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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急火火的進來,眉頭微微蹙緊。“公主,大殿下入宮了。”
“替我更衣。”騰芽特意選了一套嫩黃色的裙褂,看著就像是春日還不到,就憋不住綻放的迎春花。說真的,自從母妃離世,她就不愛穿紅色粉色那種艷麗的衣裳,今天這一身,若不是為了見薛赟,也斷然不會套在身上。
“公主,您可想好了?”冰玉自然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難免擔憂。“如果讓大公主知道您這樣盛裝去見大殿下,保不齊會吃味。說不定還要生氣呢!”
“她生氣也好,不生氣也罷,總之我要做的事情,就必須得去做。”騰芽凝眸:“我這么做,并不是自私的只想著為薛翀報仇。我也是為了長姐。如果薛赟真的在乎她,對她是真心的,那么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就像皇叔說的那樣。可若是他僅僅是為了走向帝位,才拿長姐當幌子,我也決不能明知道是火坑,還讓長姐往下跳。她現(xiàn)在想不明白,怨我都好,總一天她會明白我的苦心。”
“可是……”冰玉咬了咬唇:“若是大公主怨懟,事情就指不定會遭到什么程度……”
“好了,冰玉你就別說了。”靜夜打斷了她的話,認真的看著三公主:“奴婢倒是覺得,有些事如果做了,可能會一石激起千層浪,但若是不做,終究難安。風浪早晚會平息,可若是心中難安,卻不知道要陪伴多少年折磨多少年,那滋味恐怕更不好受。”
“你說得對。”騰芽點頭:“好了,把那支步搖給我拿來。”
冰玉走過去,將步搖呈上:“公主。”
騰芽對著鏡子,將那支梨花滿天飛的步搖簪在自己發(fā)髻邊,細碎的金絲流蘇窸窸窣窣的十分晃眼。再加上各色的寶石點綴,看著就奢華無比。“我沒想到母妃送我的這支步搖,居然是用來做這樣的事情時佩戴。母妃若知道,想必也會怪我不爭氣吧。”
“公主多心了。”靜夜篤定的說:“貴妃娘娘若泉下有知,必然會贊同公主此舉。”
冰玉瞪了靜夜一眼,心想她不該這樣說。靜夜卻完全不在意她有什么表情。
“好了,咱們?nèi)セ蕵O宮。”騰芽起身,領著一行人急匆匆的往皇極宮去。
這時候,騰玥已經(jīng)去了太后宮里請安。
騰芽趕到皇極宮的時候,大殿下的轎輦正好停在玉階下面。
“大殿下……”騰芽喚了一聲才從轎子里出來的薛赟。
薛赟轉(zhuǎn)過頭,看見騰芽迎風站著,鬢邊的流蘇和嫩黃的衣袂隨風,亭亭玉立的出現(xiàn)在眼前。著實叫人眼前一亮。“聲音這樣柔美悅耳,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三公主啊。”
“大殿下這一臉的喜色,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抵就是這么個意思吧!”騰芽走上近前,皺眉道:“馬上就要迎長姐出宮,隨你回鮮欽,能帶走我們盛世最美的公主,大殿下可真是有本事。”
“恐怕我沒有那個本事。”薛赟饒是一笑,嘴角微微上揚:“三公主你不睬是盛世最美的公主么?”
“這話若是讓姐姐聽見,恐怕要吃心呢。”騰芽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再說,我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哪里有姐姐樣貌出眾。”
“你有你的聰慧,你姐姐有你姐姐的溫良。總之各有千秋。”薛赟沉眸看著她生動的面龐,一顰一笑都那么有趣,心里不免掀起波瀾。“只是忽然在這玉階下喚住我,三公主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說?”
“你走進這正殿,等我父皇點頭,就要帶我長姐走了。我難道不能來湊湊熱鬧,送一送嗎?”騰芽幽幽嘆了口氣:“長姐可是我最親的姐姐。忽然就要這么分開了,再相見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心里難免有些舍不得。大殿下不會不讓我來送長姐吧?”
薛赟知道這丫頭心思最多,饒是笑了笑:“你若喜歡,哪怕是送到鮮欽去,到我那里住下,我都沒意見。”
“這怎么可以。”騰芽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倒是想去,可我去鮮欽住下,算怎么回事?沒聽說嫁姐姐還要賠送個妹妹的。”
薛赟看著她的眼睛,眼底微微泛起溫熱的光。“只要你點頭,也能和你姐姐一樣。”
“這話是什么意思?芽兒怎么聽不懂!”
