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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才走沒多久,皇帝就駕到了。
這時候,凌燁辰和騰芽都在凌夫人的房中。皇帝走來,稀松平常的樣子。
從騰珠手里接過藥碗,就在床邊坐下。
“你們也太能胡鬧了。”凌夫人得知燁辰傷了二公主,少不得責備。“明天是二公主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在這時候裹亂?”
“娘,我不是故意的。”凌燁辰耷拉著腦袋,抬不起頭的感覺。“我以為是刺客……”
“你這孩子,總是這么莽撞。”凌夫人喝了一口湯藥,眉頭蹙緊。也不知是藥的苦澀讓她難受,還是別的什么。“若是耽誤了好日子,你可要怎么補償人家。”
說到這里,凌夫人咳嗽起來。
蒼白的臉頰透出了潮紅,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孩子們之間的事,你也這么上心。”皇帝輕輕撫了撫她的背脊,和煦道:“朕讓德奐去請了御醫,只是手腕脫臼而已,接上就好了。不礙的。”
“皇上,你還護著他。”凌夫人憂心忡忡的說:“出嫁是大事,被這兩個不懂事的孩子鬧一出,二公主不知道該多傷心……”
說到這里,凌夫人垂下頭去。
房間里一瞬間安靜下來,好像籠罩著巨大的悲傷。凌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大婚的時候,只差落淚了。
騰玥心里奇怪,既然父皇都不怪燁辰了,為何凌夫人還這般難受。靈機一動,她端了碗熱粥走上來,甜美的聲音聽上去很舒心:“姨母,您就別擔心了。燁辰哥哥雖然不小心鬧了這么一出,可那馮額駙不是也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嗎?我想二妹這時候心里一定比這碗紅棗粥還要甜,謝燁辰哥哥都來不及呢,哪里會有傷心一說。”
聽了她的話,凌夫人的臉色稍微好些。“你這丫頭嘴真巧。”
凌夫人笑了,皇帝自然也跟著舒心不少:“有騰玥在你身邊不時照顧,朕也很放心。”
“多謝父皇。”騰玥的眸子里閃過欣喜:“玥兒看見姨母就覺得好親切呢。”
騰芽站在一旁,就像是空氣一樣。沒有人在意她的存在,想必父皇連責怪她都覺得浪費功夫。如果說心里沒有落差,那怎么可能。從前母妃得寵的時候,父皇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可是現在,一切都變樣了。
“姨母,棗粥沒加糖,熬出來的都是紅棗的甜味,您嘗嘗看喜不喜歡。”騰玥拿著銀制的小勺,輕輕攪動,舀了一勺粥上還有一粒紅棗。小心的吹散了熱氣,她乖巧的送到凌夫人唇邊:“姨母嘗嘗可喜歡?”
凌夫人吃過藥,再吃這粥的確舒坦許多。“有心了,這粥不錯。”
“玥兒體貼,有她在你身邊照顧,朕也欣慰些。”皇帝少不得贊許。
騰玥一聽這話,心里更是樂開花。“玥兒也很喜歡待在姨母身邊。”
凌燁辰留心著騰芽,雖說她臉上并沒有什么異樣,可是小拳頭攥的很緊。心里一定不舒坦吧。這感覺就和他現在一樣。他是想要查出背后勾結皇叔害死父皇的兇手,他也的確想借助盛世的國力,奪回屬于他父皇的江山。可他從來沒想過,這一切須得要犧牲他母親的美貌和名節才能換來……
每每看到皇帝殷勤備至的取悅母親,看到她不得已得被他擁在懷里的時候,他就很想站起來走過去,把皇帝推開帶她走!
“哎呀,我怎么這么不小心。”騰玥手一抖,一粒紅棗就從勺子里掉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繡鞋上。“我真是笨手笨腳的。姨母可別怪我。”
“無妨。”凌夫人對她招招手:“站著喂我吃粥也累了,你快過來坐著。”
騰玥心頭一喜,走過去坐在了父皇身邊。“姨母,再吃一點吧。”
“也好。”凌夫人是得多吃一點,她想讓自己趕緊好起來,之后要她費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總這么拖著病歪歪的身子,留在望宮,只怕要壞事。
“騰芽,你能不能幫幫我?”騰玥一眼掃見凌燁辰在看騰芽,心里就不暢快。她自己才應該是被眾人矚目的那一個,她不樂意有她在的時候,旁人眼底竟然還能留心騰芽。“我的鞋子上那顆棗,你幫我摘去好不好?”
