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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偌大的皇宮再一次安靜下來。偶爾有幾盞宮燈亮著,燈光卻那么的微弱。
“皇后娘娘,一切都準備好了。”碧桃一臉肅和的說:“只等您點頭,就可以動手。”
宛心有些心神不寧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近旁的宮燈:“今晚的風有些大。”
“是。”碧桃認真的說:“正因為風大,才會燒得更旺更快,一旦燒起來,想要撲救也是難的。只是看這風刮的架勢,明天一定會有一場雷雨。雨水撲滅燒了一夜的火,正好省的咱們費事。”
“若火勢不受控制,殃及旁邊的宮苑又怎么說?”宛心深吸了一口氣,道:“還是罷了吧。”
“公主,您的意思莫不是就這么算了?”碧桃一聽這話有點著急:“那騰妃已經夠得意了,難道還要由著她繼續張牙舞爪嗎?再說了,后宮多少雙眼睛盯著您呢,公主,您怎么可以向騰妃低頭認輸,只有您才是鄰國的皇后,是開樂的宛心公主啊!”
“鄰國的皇后未必只有一位,從前有許多,今后還有許多……”宛心窒悶嘆氣:“可開樂已經不復存在。連我母親那樣的能耐,也終究沒能支撐起開樂的江山,我又有什么本事能光復開樂?”
心里面很不舒服,宛心說了這許多話之后,心情更為不好了。“雪桃,你怎么看這件事?”
“奴婢覺得,皇后娘娘停止此事的想法是對的。”雪桃眉心里忖著贊同,認真道:“此時動手,后宮里所有的人都會懷疑是皇后娘娘您所為,自古以來,三人成虎,即便是沒有十拿九穩的證據,只要皇上起了疑心,那自然就不會對娘娘一如既往的好。所以,奴婢覺得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最好不要冒險。損人不利已的事情,不是睿智的抉擇。”
“不錯。”宛心點頭表示贊同。“本宮也覺得,既然這個法子不是十拿九穩,那不如緩一緩,興許還有別的辦法。”
“雪桃,你到底在胡說什么?這個時候,公主的心不定,你應該……”
“碧桃姐,你心太急了。”雪桃打斷了碧桃的說話,擰著眉頭道:“皇上這次馳騁沙場,親自上陣御敵,卻偏偏沒有帶著鷹眼前往。鷹眼是什么人,那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的功夫絕對不比皇上遜色。你有沒有想過,皇上為何要讓他在宮里做些簡單的事情,大材小用?依奴婢所見,皇上就是想要鷹眼盯著宮里的一舉一動,外頭亂,宮中卻不能更亂,這便是最要緊的一點。”
“那又怎樣?”碧桃很不服氣的打斷她:“就憑一個鷹眼,敢盯后宮就罷了,他敢盯著皇后嗎?殊不知皇后娘娘畢竟是后宮之主。憑他一個奴才,也敢盯著皇后娘娘么?”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雪桃有些生氣的說:“鷹眼是皇上的心腹,這后宮之中,即便是皇后娘娘又如何,終究是要看皇上的心意行事。鷹眼是皇上的人,這一層關系你還理不清嗎?更何況,奴婢著人去查過,鷹眼私下里見過騰妃幾回,都是在皇上不在的期間。騰妃一定有什么事情吩咐鷹眼去做,亦或者,鷹眼早就被騰妃收買也未可知。咱們怎么可以不提防呢?”
“騰妃憑什么能收買鷹眼?”碧桃仍然不服氣:“騰妃有什么,是咱們碧波宮沒有的?鷹眼若真的能收買,那她可以,咱們也一樣可以。”
“別嚷了!”宛心被她們倆吵的頭痛:“大半夜的,你們這樣嘰嘰喳喳,是不怕讓這宮里的人都聽見嗎?”
“奴婢知錯。”雪桃連忙認錯,垂下頭不再言語了。
碧桃也是壓低嗓音,不服氣的說:“娘娘,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咱們就算沒有十成把握,九成也總是有的。替死鬼已經找好了,這事情相關的人也都會被滅口。就算別人有所懷疑,也終究查不到咱們身上。您又何必這般擔憂呢?”