騰芽心里,已經(jīng)來來回回把薛赟罵了無數(shù)遍。這哪里是什么情深義重,這簡直就是個登徒浪子。見一個愛一個,心思未免也太花花了。
“做平妻如何?”薛赟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了當?shù)恼f:“和你姐姐不分大小,我同樣寵愛。”
“這話就傷人了。”騰芽有些嫌棄的轉(zhuǎn)過臉去:“妻子可以部分大小,可將來若殿下登基為帝,成為一國之君,難道還要冊封兩位皇后不成?那皇后也能不分大小,一視同仁?那我倒是奇怪了,是姐姐母儀天下,亦或者我?還是把大殿下您的后宮平分成兩份,比一比我和姐姐誰管制的好?”
“你這丫頭,想得也長遠。”薛赟走近了一些,嗅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氣,不免閉上了眼睛。“誰下誕下皇子,誰就是皇后。看我的喜歡,更看天意。若天意不許你做皇后,那皇后自然就是你姐姐的。可若是你先替我剩下皇兒,你姐姐也要尊你一聲皇后。你覺得如何?”
“嘁!”騰芽撇嘴:“看見大殿下這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句成語,得隴望蜀。在此之前,我還以為你會全心全意的待我長姐。”
“喜歡你,和待她好,也不沖突。”薛赟神情寡淡:“方才我不是說過了么。你和她各有千秋。自然是兩個都放不下的。”
“那……”騰芽忽然挑眉,目光里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陌翚狻!叭羰俏曳且銖闹虚g選一個呢!要么是我,要么是姐姐,你選誰?”
薛赟看著她有些稚氣的樣子,不禁笑起來。“論情分,自然是選你。可若論才情,當然是選你姐姐。”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姐姐的才情?”騰芽故意顯出不高興的樣子。“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呢?”
“不,三公主你并非沒有才情,而是太有才情了。一個聰明又有心機,冷靜沉穩(wěn)又不服管教的女人,本來的確是給男人以征服的快感。把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自然是可以彰顯著男人的魅力和本事。可惜啊,若這個女人的心不在,留在身邊就如同一柄懸在頭頂上的寶劍,你總得提防著她隨時掉下來。那種滋味,比如履薄冰還要慘。畢竟掉進冰窟窿里也未必一定會死,可若是劍鋒朝著腦袋掉下來,不死才怪。我可不嫌自己命長,所以,自然是要個溫順他聽話的女人留在身邊了。且她的心一直在我這里。”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薛赟攤開了手掌,又緊緊攥住。
那樣子,完全是將騰玥玩弄于股掌之間一般。
騰芽被他這不懷好意的冒犯,氣的心口窒悶。可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懟他。
他說的沒錯,騰玥的心的確是交給他了。那也是騰玥自愿的交給了他。
“三公主若是不愿意同去鮮欽,那在下就不陪你說話了。眼看著就要進皇極宮了,我還是辦正事要緊。”薛赟與她對視一眼,眸子里的冷光看上去有些瘆人。
騰芽沒想到他的戒備心挺重的,方才的話,即便是他的真心話,也根本無關(guān)緊要。旁人真的聽了去,也不過就是覺得只是玩笑而已。
“所以,你一定要帶走一位盛世的公主做妻子,就是為了能有盛世這個后盾,助你穩(wěn)奪鮮欽的江山對不對?但薛翀已經(jīng)被你殺了,你已經(jīng)少了一個可怕的對手,只剩下薛翱,那個表面上對你唯命是從的皇弟,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他終究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騰芽的這番話,說的很快,上嘴唇碰下嘴唇,薛赟才走了三級臺階。
“三公主非要在皇極宮前說這個嗎?”薛赟沒有轉(zhuǎn)過臉來,只是聲音聽著充滿了疑惑。“鮮欽的家事似乎與盛世沒有任何關(guān)系吧。且從頭到尾,你也沒有答應薛翀要和她成親。所以他的死活和你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是嗎?”