“嗯。”騰芽點頭走了過來。
騰玥連腳都沒抬,笑瞇瞇的舀了一勺粥,繼續吹涼喂凌夫人。
皇帝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夫人身上,他才不在意騰玥使喚騰芽。反正那丫頭在他眼里已經卑賤如塵。
騰芽蹲在地上,去拾掉落的那顆棗。手剛碰到鞋面,騰玥故意一踢,側過身子給凌夫人喂粥。指尖被她踢的有些疼,卻還是把棗摘了去。
那被煮的軟了的棗破了皮,黏糯的粥湯也粘在鞋面上。
騰玥往這里看了一眼,皺眉道:“粥黏黏的不好洗,你趁著還沒干,趕緊給我擦一擦吧。”
為能顯出自己懂規矩,言語得體,騰玥少不得溫顏一笑:“勞煩你了三妹。”
騰芽抬起頭,以為父皇會往這邊看一眼。
可惜誰都沒功夫去管她在做什么。
從腰間摸出了絹子,她小心翼翼的擦去那鞋面上的黏糯。可這些臟兮兮的東西,竟好像都粘在她身上了,揮之不去。
“好了,不吃了。”凌夫人心里不落忍,也瞧出騰玥不是什么善茬,故而沒了胃口。“時候也不早了,皇上不如先回宮吧?明一早,二公主出嫁。今晚哪怕晚一些,皇上也總是要過去瞧瞧她的。”
其實舍不得走,可皇帝不想她為難。“也好,那朕明日再來看你。”
“多謝皇上。”凌夫人的笑容看上去溫和明媚。
“朕囑咐了御醫好好給你調養。可宮里的御醫總是那么溫吞性子,調養的慢些。倒是徐麗儀,自幼研習醫術,有些心得。有她在你身邊看顧,朕也放心些。”
“皇上思慮周全,徐麗儀又寬厚熱心,這都是妾身的福氣。”凌夫人垂下頭去,眼底映出了笑意。
“好好歇著。”皇帝起身就走。
騰玥連忙將粥碗塞給騰芽,快步跟了出去。
騰芽只顧著接那只碗,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騰玥就那么從帕子上踩過去。
那帕子上沾滿了灰和黏嗒嗒的粥,像極了她的主人,眾目睽睽之下就這么被羞辱。
凌夫人看著面無表情的騰芽,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有些累了,你們去吧。”
和皇帝說話,也耗費了她不少精神。沒有安慰騰芽,是因為她再清楚不過了,旁人說什么,都不及自己想明白要緊。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幫自己。
“這個給你。”凌燁辰從懷里摸出了一塊絹子。
雖然顏色是淺赭,不怎么適合女孩子用。可料子卻極好,看著又軟又滑。
“不用了。”騰芽沒接:“我房里還有呢。”
“拿著。”凌燁辰塞進她手里。“就當謝你成日里推著我,還給我做了這么好的車椅。”
“那你這謝禮是不是太輕了?”騰芽打趣的說:“好歹也得來點實際的!”
會看玩笑,說明她心里沒那么難受了。
“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給你。”凌燁辰微微揚起唇角。
這好像是騰玥第一次看見他笑。送了父皇出宮門,她轉回來,就看見凌燁辰往騰芽手里塞絹子。這也罷了,他竟然還對著騰芽笑,笑的那么春光明媚。
要不是親眼看見,她根本不知道凌燁辰竟然會笑。
“燁辰哥哥怎么從房里出來了?”騰玥收拾了臉色,快步走過來。“是不是姨母已經睡下了?”
“是呢。”騰芽邊點頭邊說:“凌夫人有些倦了,想歇一會,就讓我們出來。”
“燁辰哥哥,我去看看你的湯藥熬好了沒有。不如你先回房歇下,我一會兒端去給你。”騰玥就是要想方設法的阻止騰芽留在凌夫人和凌皇子身邊。有她在,保不齊會妨礙她仰仗大樹好乘蔭。
“不必。”凌燁辰很不喜歡騰玥。只覺得她虛偽的過頭了。“騰芽會給我弄好的。”
“嗯。”騰芽配合的點點頭:“我會做好的,長姐放心。”
騰芽就是知道她的心思,才故意說一句:“從早起就忙活到現在,長姐你也累了。這點小事我都能做好,你快去歇一會吧。”
說完她推著凌燁辰往后院去。
“后院不就是幾朵菊花么,你們成天看還看不夠?”騰玥不滿的嘟囔一句。
“還有臘梅呢!”騰芽聽不懂似的搭一句。
看著這兩個人的背影,騰玥心里就不舒服。要想個什么辦法,趕緊把騰芽趕走才好。可是,凌燁辰似乎很喜歡她呢。
不行,越是這樣,她就得越早防范……
“你天天看這些花,看不膩?”凌燁辰也是覺得沒什么可看的。
“不膩。”騰芽微微一笑:“也許在你眼里它們毫不起眼,甚至還有點丑。沒法和牡丹、芙蓉那些花相較。可開在這么苦寒的時候,就是它們的本事。以前做繡活的時候,母妃常常帶著我在院子里看花,一看就是一整日。要不怎么能把風拂過的花朵繡的活靈活現!”
“那你為什么叫騰芽?”凌燁辰一直納悶:“皇家的女兒,不是從王從玉多些。騰珠,騰玥,不都是從王字旁!”
