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眼前的畫面,可是忽然間,人影通通不見了,偌大的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只有她一個。
“媽……”如同夢囈般細弱的呼喊在寂靜無聲的房間裡響起。
放在身側的手指不安分地顫抖著,像是要抓住些什麼。
“媽——”她的雙眼忽地睜開,眸光還殘留著驚恐與懼怕。
噗通……
噗通……
心臟在胸腔裡雜亂地跳動著,她恍惚地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腦子裡一陣眩暈。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她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五指黯然攥緊身下的被單,破碎而又壓抑的悲泣,從她緊緊咬著的脣齒間滑出。
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出門,一切就不會發生。
她剋制不住地想著,在出門時,任性的自己不肯理會母親欲言又止的模樣,漠視她的存在扭頭就走的畫面。
那些畫面不斷在她的腦海中徘徊,心似刀絞般痛著,疼著。
爲什麼她沒有多和媽媽講幾句話?爲什麼她要一走了之?
媽媽她當時,該有多難過?
“嗚——”她的淚水簌簌落下,利齒咬破脣瓣,口腔裡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渾渾噩噩的思緒逐漸渙散,葉嫵哭著暈了過去,高達四十度的發熱,幾天來一直沒有退下去過,反反覆覆的,她清醒的時間很少,即使醒來,也如在夢中般,煎熬、痛苦。
夢裡,一遍遍回放的,是曾經那些快樂的回憶;
夢外,是她不願接受,也無法接受的殘忍現實。
黑色的法拉利在夕陽落山時,一個急剎停在醫院外。
裴錦塵神色陰沉,快步朝住院部走去,峻拔的身影似被一團陰鷙的寒流團團圍住,氣息森冷,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這裡不歡迎你。”陸言書剛從葉爸的病房出來,冷不丁就看見了不請自來的男人,眉頭輕蹙,身體擋在房門前。
“讓開?!迸徨\塵語氣很不好。他現在沒功夫陪他玩情敵遊戲。
“裴總,你害葉嫵害得還不夠嗎?”陸言書神色冷峭,溫和的面具徹底撕破,“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請你不要在這種時候再給她製造困擾和麻煩?!?
“我和她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插嘴?!迸徨\塵雙眼危險地瞇起,眼底寒芒乍現。
“她需要休息,再說,我相信,伯父他不會想要在這種時候見到你出現,請回吧?!标懷詴绮讲蛔專苯酉铝酥鹂土?。
裴錦塵深深凝視著他,銳利的目光猶如刀子,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陸言書挺直背脊,坦然地同他對視,他不會讓,也不能讓。
“哼,”一聲譏諷的冷哼從涼薄的脣瓣中吐出,裴錦塵眸光復雜的看了眼前方那扇緊閉的房門,彷彿透過它,看到了房間里正在休息的女人。
與其在這時候去安慰她,他需要做的,是將造成這場意外事故的肇事者找到,抓到她的面前。
只是……
他收回目光,涼涼掃了眼陸言書。
那眼神不怒而威,陸言書背脊一僵,卻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他絕不會對他認輸!
不管他是誰。是有權有勢的公司總裁,還是一母同胞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弟。
裴錦塵雙腿驀地邁開,從他的身旁擦身而過,陸言書臉色驟變,立即伸手想要阻止他進屋。
“找死!”裴錦塵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十足,像是要將他的腕骨狠狠捏碎。
“夠了?!鼻胺降姆块T忽地敞開,葉爸捂著胸口,搖搖欲墜地走了出來,“裴總,請你馬上離開。”
他吃力地說道,每一個字幾乎都要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愛人的遺言還在耳邊,就當他對不起這個男人,不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再同意他和葉嫵之間的來往!
話音剛落,葉爸忍不住咳嗽幾聲,本就蒼白的面容,此刻顯得愈發憔悴。
“伯父?!迸徨\塵這才鬆手,但臉色依舊有些難看,“這件事我會派人追查,我現在要見葉嫵。”
他在得到消息後,立即通知交通局以及黑道的人馬著手調查這起事故,直到現在才抽開身趕來。
“你走,馬上走!”葉爸根本不肯領情,他指著走廊的另一側,聲嘶力竭地說道,“咳咳咳,葉嫵不會見你的,走??!”
他的反應令裴錦塵倍感吃驚,在車禍發生前,他的態度明明已經鬆動,爲什麼現在卻如此抗拒自己的出現?
“聽到了嗎?請你馬上離開。”陸言書快步走到葉爸身旁,伸手攙扶住他的手臂,漠然啓口。
裴錦塵頓時沉了臉,俊朗的容顏好似籠罩上一層寒霜,冷得滲人。
他沉默了許久,才邁開步伐。
“調查有進展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請您注意身體?!眽褐浦念^的冷怒,沉聲囑咐一句後,裴錦塵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C市的大街小巷,上車後,裴錦塵立即撥通阿峰的電話,命他派人二十四小時在醫院保護,並且聯繫市醫院的院長,調取葉嫵的病歷資料。
掛完電話,他將手機扔到一旁,煩躁地扯開襯衫的鈕釦,衣領外翻,露出古銅色的肌膚,精湛的鎖骨若隱若現。
葉爸的態度出乎他的預料,是因爲這起事故發生得太突然,導致他情緒大變嗎?還是說,另有原因?
打火機啪地將香菸點燃,明明滅滅的白霧,模糊了他冷峻的五官輪廓。
呵,不論如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肇事司機找出來。
至於醫院這邊……
男人微微側目,看著沐浴在晚霞下的高聳住院大樓。
隨手將菸蒂扔出車窗,他重新拿起電話,撥通茱蒂的手機。
“停止你手裡的一切工作,馬上到市醫院,貼身照顧葉嫵。”他不會給情敵任何趁虛而入的機會,隱患這種東西,還是扼殺在搖籃中的好。
……
病房裡。
陸言書細心地扶著葉爸上牀,替他將被子蓋好,並且叫來醫生,重新爲他輸液。
“伯父,您的身體好些了嗎?感覺怎麼樣?”看著憔悴的老人,陸言書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嗯?!比~爸疲憊的閉上眼睛,連回答也顯得氣若游絲:“葉嫵她……”
“她還好,伯父你不要太擔心,現在最重要的是把病情穩定住?!标懷詴吐晞竦?,絕口不提葉嫵情緒崩潰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啊。”只要葉嫵好好的,就夠了!
葉爸不願再說話,只要閉上眼,滿腦子想的,全是這半輩子和愛人一路走來的回憶。
見他面露疲憊,陸言書也陷入沉默,守著他睡著後,才起身離開房間。
關門後,他擰著眉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刺目的燈光從頭頂上落下,擡手遮擋住眉眼,眼部似有一圈晦暗不明的陰影落下。
茱蒂在半個小時後趕到醫院,她來得很匆忙,不理會陸言書的阻撓,推門而入,看著病牀上昏睡的女人,眼圈驀地紅了。
“怎麼會這樣。”她哽咽地呢喃道。
明明前幾天還好端端的不是嗎?伯母前段時間還精神百倍的跑到公司大鬧了一番,爲什麼現在卻……
葉嫵她那麼在乎伯母,爲了伯母,甚至不惜和老闆提出分手,發生這種事,她心裡該有多苦,有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