“你剛才不是問雪桃,騰妃收買的了,咱們宮里有什么沒有的,怎么就收買不了,那本宮就來告訴你。”宛心垂下眼眸,顯出難過的樣子。“咱們宮里沒有皇上的恩寵。騰妃仰仗皇恩,自然可以對鷹眼呼風喚雨。這后宮里的人,一向是跟紅頂白,就怕把不準皇上的脈搏,鷹眼自然也不例外。所以騰妃用的動她,咱們真的用不動。”
“娘娘,奴婢有個辦法,可以試試深淺。”雪桃走近宛心面前,恭敬道:“若平安無事,那就只當奴婢沒有說過。可若真的有什么不妥,咱們及時收手,也不至于一敗涂地。不知奴婢可否一試。”
“也好。”宛心點頭:“你且去做就是。”
“是。”雪桃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碧桃看她出去關上了門,才對宛心道:“娘娘為何這么信雪桃的話?她分明就是安逸的日子過得久了,不愿意冒險。可自古以來,權勢也好,地位也好,什么不是刀光劍影,鋌而走險的奪來的?只是息事寧人,落在旁人眼底,只會覺得娘娘您是膽怯了,這樣子根本就不行……”
“罷了,你就少說兩句吧。”宛心凜眉,眼中透著苛責之意:“碧桃,都說吃一塹長一智,本宮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一味的心急,就只能壞事。你還是學學雪桃這份沉穩吧。本宮現在的處境,已經如履薄冰,在不夾著尾巴做人,很可能就掉進冰窟窿里面去了。復仇要緊,恩寵要緊,皇上的信任更要緊,但這三樣,都不及活著要緊。你看皇上現在寵愛騰妃的樣子,是不是巴不得本宮做錯事情,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將本宮廢黜,把本宮這個位置賜予騰妃?”
碧桃被宛心最后一句話嚇著了,好半晌都沒敢吭氣。
宛心看著她臉色發白的樣子,禁不住笑起來:“是吧,連你都這么覺得了,那本宮還有什么可說的呢?事情往往就是這個樣子,你希望的未必能成,你不希望的卻不經意間就被實現。為了子墨,本宮必須好好的活著,保全自己的位置,也保全她前程。所以從今晚后,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那樣子的事情,本宮寧可不做。”
“奴婢明白了。”碧桃紅著眼眶,用力的點頭:“奴婢一定會謹慎為公主辦事,再不敢莽撞了。”
“好。”宛心略微點了下頭,又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去沏壺茶來,本宮還不想睡。”
“是。”碧桃紅著眼睛走出了內室,才出門,淚珠子就掉了下來。從前皇后總是更信她一些,可是漸漸的,皇后對雪桃居然比對她更好。這些日子,皇后一步一步走上巔峰,都是她在近畔出謀劃策,現在皇后的膽子變小了,就成了她的不是,什么都是雪桃才對,什么都是她不顧后果,當真是好沒意思。越想越覺得委屈,淚珠子撲簌簌的往下掉。
碧桃很想知道。如果這次的事情是雪桃做成了,往后她在皇后面前,是不是連站著的位置都沒有了。還是,皇后會讓她和雪桃調換,成日里去管些下院后廚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此一來,她可真是要丟盡了臉面。
好一會兒功夫,雪桃才返回來。
這時候,宛心正品著碧桃沏的茶,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桃一臉霜色瞪著雪桃,那樣子頗有不滿。
可雪桃卻是勾起唇角,微笑著沖她點了點頭,意思是事情已經辦成了。而她哪里知道,這本來沒有惡意的微笑,落在對方眼里,都成了得意的炫耀。
“娘娘,奴婢已經辦妥了。”雪桃恭敬的走上前去,拱手道:“不出所料,鷹眼的人果然盯著內務局的動靜,一旦咱們動手,馬上就會被他的人拿住。”
“哦?”碧桃不信:“你都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那是鷹眼的人在埋伏?還有,你這樣貿然動手,不會惹人懷疑嗎?”
“我辦事,碧桃姐姐放心。”雪桃柔婉一笑,才收拾了臉色道:“日前皇后娘娘不是有一批首飾不喜歡了,預備處理掉么!奴婢心想,這正好是個由頭,就自己端著送去了內務局。原本三更半夜的,內務局應當是沒有什么人才對。可是奴婢一人才走進門,就聽見窸窣的響動。于是奴婢故意裝作怕被人發現的樣子,想要鉆進其種一間廂房,馬上就有人出現,欲意拿住奴婢。”
宛心聽她這么說,心都懸了起來:“然后呢?”