“我四妹叫騰玧也是王字旁。”騰芽挑眉一笑:“從王字旁怎么了?我到覺得芽字更好。就像那些不起眼的芽草一樣,默默的生長,任憑風雨飄搖,屹立不倒。”
凌燁辰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之所以覺得騰芽與眾不同,并不是因為她至今還沒有復原的臉,也不是因為她嬌小瘦弱的身子,而是她身上這股韌勁。真的很像是從土里拼命拼命鉆出來的芽草。哪怕是在石縫間,又或者是別的花草背后,毫不起眼的位置。她都能活的那么勇敢堅毅。
“你怎么了?”騰芽看他目光空洞,不免納悶。
“沒什么。”凌燁辰指了指騰芽手邊的那朵菊花:“忽然覺得這花挺美的。”
“我給你摘下來,拿個瓶子插起來,擺在你房間。”騰芽笑瞇瞇的樣子,那么活潑。
凌燁辰點了點頭:“我要的不多,每天一支就好。你看見了喜歡的,就摘下來給我。”
“好。”騰芽爽快的點頭。
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讓這么了無生趣的院子變得舒適愜意。凌燁辰閉上眼睛,忘掉了不開心的事,感覺身子和心都很輕松。
如果沒有國仇家恨,只有安寧的日子,那該多好。
這個時候,皇帝的御輦停在了九重殿外。
他本是不想過來的。但是凌夫人叮囑了一句,他不想不聽她的話,也就只好硬著頭皮過來。
“夫人,皇上來了。”禾平歡喜的走進來:“御輦已經停在宮門外了。”
“好了,別哭了。”宓夫人撫摸著女兒的背脊,輕聲道:“你父皇來了,若看見你這個樣子,怕是要生氣。誰家嫁女兒不是歡天喜地的。”
“可是母妃,我的手還很疼呢。”騰珠哭的跟淚人似的,手腕的地方,腫的跟饅頭一樣。
“還不是你自己不聽勸。”宓夫人嘆著氣:“那騰芽的命多硬啊。那么多人恨毒了蘇貴妃,都沒能了斷一個才九歲的女娃。你這么過去,不是存心讓她克著你!”
“母妃,不是騰芽弄傷我,是那個該死的瘸腿皇子。”騰珠哭的直喘氣:“他……他就是為了護著騰芽。”
“那不是一樣嘛……”宓夫人實在是有些灰心。“珠兒,若是有一天,母妃不在你身邊了,你可要怎么辦?”
“不嘛,我要母妃一直在我身邊。”騰珠用腫的多高的手抱著宓夫人,哭的停不下來。
宓夫人被她招的雙眼發酸,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好了,好了,母妃答應你,母妃不會離開你的。會一輩子呵護我的好女兒,我的小公主。”
德奐的聲音響起,宓夫人連忙拍了拍女兒的背脊。
騰珠松開手,跟著母妃一并起身迎駕。
“臣妾給皇上請安。”
“珠兒拜見父皇。”
“免禮。”皇帝一進來,就往騰珠的手腕上看了一眼。“手腕好些了嗎?”
騰珠搖了搖頭,側目看見母妃的表情,又馬上點了點頭:“勞父皇惦記著,珠兒已經好多了。”
“沒事就好。朕讓人給你拿了最好的藥膏。”皇帝使了個眼色。
德奐連忙把藥膏呈上來。
“多謝父皇。”騰珠勉強的露出笑容。
“出嫁是高興事,往后就是人家的媳婦了。”皇帝這話聽起來,還有幾分慈愛在里頭。
宓夫人心中感動,少不得隨聲附和:“是啊,一眨眼女兒都要出嫁了。臣妾也陪伴的皇上這么多年。”
“是啊。”皇帝將目光移向宓夫人的臉。“一晃朕和你的女兒都要出嫁了。”
宓夫人微微一笑,掩飾不去眼底的酸澀。“皇上……”
皇帝將手遞給她。
宓夫人連忙把自己的手搭在那寬大的手掌上。“皇上。”
“讓禾平去給珠兒上藥吧。朕有幾句話想和你說。”皇帝的聲音平和,并沒聽出什么不妥之處。“是。”宓夫人笑著應下,側首對禾平點了點頭。
禾平這才扶著二公主,從宓夫人的廂房里退了出去。
“這么多年,朕可有什么地方虧待了你?”
房門才關上,皇帝就冷不丁的問了這么一句。
宓夫人心里隱隱有些害怕,連忙搖頭:“皇上這是說哪里話。這些年,若不是仰仗皇上的眷顧,臣妾怎么可以安居宮中,撫育珠兒成人。再說,臣妾一心只盼著國泰民安,皇上龍體康健,女兒能平安,別無所求,豈會覺得被虧待。”
對上皇帝看不清的眼神,宓夫人怎么覺得自己這些解釋越描越黑。
“皇上,臣妾……”
皇帝松開了她的手,平和道:“沒有便好。”
“皇上,臣妾愚鈍,雖然有心為您分憂,卻不堪驅使。只要皇上不嫌臣妾笨拙,還愿意讓臣妾相伴身側就是我們母女天大的福分。”總覺得是哪里不對勁,宓夫人實在是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讓皇帝不悅的事情。
難道是這些日子只顧著操持女兒的婚事,疏漏了什么?
