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會兒功夫，汝陽王已被褪去冠服，長髮披散，只著了中衣。偏生宮中這些天潢貴胄們都有一個惡趣味，無論男女都好穿那種沒有褲襠只有褲筒的玩意兒，劉顯亦不例外。他受了七八板子，衣衫破敗，趴在那裡臀後一片血跡浸出，狼狽不堪。

趙菲兒見狀慌忙舉袖擋住臉，不由生氣地道：“你們幹嘛將他打成這樣？”

“夫人，奴才們奉了陛下旨意，纔對汝陽王施刑的。”行刑的宦者跪伏在地，對趙菲兒叩首稟告。

“就算打，你們下手也該輕些。”趙菲兒背轉身又責。

“不怪他們，是陛下下旨重責。”汝陽王雖疼得齜牙咧嘴，嘴裡嘶嘶抽氣，還顧著替行刑的宦者開脫。

雖知汝陽王此番衝撞劉晉，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卻沒想到劉晉動了真怒，不給親兄弟留一絲情面，下手這麼狠。

“求夫人幫小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別將小王打死了。”汝陽王可憐兮兮地擡眼望著趙菲兒，如一隻受傷的小鹿般無助。身爲皇室血胤，何來兄弟之情？以劉晉那般猜忌多疑的性子，自從汝陽王開口求劉晉將趙菲兒賞給他，他便過上了水深火熱提心吊膽的苦日子。

趙菲兒的同情心立刻氾濫開，將百寶斷續丹取出一粒，交給隨後跟來的宮婢喂他服下，叮囑刑者不許再打，跑到自個兒寢殿門外，見殿門緊閉，偷聽裡面並無動靜，眼珠一轉，去廊下接過正在發呆的凝煙手上端著的藥湯，試了試溫度恰好，囑咐凝煙去浴池預備藥液，好讓劉晉沐浴。

凝煙偷偷盯一眼對面廊下趴著的汝陽王，垂首領命而退。趙菲兒親自端著藥湯，大起膽子過去敲了敲門，揚聲喊道：“喜兒，好了嗎？我給陛下送藥來了。”

裡面沒有任何聲息，趙菲兒等了片刻，又喚了一聲，這才傳來劉晉頗不耐煩的聲音：“進來！”

趙菲兒推開門，沒敢貿然進去，躲在錦屏後見劉晉合衣躺在牀上，除了雙目發赤別無異常，卻不見王喜蹤影。雖心裡納悶，不好問他，過去放

下藥碗笑道：“臣妾觀陛下氣色，這會兒好了許多，臣妾已讓凝煙去備了提神醒腦除乏驅毒的藥液，請陛下服了藥，過去沐浴淨身。”

劉晉卻一把拉住趙菲兒的手朝自己身前一拖，使她撲到他身上，他抱住她身子，將頭埋入她肩窩，悶聲不樂地道：“菲兒，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劉晉一句話勾起趙菲兒滿心酸澀怨艾，卻只能怪自己被竇建安暗施手腳，難以承天子之歡、愛恩寵，輕輕回擁著他，淡淡笑言，“是臣妾無能，無法替陛下分憂。陛下若再昏迷下去，天都要塌了。謝天謝地，陛下如今安然無憂，臣妾總算放心了。”

“朕聽聞，昨夜朕設宴款待的王公貴戚們適才在汝陽王帶領下，趁著朕昏迷，跑到崇福殿來逼宮？”劉晉擡頭挑起趙菲兒的下巴，盯著她刻意壓制滿腹怒火低問。

趙菲兒垂下長睫，對劉晉這麼快得到消息感到駭怕。雖適才的嚴峻情勢令她至今還心悸猶存，卻不肯讓他動怒傷身，強笑著安慰他：“哪兒有陛下擔心的這麼不堪？無非丞相大人聽信小人挑唆，誤認臣妾使陛下中毒，怒火大起，過來教訓臣妾而已。後來汝陽王擔心陛下，要進來親侍湯藥，照顧陛下，臣妾見他意誠，便允了他。陛下亦知，臣妾入宮前，已拜蕭丞相爲養父。臣妾有錯，他本該教訓，誤會解釋清便罷了，這卻沒什麼大過。”

“哼！”劉晉鬆開趙菲兒責備她，“你就是心腸太慈軟，好壞不分，忠奸難辨。你這樣子，朕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守著章兒。萬一朕哪天果真倒了，你們兩卻倚靠誰去？”

趙菲兒臉上浮起一抹嬌俏笑意，纖手擡起，親暱地來回摩挲他有些扎手的下巴，撒嬌道：“陛下春秋正好，說好陪臣妾一輩子的麼？可不許反悔！陛下早就說過，臣妾只管平安守著太子殿下，朝堂那些陰謀算計不用去管！再者本來陛下就下旨選拔良師，輔佐太子殿下麼!”

劉晉被她如此軟言細語愛撫著，心裡的怒火慢慢平息下去，握住她的手放到脣邊親吻，溫柔輕笑，揚聲

喊秦德。秦德從簾後走出跪下：“陛下傳喚老奴，有何吩咐？”

趙菲兒這才知道，適才秦德一直在她寢殿中。她心裡有幾分羞惱，連忙離開劉晉，侍立一側，聽劉晉道：“你去傳旨，今日但凡到崇福殿鬧事的諸臣及其家人，取消競賽太子身邊諸文武職務的資格。”

“老奴領旨。”秦德起身，面無表情盯一眼趙菲兒，悄然退下。

劉晉坐起身端過藥碗，將藥一飲而盡。趙菲兒過去扶住他朝浴室行去，趁機勸他：“陛下仁懷爲德，汝陽王本意爲擔憂陛下病重，特來侍奉湯藥，陛下何必爲難他？”

“你天生心善，難道卻忘了昨夜酒中被人暗動手腳事？就這樣外面都鬧得差點塌了天，若酒中被人下的是毒藥，朕與你還能在這裡研究羣臣孰善孰惡嗎？說不得此時江山易主，登上皇帝寶座的會是朕的章兒嗎？你又會落得怎樣結局？如今在朕心中，除了你和秦德再無一人可信。“劉晉恨恨不已，赤紅雙眸更顯心中鬱怒，“朕不欲計較他，他反而一再猖狂，這二十大板便是給他一個提示，他若再行差踏錯，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你去傳朕口諭給刑者，不許停刑。”

趙菲兒沒想到秦德在劉晉心目中如此可信，她替汝陽王求情不成，反被劉晉駁了面子。劉晉由宮婢侍奉著入浴，她無奈回到寢殿中，取了些紫金錠，來到廊下傳了劉晉旨意，偷偷將金錠遞給刑者，示意他們莫打得忒狠。

趙菲兒不敢去看汝陽王的表情，逃離了行刑現場，暗暗自責當時該對他說明情況，由他自行定奪，不該讓他矇在鼓裡去衝撞劉晉。此時董孟舒已得到消息，率領宮衛來到崇福殿，他去見劉晉，劉晉怒他護駕不力，不問情由一併賞他五十大板。

兩臣捱了板子，還得掙扎去叩首謝恩。董孟舒有內功護體，情形好些，自己能動，汝陽王已是被宦者擡著，難以動彈。劉晉洗浴畢，這才召見董孟舒，問他之罪。董孟舒遂將趙菲兒昨夜失蹤之事稟知於他，劉晉怒火又起，傳來趙菲兒，問她昨夜去了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