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回急促的喘息著停了手,看著一地花箋終于釋懷的吐了一口氣,他將手中的碎片扔了出去,一歪身子就坐進了一旁的椅子。
“怎么了?心疼了?不過撕了他一封信,你就心疼成這樣了?”慕容燕回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那么在乎,不那么受傷,可是那酸不拉幾的語調,還是泄露了他的內心。
懷中雖有新磨的暖玉,可慕容燕回還是覺得心底拔涼拔涼的。
郁輕璃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信紙,眉頭微微一蹙,不耐煩的問道:“你今天到底來干什么?難道就是為了找我的茬?”
“我找你的茬?”慕容燕回頓時又炸開了,“璃璃,這話你竟然都說得出口。我何時找過你的茬?”
“難道不是嗎?你未經通報就闖進我的院子,還擅自撕了別人給我的信,這還不是找茬是什么?”
慕容燕回聞言冷哼一聲,心想,璃璃果然是在乎慕容風的。那樣的男人有什么好?難道璃璃的眼睛長到頭頂去了嗎?竟然看不出慕容風的真面目。
“別人?若是那個別人不是慕容風,璃璃你還會和我為了一封信大吵大鬧嗎?”
郁輕璃一口氣不打一處來,“慕容燕回,你搞搞清楚,如今是你不對在先,你總是去扯慕容風干什么?再說,你有什么資格說慕容風不是好人?你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對我指手畫腳?”
“慕容風不是好人!璃璃你清醒一點兒!”慕容燕回真急了,一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的對郁輕璃,卻最終換來了她的指責和厭棄,慕容燕回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慕容燕回,我不想再繼續與你雞同鴨講,請你,現在,馬上,離開我的家!”郁輕璃顯然也被氣得不輕,然而,她氣的卻是慕容燕回直到此時都未曾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反而一直揪著慕容風不放。
慕容風是個什么人,郁輕璃心里清楚,慕容燕回是什么人,她心里更清楚,無論什么時候也輪不到他慕容燕回在她跟前聒噪。
看著郁輕璃表情堅決的指向門口,慕容燕回的心終于碎做千百片掉了一地,他氣得嗖一聲站起來,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強忍著一腔怒火,忍得渾身發抖。
“請你,現在,馬上走!”郁輕璃再度雪上加霜。
慕容燕回滿腹委屈,眼眶頓時就紅了,偏偏在此時郁輕璃臉上閃過一抹冷笑。
慕容燕回惱羞成怒的伸手從懷里掏出那個錦盒,當著郁輕璃的面將玉佩掏出來,毫不猶豫的狠狠砸在了地上。
暖玉頓時如同他的心一般碎了一地,郁輕璃冷冷看著這一切,那堅決的表情竟沒有絲毫動容。
慕容燕回怔怔看著一地碎片,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可當他抬頭看到郁輕璃毅然決然的表情時,那顆心徹底的一涼到底。
“好,你好,是我妄作小人,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吃飽了撐了用了這五天時間親手打磨了玉佩,好送上門來自取其辱。”慕容燕回終于發飆了。
郁輕璃依舊一言不發的看著慕容燕回,心想,親手打磨?騙鬼呢吧。
“我今日走了,璃璃你可別后悔!”
慕容燕回冷冷放下一句話,見郁輕璃依舊毫無挽留的意思,一轉身就跑出了院子。
慕容燕回一路狂奔,任由風吹拂著他的臉頰,他一口氣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停下來時才發覺臉頰上一縷溫涼,伸手一抹,一行清淚落在掌心,迅速被風吹干。
慕容燕回心如刀絞,他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會那么的疼,疼得他覺得這一具身體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莫非,人心真的會碎嗎?就如同那一地的暖玉一般。
“璃璃!”慕容燕回對著廣袤空闊的湖面嘶吼,仿佛只有這樣的聲嘶力竭,才能緩解他內心的痛楚。
而此時的宰相府,郁輕璃悠悠坐在桌邊,右手握著一盞茶若有所思。
紅梅悄悄探出頭來,見到一地狼藉“呀”的一聲,“小姐,發生什么事了嗎?奴婢剛才去小廚房給小姐端些銀耳來,怎么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這樣了。”
郁輕璃微微側頭,冷眼看了看紅梅,淡淡吩咐道:“沒事,將屋子收拾好。”
紅梅點了點頭,見郁輕璃轉身離開,又問道:“小姐要出去嗎?”