她一雙脈脈含情的眸子,癡癡凝望皇帝的眼眸。可除了一貫的深邃,她也并沒發現什么不同。“朕知道你的心思。”皇帝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時候不早了,等會還要為珠兒上頭,你歇會吧,朕回皇極宮了。”
“臣妾恭送陛下。”宓夫人想要留下皇帝,卻只能順著他的心意。
待皇帝走了,她才讓樂平去把禾平喚過來。
“公主的傷好些了呢。皇上送來的藥是真的好用,抹上去涼涼的,一會就不疼了。”禾平歡喜的說完這番話,才發現宓夫人的臉色不對。“夫人,您這是怎么了?”
“禾平,我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宓夫人身子顫抖,心口窒悶。“方才皇上問我,這些年有沒有虧待過我……這話聽起來怎么有些怪怪的?”
“夫人是不是多心了。”禾平少不得寬慰:“興許是二公主要出嫁,皇上怕您往后會覺得悶。畢竟這么多年,二公主一直陪您住著。”
“不會。”宓夫人皺眉,仔細回憶方才皇帝的話:“皇上問這么多年,可有什么地方虧待了我……這話好像只說了一半。”
想到這里,宓夫人如坐針氈,整個人都不好了。“言外之意,如果皇上不曾虧待我,那就是我做了什么對不住皇上的事情。禾平,會不會是上次那刺客的事情被皇上發現了端倪?”
“不會吧!”禾平壓低了嗓音,道:“奴婢讓人去打聽了,說是那刺客被擒獲之后,就嚼舌自盡了。尸首當時就送出了皇極殿,還是德奐讓人卷了草席,扔去亂葬崗了。他要是真的說了什么,皇上怎么可能過了這些天都不來問罪。夫人,您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會這么多心。”宓夫人喃喃的重復著禾平的話:“扔去亂葬崗了!”
忽然抬起頭,她眉心蹙緊:“有沒有人看見那奴才的臉?確定被抬出來的就是咱們的暗士?”
禾平被宓夫人問的也緊張起來:“這倒沒有……”
“你趕緊,讓人去亂葬崗找找看。這才幾天的功夫,那尸首應該還在!總之務必盡快確認此事。”宓夫人心里的不安越發強烈:“禾平呀,你不了解皇上。皇上的心思若是顯露出來,那或許是愿意讓你知道,讓你明白怎么去改。可若是他不動聲色,不顯山不露水,那可真就壞事了。”
說真的,禾平聽了宓夫人的話也有些害怕,面上卻盡量不顯出什么。“夫人寬心,奴婢這就讓人去瞧一瞧。”
樂平這時候快步走進來,喜聲道:“夫人,給二公主上頭的喜婆來了。請夫人前去觀禮。”
“也好。”宓夫人收拾了臉色:“珠兒那孩子也實在讓人不放心。索性她是嫁去了馮家。往后的日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受辛苦。”
“還是夫人的眼光好。”禾平少不得附和一句。
“唉……”宓夫人有點后悔,把女兒養的那么嬌慣。就因為這個女兒不如先皇后的女兒身份尊貴,也不如蘇貴妃的女兒受盡恩寵,她才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對她好,想要補償她作為母妃沒能給她帶來的榮耀。可現在想來,這也許是真的錯了……
回到皇極宮,皇帝就傳了羽林衛首領過來。
殿門關著,德奐親自站在門口盯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明早二公主的花轎出了宮門,你便領人馬上控制住九重殿。”皇帝眉目清冷,威嚴道:“不要走漏風聲也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給她個全尸,對外只做暴斃論。”
“奴才明白。”首領恭敬的應下。
擺一擺手,皇帝示意他退出去。
首領沒有耽擱,行了禮,后退著離開了正殿。
隨后,德奐才敢進來。
這時候,皇帝捏著鼻梁骨,閉目養神,像是有萬千思緒。
“皇上,要不早點歇著吧?”德奐輕聲問。
“朕對她是不是太過狠心?”皇帝似是心中已經有答案,卻還是想要問一句。
“皇上您公正持重,怎么會狠心。只怕是某些人不懂事,不能領會您的苦心才一步步走錯路。”德奐有些惋惜的說:“錯的太多,自然就回不了頭。”
微微頷首,皇帝仍然閉著雙目。“朕允準她的女兒好好的活著,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這一句說出來,德奐才明白原來皇上指的并不是宓夫人。
原來,他是在想蘇貴妃的事。
“皇上寬厚仁慈,乃是她們的福氣。”德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唔。”皇帝沒再說下去。
殿上這一靜,整個皇極宮都跟著靜了。
這種時候往往最難熬,怕說什么攪亂皇帝的思緒,不說的話就只能陪著熬在這里。
德奐謹慎的去擦拭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只盼著皇上能早點想通。
良久,皇帝才睜開雙眼,望著這空洞的大殿,神情不豫。“若朕還想要娶她為妻呢!”
