擔心得,往這長寧宮裡跑得越發的勤快了。
尤其是董琉姝,幾乎是日日裡都要往這邊跑上一回,而且一呆就是一整日。
順承帝偶爾看到了,道是兩人關係好,心裡自然是樂觀其成,男人嘛,最是貪心不過,想要三妻四妾,還妄想著讓妻妾和睦,不生齟齬。
季憫秋看著爲自己忙前忙後的董琉姝,心中感動不已,從軟榻上起身一把拉過董琉姝,引了她一併坐下,這纔有機會好生打量一番董琉姝。
一身淡黃色繡月季花寬邊裙,一縷縷長髮綰成了望仙髻,頭上的髮飾十分的簡單,僅僅只是簪了一對鑲嵌著東珠的流珠簪,這一身簡素的打扮,並沒有降低董琉姝的顏值,反而更加襯得董琉姝有了幾分清新脫俗,清麗素雅之感。
“姐姐近日裡倒豐腴了不少。”季憫秋一邊掐了一塊糕點往董琉姝的嘴裡喂著,一邊打趣著。
董琉姝眉眼一斜,故意嗔了季憫秋一句:“瞧季妹妹說的,這是嫌棄我變胖了,竟沒個良心了,還要往嘴裡遞這等甜膩之物,愣是要把我喂成一個大胖子不成?”
季憫秋積鬱已久的心被董琉姝這麼一句說得開顏,連忙丟下手中的糕點,就了一杯白瓷的茶杯,往董琉姝面前遞去:“董姐姐言之有理,妹妹可不敢,來,不如嚐嚐我親手烹煮的蒙頂甘露。”
董琉姝傾了身子,雙手接過,先是責怪季憫秋一句:“都快要生產了,怎地還忙碌這些,是不是胃口太挑了,喝不慣她們泡的茶水?”
季憫秋吐吐舌頭,很是享受董琉姝的關懷之語:“這不是看見董姐姐來了,特地爲你烹煮的,我早就不喝茶了。”在現代的時候,雖然沒有懷過孩子,只是,網絡發達,那些個育兒、懷孕的知識,隨處可見,便是不刻意去聽去看,卻也能滿滿的轟炸你的腦袋。
因而,季憫秋倒是知道很多懷孕之人的禁忌,她一向修身自制的能力很強,每每都是禁著的。
“你如此用心,想必這孩子出生後,會格外的不同。”董琉姝感嘆一句,看著季憫秋的小腹,臉上發射出母性的光輝。
季憫秋眼神一黯,知道董琉姝這是又想起了她那小產的孩子,雖說董琉姝一直都在強調著不喜歡順承帝,不願意替他生兒育女,但是,董琉姝本性良善,還管對順承帝的態度如何,都掩蓋不了她對投生於她腹中孩子的喜愛,那是作爲一個母親天生的情感。
“承董姐姐的吉言,後宮多風雲,日後的造化端看他自己罷了。”自己能做的就是讓他在自己的身體裡時,能夠很好的被對待,若是日後,他出生了,長大了,這皇宮之中的一切風雲雨露,自然是需要他自己的去承擔。
突然大殿外響起了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又有內侍尖細的聲音傳來:“陛下駕到……”
季憫秋和董琉姝皆齊齊起身行禮。
兩人雙眼都睜大了,臉上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其實,對於順承帝的突然駕臨,兩人並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地方,這幾日裡,順承帝幾乎日日都要往長寧宮裡跑,哪怕是政務再繁忙,順承帝也會來長寧宮裡坐一坐,只喝一口茶水,與季憫秋說上兩句話,就離開。
只是兩人詫異的是順承帝今日裡過來的時辰,這纔不到午時,平日裡這會兒,順承帝應當纔剛剛下早朝,尚在乾清殿裡忙碌著政務之事。
順承帝來了,也沒有如往日那般,上前來就握住季憫秋的手,而是站在大殿門口,臉上帶著冷漠的神色,陰沉沉的盯著站在軟榻前的季憫秋看。
季憫秋行禮半晌都不曾聽到順承帝開口說平身,早就已經按捺不住,偷偷擡眼看了順承帝一眼,所見便是順承帝那一臉的冷色,目光下移,季憫秋便看到了順承帝手上拿著的那幾張信函。
信函用的是普通的黃褐色信封,封著普通的火漆,顯得很是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