“隨便走走。”郁輕璃悶悶的答。
她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慕容燕回就那么跑出去時,竟有一瞬想要開口挽留。
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難道還沒有吸取往日的教訓嗎?郁輕璃覺得自己必須得好好的靜一靜。
郁輕璃剛剛才走,紅梅的目光頓時就犀利起來,其實她剛才就已經回來了,只不過她見慕容燕回和郁輕璃在爭吵,以她往日對慕容燕回的了解,明白自己倘若進去,慕容燕回被郁輕璃惹出來的氣肯定都一股腦的撒在自己身上。
故而,紅梅選擇了沉默的躲在門外,卻將慕容燕回和郁輕璃的對話都聽了明明白白。
紅梅看了一眼地上破碎不堪的花箋,心想,這可是慕容風寫來的信呢。
她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將每一張碎片都拾起,然后用自己的帕子小心的包裹起來塞入懷中,這才開始打掃房間。
當夜,紅梅躲在自己的小房間里,萬分珍重的將手帕攤開,雙目炯炯的看著那些碎片,然后細致萬分的將那些碎片平鋪在一張白紙之上。
她似乎做得很穩,卻也不慢,不一會兒,慕容風那封信就拼湊得七七八八,雖然有些地方接縫不是太完美,可好在信末落款處,慕容風三個字卻清清楚楚,沒有被撕到。
紅梅看著信,高興的用手指在落款處輕輕摩挲,口中喃喃的說道:“慕容風,慕容風,慕,容,風。”
紅梅全神貫注在這信上,卻不曾察覺窗邊隱隱有一道影子,那影子纖細瘦長,在月色下輪廓有些模糊,可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的將屋內的一切看在了眼里。
一只夜鳥歸巢,“呀”的一聲啼叫將紅梅驚醒,她一抬頭,立刻看到窗邊一閃而逝的影子。
紅梅大驚失色,立刻起身推窗,可惜那身影早已轉過拐角消失在眼底,只看到一角衣袍甚是熟悉。
紅梅心頭狂跳,思來想去找不到一個解決辦法,她看著桌上慕容風寫的信,又舍不得將它再度撕毀,最后,紅梅嘆了口氣,從床頭翻出自己的繡盒,動作輕柔的將信藏進了繡盒之內。
紅梅對著繡盒瞧了又瞧,確定再無半點可疑,這才吹熄了燈睡去。
而那抹影子一路小跑,似是極為熟悉宰相府,只見他左拐右彎,不一會兒竟然來到了郁正砂的書房跟前。
那影子立定平了平氣息,這才輕輕敲了敲門。
“誰?”屋內傳出郁正砂沉厚的聲音。
“老爺,是小人,江白。”來人輕輕答話。
“哦,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郁正砂沉吟片刻才問道。
“小人有事稟報。”
“門沒鎖。”郁正砂淡淡說著,江白便推門而入。
郁正砂坐在書桌前,正趁著燈火看一本書,知是江白進來,動也未動。
“老爺,小人今夜看到點兒稀罕事。”
“什么稀罕事要你這樣趁夜而來。”郁正砂一幅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淡淡說著翻了一頁書。
江白立刻將今夜所見,紅梅的詭異行為告訴了郁正砂。
郁正砂翻書的手微微一頓,淡淡問道:“你說,慕容風這封信會是寫給紅梅的嗎?”
江白聞言險些笑出來,急忙躬了躬身子說道:“那怎么可能。”
郁正砂又問道:“那依你看,紅梅這丫頭是從哪里得到這封信的呢?”
江白立刻說道:“自然是從小姐哪兒。”
郁正砂“哦?”了一聲,反問道:“何以如此覺得?”
江白不加思索的說道:“紅梅一介丫鬟,出身低微,莫說寫信了,便是見一見人也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份,而她又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所以……”
江白說到此,翻著眼瞧了瞧郁正砂。
只見郁正砂依舊端坐書桌前,緩緩的翻著書,一燈如豆,燭火明滅間,將他一張臉大半都隱在了陰影之中,一時間,竟然讓人瞧不明白他的表情。
江白頓時脊背生涼,這才想起自己這一得意,竟然忘記了主子的脾氣,妄論了小姐。
正在江白如坐針氈時,郁正砂終于開了口,“夜也深了,你下去歇著吧。”
江白如獲大赦,急忙磕頭就要走,誰知剛走了幾步,郁正砂忽然沉沉說道:“給我盯著點兒那個紅梅。”
江白脊背一縮,恭敬的答了一聲“是”,這才出了屋。
屋外月色如綢,一片銀光令人覺得心情澄凈,地上有月色篩出來的斑駁光影,夜風淡淡,裹雜著夜來綻放的花香,熏人欲醉,然而,這番的美景江白卻依舊沒有絲毫的心情欣賞,想起剛才郁正砂的表情和語氣,他只覺得余悸尤在,一陣夜風吹過,江白脊背一涼,伸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汗濕重衣。
他望了望天色,急忙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