“皇上是指凌夫人……”德奐知道,這段日子,皇帝的心就沒從凌夫人那收回來。但凡是有那么一點功夫,就都在思量這件事。可他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自然。”皇帝有些不悅,道:“除了小英,還有誰有資格做朕的皇后!”
“奴才多嘴了。”德奐訕訕的笑了下。“皇上待凌夫人如此深情厚誼,自然是很好的。可是這件事也要看凌夫人自己的意思,且太后那邊……”
皇帝微微點頭:“是啊,若旁人想要娶自己喜歡的女子,都輕而易舉。哪怕是娶個沒了丈夫的孀婦,也用不著理會世人的眼光。可偏偏是朕,說出來也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卻連想要和自己心儀女子攜手白頭都是奢望。”
德奐是真的不明白,那凌夫人到底有什么迷湯,能把皇帝灌的如此癡心。
“罷了。青鸞宮收拾的怎么樣了?”皇帝回了回神,問:“你可去看過了?”
“回皇上的話,已經收拾利索了。一應的東西也都擺放安頓好,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既要華貴又渾然古樸。想必凌夫人一定會喜歡。”
“嗯。”皇帝滿意的點了下頭。想起小英溫婉的模樣,心口里的溫熱又慢慢的溢出來。等明天收拾了宓夫人,這宮里的女眷們就該明白后宮的風是怎么吹的。
但凡是要對小英不利的,就只會和宓夫人同樣下場!
入了夜,凌燁辰才悄無聲息的進了凌夫人的房間。
“娘,剛收到風聲,皇上打算除掉宓夫人。”
凌夫人披了件衣裳,掀開幔帳從床上走下來。“你怎么看這事?”
凌燁辰沉默片刻,才道:“我總覺得對你下毒的,不是她。齋堂放火的確實是她。”
“我是問你,覺得留著這么個人對咱們的更有用,還是……”凌夫人一改往日的柔和,眉目忖了些許鋒利。
“自然是死人比活人有用。”凌燁辰毫不猶豫的說。
“是啊!”凌夫人略點了下頭:“那就別理這事好了。”
“可是我聽說一件事……”凌燁辰也是為這件事猶豫不決,才會這么晚還過來。
“什么?”凌夫人鮮少見他這么不干脆,心里好奇。
走上近前兩步,凌燁辰幽幽道:“聽說皇上原本是能趕回來的,可就因為宓夫人從中安排,才使皇駕晚歸兩日。若在平日,晚歸兩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這一回,卻給韋貴妃爭取到殺害蘇貴妃的最好時機。據說是連太后的耳目都避開了。”
“你是說害死蘇荷,宓夫人也有份……”凌夫人的眸子慢慢的黯淡:“樹大招風,這個道理蘇荷如何能不明白。我只是納悶,她究竟是太相信皇帝了,還是這些年掙扎的累了,竟在這時候忘了防備。可惜啊!”
門外,騰芽端著藥,僵僵的站著。
里面的對話,她竟然都聽清楚了。
原來宓夫人也有份害母妃。即便父皇現在要下手殺她,也不是為母妃報仇。這口氣,她怎么能咽的下去。
“外頭有人……”房里沒有點燈,月光撩人,凌夫人看著門外有那么個瘦弱的身影,眉心微微蹙緊。凌燁辰旋即轉身,三兩步將門敞開,只看見騰芽滿臉迷茫的立在外頭。
“這么晚,你在這里干什么?”他的語氣很不好,似是生氣了。
他當然生氣了,因為他是自己走過來開的門。要是叫別人撞見,可真是得殺人滅口才能解決。“我給夫人送藥。”騰芽收了收心思,端著藥碗走進去。
凌燁辰迅速的關上了門。
“送藥需要這么晚嗎?”凌夫人并沒生氣,只是詫異的看著她。
“是長姐說夫人身子弱,得多補補。所以她回宮去歇著之前,讓我燉好這碗藥湯。”騰芽皺眉:“我本來是想放在房門外的藥爐上熱著,等明早再端進來。可來的卻不是時候。”
“你都聽見了?”凌燁辰的語氣有些急。
“嗯。”騰芽勾唇一笑:“這周圍的幾間廂房都空出來了,父皇怕打擾凌夫人休息。可秦順容卻讓我挨著你們住。就算我在房里睡下,你進來我也能聽到聲音。”
凌夫人打開了她端著的藥壺蓋子,果然是才熬好的,藥氣濃郁還特別燙。“你明知道騰玥是故意針對你,你還那么聽她的話?”