“奴婢趕緊道,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漏夜來將這些首飾交給內務局的新總管。看看能不能改制成新的,供后宮的妃嬪們使用。且因為是皇后娘娘自己拿出來,貼補后宮用度,所以不想讓后宮的妃嬪們知道。才讓奴婢深夜過來。”雪桃溫和笑道:“皇后娘娘慷慨解囊本來是好事,但若是弄得后宮人盡皆知了,反倒是不好了。最終那些人也沒有懷疑,畢竟東西在奴婢手里,又確實是皇后娘娘的東西。且他們說了要稟告一聲,奴婢認得其中幾個有些面熟的,都是成日里跟著鷹眼在宮里侍奉的帶刀侍衛。”
“嗯。”宛心點頭:“你這么做很好。也不至于讓本宮被動。”
不知道為什么,碧桃聽見皇后說很好,就覺得是故意在說她不好一樣。心里一陣陣的刺痛,讓她抬不起頭來。
“騰妃一定是讓鷹眼謹慎盯著內務局的動靜。”雪桃堅信不疑:“鷹眼辦事,一向謹慎。只怕這時候的動手,絕對不是最佳選擇。娘娘,奴婢以為,咱們是不是另外想個辦法?”
“不錯。”宛心點頭:“眼下本宮心里有些亂,這事情就到此為止。索**情還沒辦,那些人還不知道本宮的意圖。你們兩個打發些銀子,好好的堵住他們的嘴巴也就是了。內務局的事情暫且不能動,那就看看左妃那邊有沒有可乘之機。在皇上回來之前,能解決一個麻煩也好哇。”
“是。”雪桃應聲利落,搶在了碧桃前頭開口:“奴婢一定會仔細掂量,找個慎重的法子解決這件事。”
“好。”宛心露出了疲倦之色:“你們下去吧,本宮乏了。”
兩個婢子扶了皇后睡好,才退下。
出了門,碧桃就快步的走下廡廊,絲毫沒有等雪桃的意思。
雪桃就是管個門的功夫,轉眼就看不見碧桃的身影了。“真奇怪,走那么急做什么?”
第二日,鷹眼便來了漓樂宮,打算將昨晚的事情告訴騰妃。
只是這有時候,騰芽正想去御花園里走走。“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我還說去御花園里逛逛,你可有功夫同行嗎?”
“是。”鷹眼恭敬的點了下頭,邊走邊將昨晚雪桃端著金簪子去內務局的事情告訴了她。
騰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現在辦事越發穩妥了。”
鷹眼看她不生氣,難免奇怪:“怎么騰妃似乎對這些事情都看的很淡?”
“情理之中的事情,看不淡只能累著自己。”騰芽想到了一些事,少不得關心的問:“對了,這幾日外頭的戰況如何?可有我長姐的消息嗎?”
“騰妃娘娘放心,外頭的事情我一直都謹慎盯著。”鷹眼皺眉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是的。”騰芽點頭:“只是左妃也答應我會替我想辦法,說他有個表哥在離鮮欽不遠的一處駐守,可以內外夾攻,讓薛赟腹背受敵,順道救出我長姐。”
“騰妃娘娘的意思是說,左妃娘娘會讓母家的表哥進攻鮮欽?”鷹眼聽著這話,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怎么?”騰芽疑惑的與他對視一眼:“莫非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皇上從來都不曾下旨讓左家的人參攝這件事情,如果左家的人聽從左妃的吩咐,就貿然去做,無論后果如何,皇上都會覺得他們的初衷有問題。甚至是冒犯了天威。涉及到軍政的事情,皇上從來不會讓臣子們自己出謀劃策,更別說進攻鮮欽這么大的事情了。”鷹眼未免騰妃尷尬,連忙道:“當然,這是咱們皇上登基之后才下令更改的軍政,興許騰妃娘娘才入宮不足一年,所以還不清楚。不然,騰妃娘娘可以去勸勸左妃,還是不要插手會比較好。”
騰芽的臉上雖然有擔憂,但卻并不嚴重。“恐怕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