“他救過我。”騰芽毫不猶豫的說。
“救過你的人多了。”薛赟轉(zhuǎn)過頭,有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你母妃有著身孕卻忽然離世,想必這其中一定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而你一個小小的丫頭,一無權(quán)二無勢,能保住性命活到這時候,還能做你恩寵加身的三公主,這里面一定有很多人為你盡過心。甚至說是保住你的命。難道這些人你都準備像這樣子去報答嗎?”他眼底充滿了輕蔑,看上去很不友好。“如果真的是這樣子,那恐怕你會活的很辛苦。所以三公主別人的事情少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經(jīng)。”
話說完,薛赟轉(zhuǎn)身便走了。
絲毫沒有給騰芽任何機會去撥開他的偽裝,找出真相。
“公主,現(xiàn)在怎么辦?”靜夜禁不住擔憂:“他并沒承認……”
“是啊。”騰芽點了下頭:“看樣子是我小看他了,我以為他只是會暗算手足,沒想到心思縝密的滴水不漏。”
“那大公主……”靜夜正想要問,那大公主該怎么勸。
就聽見冰玉低聲說:“大公主的肩輿過來了。”
騰芽轉(zhuǎn)過身,凝眸看著不遠處慢慢走來的肩輿,心情無比的沉重。
“三妹,你怎么會在這里?”騰玥看見她精心打扮,還迎風站著,心里隱約感覺到什么。“你是在等我嗎?”
“我知道姐姐要走了,所以就來送一送。”騰芽認真的看著她。“只是姐姐真的想好了嗎?”
“自然!”騰玥點頭:“我已經(jīng)向皇祖母辭行,這時候再去拜別父皇,半個時辰之后,就要離開盛世了。”
“既然姐姐主意已定,那我就只有祝福姐姐。”騰芽知道她留不住騰玥,再說什么,都是不管用的。
“多謝你。”騰玥走過來,握住了她被風吹的冰涼的指尖:“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覺得你這么做是為我好。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決定。芽兒,從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母后替我決定的。現(xiàn)在母后已經(jīng)離開我很多年了,我必須學著自己去決定,哪怕錯了,我也不會后悔。”
“此去鮮欽,怕是連春節(jié)都要早路上過來。長姐若是想我們可怎么是好。”騰芽拉著她的手,不愿意松開。
“若得空,我會回來探望皇祖母、父皇還有你的。”騰玥掙脫了她的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蛋:“你也要好好的。等著燁辰哥哥回來娶你。”
話說完,騰玥便提著裙子,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玉階。
“就只得你這丫頭不胡鬧是不可能的,可我還是來遲了一步。”裕王氣鼓鼓的說:“你穿的這么好看,還簪了這樣一支步搖,這意圖太明顯了吧?騰玥那丫頭沒生氣?”
“她生氣沒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嫁去鮮欽了。”騰玥灰心的不行。“我既沒有從薛赟嘴里找到真相,也沒能勸得住她改變主意。看來穿的好看,戴的好看,也終究是沒有用處。”
“并不是你不夠好看的緣故。”裕王沉了口氣:“若給你這世上最美的男子,讓你放棄替蘇貴妃報仇,你會點頭嗎?你肯定不會。他們也一樣,薛赟連親弟弟都殺了,就是為了皇位,你長姐能幫他達成目的,為何要放手?而對騰玥來說,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就是最好的打算,她的夫君心里哪怕有很多女人又如何?普天之下,那位君王不是這樣后宮三千的!”
“是啊。”騰芽點頭:“可是薛翀不能就這么死。我的長姐嫁給他的仇人,我怎么報仇?”
“你還是先解決蘇貴妃的事吧。”裕王有點后悔把這事情告訴騰芽。“畢竟還沒有證據(jù),說不定是薛翱做的也未可知。又或者是鮮欽那么多位覬覦皇位的王爺做的呢!這事情還是從長計議吧。”
話剛說到這里,就看見英勛快步奔了過來。“裕王殿下……”
騰芽轉(zhuǎn)過臉的一瞬間,他饒是一愣,隨后才道:“三公主。”
“什么事情這么慌張?”裕王隱隱覺得不對勁。
“鄰國有一支隊伍朝著盛世的皇宮而來。看樣子來者不善!”英勛皺眉道:“英喬正在宮外查探,我得先去稟告皇上一聲。”
“我陪你去。”裕王的心狂跳不止:“騰芽你先回宮。等有了消息我去找你。”
站在長長的玉階下面,騰芽看著行色匆匆的英勛和裕王,忽然感覺自己很渺小。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很難在這后宮里支撐起一片天地。或許他們說的都對,自己的事情尚且沒有辦好,不該去理會別人的事……
可是薛翀呢?他的生死真的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被風拂去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