“人在矮檐下,我不能拒絕。”騰芽勉強的擠出個微笑。“既然夫人醒著,不如喝了湯藥再睡。”
凌燁辰配合的走到桌邊,摸到火折子點了一盞燭燈。
騰芽把藥倒在碗里,端去給凌夫人。
“明早,我想去送一送二姐。”她溫和的說。
“你想干什么?”凌燁辰皺著眉頭問:“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處境,就別惹事。”
“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畢竟我們幾個姐妹,她是第一個出嫁的。公主出嫁,一定很風光吧。若是不去看熱鬧,豈不是可惜。”
“可是皇上沒說過你能離開望宮。”凌燁辰凝重的提醒了一句。
“可是父皇也沒說過我不能離開望宮。”騰芽微微一笑:“就看你肯不肯幫我。”
凌夫人看著這個丫頭,思緒卻回到了小時候。她記得蘇荷這么大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性子。想做的事情,不管誰攔著她都要去做。膽大又細膩。
“凌夫人,你就讓我去吧。”騰芽不和凌燁辰多說,反而是轉過臉看向凌夫人。“只要夫人點頭,父皇一定會答允。我只是去看看熱鬧,絕不鬧事。”
“好。”凌夫人居然爽快的答應了。
“娘……”凌燁辰頓時一愣:“您怎么能讓她去呢!”
“她也不能一輩子都留在望宮啊。”凌夫人微微一笑:“若這回走出去,皇上沒有動怒,那她往后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也算是沾這對新人的光了。”
“多謝夫人。”騰芽笑瞇瞇的說:“小廚房的東西還沒收拾利索,那我先出去了,夫人用完藥早點歇著。”
目送了騰芽出去,凌燁辰吹熄了房里的燭火。“娘,您真的讓她去?”
“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她都聽見了。她是蘇荷的女兒,就算我不答應,她真的能不去嗎?”凌夫人喝完了手里的湯藥,抹黑放在一旁。“你也去歇著吧。”
“好。”凌燁辰沒再多言,確保外頭沒人他迅速的出了房門。
騰芽是去了小廚房,但是并沒有收拾什么東西。反而是徑直走到挨著廚房的那間小屋。今晚是小皮子當值。
小皮子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走進房來,嚇得他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誰!”
“是我。”騰芽比劃了個噤聲的收拾。
揉了揉眼睛,小皮子壓低嗓音問:“三公主,這么晚,你怎么過來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有沒有人能送消息出去?”騰芽低聲的問。
“三公主想送什么消息出去?”小皮子和白公公早有籌謀,望宮里外的確是有不少自己人。就是為了有什么事情的時候,好應對。
“你告訴白公公,讓他轉告宓夫人,只四個字。”騰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
“哪四個字?”小皮子謹慎的問。
“大禍臨頭。”騰芽卷起唇角。
“好,奴才這就去。”小皮子雖然不太明白這里面的事,但還是很利落的去辦。
他走之后,騰芽就迅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腦子里一直在想,宓夫人聽到這四個字,會有什么反應。
是迫不及待的找人追查消息的來源,還是馬上向母家求助。又或者,用最快的速度準備好同伴的罪證,再拉上幾個墊背的。反正父皇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垂死掙扎。
想到這些,騰芽心里就舒暢許多。
“我還以為你只喜歡美好的東西。”凌燁辰的聲音虛幻而空靈。
騰芽還是被嚇著了,擰著眉頭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里的光線很暗,為了能擋風,窗子用布遮住了。一時間,她沒發現他在哪里。
“都這么晚了,你到我房間做什么?”騰芽有些不高興。
“想知道你會干什么。”凌燁辰有些后悔:“我不該把這事情說出來讓你聽見。”
“我得謝謝你。”騰芽覺得自己有點笨:“其實我早該想到了,母妃盛寵,這宮里想害她的絕不會只有韋貴妃一人。”
“你已經很不錯了。”凌燁辰微微嘆氣:“能活到現在,著實不易。”
“如果你少害我一點,我會活得更好。”騰芽說出了心里的大實話。
“我是在幫你。”
“是么?”順著他的聲音,騰芽走了過去。這人居然厚臉皮的躺在她床上。“你自己的房間不好睡么?”
“明天我陪你去九重殿吧。就當做是去向二公主賠罪。”凌燁辰沒理會她的話,反而又說:“畢竟我弄傷她的手腕,這大好的日子,我總得去致個歉,再賀個喜。”
“隨便你。”騰芽不想覺得他是為了自己才要去的。
這個年紀不大的男人,狠起來連她的命都不顧。哪里會這么好心。
“你不想再問我點什么?”凌燁辰隱約看清她的輪廓,唇角浮現一絲笑容。
“不想問。”騰芽只是覺得累:“我就想好好睡一覺,畢竟明早還得去九重殿呢。望宮住的久了,我都快要忘記外面是什么樣子了……”
凌燁辰爬起來,自覺的走出房去。
騰芽跟在他身后馬上拴住了門。聽見外頭確實沒有動靜了,她才安心的爬上床鋪。
她知道凌燁辰想讓她問什么。不就是他怎么知道宓夫人的事么!
但實際上也沒有什么好問的。凌夫人在齋堂千辛萬苦的熬了八年。這八年,想必早將整個皇宮都摸透了。
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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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九重殿就迎來了喜慶的一天。
高高的紅燈籠將整個宮殿映亮,堪比日出東方般燦爛。紅毯鋪就,鮮花遍地,隨處洋溢著喜慶與美滿的氣息。
宮人們魚貫出入,為公主打點隨行的嫁妝。
“夫人,公主正在梳妝,就快好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禾平強忍著心里的惶恐,努力的扮出笑臉。
“等一下就去。”宓夫人雙手捧著溫熱的茶盞,才勉強能從杯盞上獲取一點溫熱。“怎么樣,去打探消息的人可回來了?”
“還沒……”禾平其實想說,既然宮里都傳出那樣的話來了,還非要看亂葬崗的尸首做什么?倒不如早點應對。可她并不敢說,這個時候,幫不上忙就算了,她也不敢添亂。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這些人真是越來越懶怠!”宓夫人生氣,憔悴的臉上透著厭倦。“那宮里的消息可打探出來了?到底是什么人傳那樣的話?”
樂平及時的進來,算是給禾平解了圍。
那四個字傳的稀奇,竟然也查不出由來。
“夫人,三公主來了。”樂平臉上顯出擔憂:“外頭的戍衛本想把她給打發了,可隨行的還有凌皇子。說是為了之前弄傷二公主的事情特來致歉。還帶來了凌夫人給二公主準備的賀禮。”
“收下賀禮,請凌皇子進來。”宓夫人故意不提騰芽,她就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那個掃把星。太晦氣!
“可是……可是……”樂平為難不行。
“可是什么?”宓夫人沒有好臉色:“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么?什么都指望本夫人親自去?”
“夫人,您別生氣。”禾平連忙道:“想是凌皇子行動不便,所以無法一個人進來。又或者,凌皇子根本就是為了陪三公主才會過來。皇上可沒說過允許三公主擅自離開望宮。有了這個陪伴,那就又不同了。”
深吸了一口氣,宓夫人覺得這話有些道理:“讓她進來吧。只是別去騰珠那兒,領她過就是。”
“諾。”禾平迅速的退了出去,心里還納悶呢,大好的日子,夫人干嘛這么生氣。
不多時,騰芽就推著凌燁辰走了進來。“騰芽給宓夫人請安。”
“見過宓夫人。”凌燁辰雖然坐著,卻也彬彬有禮。
“免了,這大喜的日子,難得你們過來。”宓夫人早已調整好了臉色,溫和的看著她們。
“我娘讓我送了些禮品過來,都是尋常之物,還望夫人不要嫌棄。”凌燁辰將禮單呈上,臉色有些不自然:“那一日是燁辰冒失,誤傷二公主,還請夫人恕罪。”
禾平接過禮單,呈于宓夫人手里。
余光飛快的掃過禮單,宓夫人的笑容深邃許多:“替我多謝凌夫人一番美意。”
這哪里是什么薄禮啊。這上面寫的可都是好東西。
有些別說她這里沒有了,恐怕連韋貴妃處都未必有。足可見還是讓皇上心疼著好。
“還請夫人恕罪。”凌燁辰顯出不自在的樣子:“燁辰不慣這樣的熱鬧,就先告辭了。”
“也好。”宓夫人松了口氣,想著他們只要不過來鬧事,也就算了。“禾平替我送一送。”
“諾。”禾平連忙走過去,準備送三公主和凌皇子一道離開。哪知道她剛過去,三公主就讓開了身子,那意思是讓她推著凌皇子離開。“三公主你……”
騰芽笑著走上前,眸子里閃過暖意:“芽兒好久沒和宓夫人好好說說話,等下也想送二姐上花轎,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陪一陪夫人。”
這話讓宓夫人心里很不痛快,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你的好意,等下我自會轉告你二姐,只是……”
“我想起四個字來,用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光景最好不過。”騰芽宛然一笑,果然瞧見宓夫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禾平,你先送凌皇子回去吧。”宓夫人聽見“四個字”的時候,一下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三更半夜的,好不好的竟然有人送這樣的話來。鬧得她腦袋疼了一晚,不得安寧。
“樂平,去給三公主準備些糕點,在外頭等我傳喚。”宓夫人支開了身邊的人,待門關好,她才卸下臉上的微笑。“你這丫頭,到底是做什么來了?可別告訴本夫人,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是你故意為之。”
“夫人睿智,芽兒的小小心思當然逃不過你的雙眼。”騰芽笑起來特別甜,與她的心思一點不符。
“你敢詛咒本夫人,就不怕我追究起來?”宓夫人臉色清冷,顯然是動了怒。
“夫人為何以為我是在詛咒您?”騰芽一臉的莫名:“我只是好心想把這消息告訴你。讓你今早防范。”
“哼,誰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宓夫人惱火不已。“我念在你才失去母親,不和你計較。往后這樣的話,本夫人再不想聽見。你趕緊走吧!”
“夫人何必心急呢。”騰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往后你想聽見,恐怕也難了。您信不信,二姐前腳走出九重殿的門,您后腳就得下黃泉了。這九重殿以后也再沒有這樣風光的光景,我之所以這時候過來,就是想再看一看。”
宓夫人嚯的一下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到騰芽面前,高高的舉起了手。
可惜那個耳光還沒抽下去,就被騰芽一句話僵在半空。
“父皇沒能趕回來陪伴我母妃,是因為你特意安排耽擱了兩日。對嗎?”
看著她緊鎖眉頭的臉,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宓夫人的手竟然發顫。“胡說。皇上何時回宮,豈是我可以安排的。”
“父皇何時回宮,全憑圣意,的確是夫人安排不了的。可是我剛才不是說了么,你只是安排了一些事,讓行程耽擱了兩日。”騰芽揚起臉,看著她青白交加的面龐,冷冷道:“也是因為這兩日,韋貴妃避開了太后的耳目,將我母妃害死。就連我那個可憐的弟弟也沒能活下來。所以,您稍微安排一下,兩條命就沒了。而我卻還在九重殿大難臨頭之際,給你送消息。宓夫人,如此說來,是你欠我們母女人命債。怎么?債不打算還了,還想著要動手打我?”
“你是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事?”宓夫人放下了揚在半空的手:“是誰告訴你的?”
騰芽沒有回答。
“你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宓夫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那個深藏不露的凌夫人對不對?”
“是誰,真的要緊嗎?”騰芽擰著眉頭,看著她瀕臨崩潰的表情。“我母妃臨走的那一日,估計也是你現在的這種心情。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她肚里的孩子。她甚至想過要向敵人乞求,保全她的孩子,可是你們沒有給她機會。那兩日,她心里一定很苦,就像你現在一樣。”
不等宓夫人開口,騰芽走近她一步:“我是不能親手為母妃報仇,但是我可以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有時候死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更折磨。”
“你這丫頭,小小的年紀竟然這么刁毒。我早該勸韋貴妃殺了你。留下你這樣的禍害,只怕才會后宮不寧!”宓夫人的語聲都走了音,尖銳刺耳,讓人難受。
“我的刁毒,遠不如你們。”騰芽平靜的看著她:“不然我就該設法阻止你女兒大婚,從她手里把馮子玨奪回來。讓她成為盛世第一個還沒進門就被夫家悔婚,且貞操不在的公主!”
“你敢!”宓夫人的臉轟一下紅了,眼睛也跟著慪紅了。“你敢做傷害騰珠的事情,我絕對饒不了你。”
“你放心,我又不是你。”騰芽冷蔑的看著她,語氣微涼。“我沒有你那么狠心。你自己的罪孽,你自己去受。不必叫你女兒擔著。”
說到這里,騰芽才覺得堵在胸口的那口惡氣總算是出了。她拍了拍手,無畏的轉過身去。“那我就不跟你在這里廢話了。女兒出嫁,宓夫人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操持,臨終前也總得好好交代交代。”
不等宓夫人回過神,她自顧自推門而去。
禾平進來的時候,宓夫人跌坐在地上。她有心想把韋逸霜做的壞事寫下來,可轉念一想,韋逸霜未必能被扳倒,可她的女兒卻一定沒有活路了。
“禾平,你隨二公主一并去馮府。”
“夫人,您這是怎么了?”禾平心慌的厲害,趕緊把她扶起來。
“別管我,我沒事。”宓夫人咬著牙,硬撐著自己站起來。“我唯一的指望,就是這么個女兒。也虧得她是女兒身,只要相夫教子就好,不必為了權勢而爭斗。禾平,她性子沖動,又嬌生慣養,未必能經住事,你在她身邊多提點著些。遇到事情,千萬要攔得住她才好。”
“夫人,您這是說什么呢?奴婢自幼就伺候您,這時候怎么能離開您?”
“你要是真心顧念我們主仆的情分,就一定要答應我,好好照顧珠兒。”宓夫人緊緊攥住她的手:“我怕是大限將至,再不需要你伺候了。”
“夫人……”禾平猛然回過味來:“是三公主對不對,一定是三公主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對不對?夫人,您別擔心,奴婢這就去好好收拾她!”
“不。”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自尋死路,卻渾然不覺。你就是殺了她,也無法挽回局面。何苦。禾平,答應我!”
看著面無人色的宓夫人,禾平哽咽的點頭:“夫人的吩咐,就是粉身碎骨,奴婢也一定會做到。”
“那就好。”宓夫人閉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道:“趕緊替我梳妝。我要看著珠兒出嫁。”
“好。”禾平哭腔答應。還沒轉過身去,就被宓夫人抓住了手腕。
“你要答應我,絕對不可以讓騰珠知道這件事。”宓夫人死死的瞪著她:“我不要報仇,我也不要她去查什么真相。我只要她好好活著。你必須答應我!”
禾平哭著跪在地上,連著叩首三下:“奴婢絕對不讓二公主知道。請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會豁出性命去保護二公主,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禾平,把我那個收藏貴重東西的盒子也拿走,留著也是便宜了別人。”
“知道了,夫人。”禾平真想放聲大哭,卻要在這樣喜慶的一天忍住眼淚。
“好了,好了,替我梳妝吧。”宓夫人微微一笑:“用那套華貴的紅寶石首飾。”
“諾。”禾平替宓夫人梳妝的手,不停的哆嗦。這種生離死別的時候,心像是被什么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