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見一張方子，寫著銀屑、水銀、牛黃、大黃、茯苓、遠志、防己、白蘞、雄黃、人參、芍藥、紫石英、珍珠、防葵、鐵精等藥，其中銀屑水銀兩藥，用量大超尋常，驚了一大跳：“此藥給章兒服用，太厲害了些。”

“對啊！“趙菲兒微笑頷首，指著藥方向劉晉解釋，”此為鎮心丸的藥方，專為防治小兒驚癇百病鎮心氣用的，先將水銀和銀屑混合成泥，再加其他諸藥，和成丸子，兩歲以上小兒皆可服用，可令心神安寧，諸病大減。但太子殿下年幼，不能服用此藥。這一份藥方，為防太子殿下高熱退后咳嗽不止方，亦是防范于未然之藥。這幾位ru娘，都身強體健全無病癥，是藥三分毒，妾讓她們服下本該太子殿下服用的藥，以她們的身體解除藥毒，然后將含藥的ru汁喂哺太子殿下，如此一來，病亦治了，且不傷太子殿下的龍體，豈不兩得？“

“額，“劉晉瞪大雙眸，驚訝不已，”還有如此治病之術？“

“太子殿下退了高熱，若不精心喂哺，恐會傷及肺脈，留下咳癥，并致使病情反復難治，此事不得不防。“趙菲兒耐心解釋畢，見劉晉露出贊嘆的表情，連連夸她醫術高強，并問她如何學來這么多醫治小兒病癥的奇方？

趙菲兒聽他此言，神色黯然，眸中淚光隱隱，垂首稟道：“妾與父親同居始平陵下小鎮，家里別無多物，唯醫書古籍，各類藥材，累箱充棟，盈實房屋，妾閑來無事，便背著父親偷偷翻看習學。其中許多孤本，皆得父祖輩們密密注解，實屬難得。”

劉晉沉思片刻，撫掌而笑：“是了，朕記得小時候生病，一向得你祖父診治看視，總是藥到病除，極為厲害。后來他獲罪……“劉晉說于此，皺眉停下話語。

趙菲兒飛快溜他一眼，她曾聽竇建安隱約提起，祖父是被一紙密詔貶去守竇太后陵，悲憤吐血而亡的，當初發下密詔的天子，也就是站在她面前的劉晉。她不由追問：“妾的祖父，醫術高超，當時無人能及，極得太后恩寵，為何卻獲罪早逝？“

“菲兒，“劉晉愧疚地拉住趙菲兒的雙手，對她解釋，”朕昔年初登皇位不久，根基全無皇權不穩，母后撒手歸西，朕心悲痛難抑，一切都以竇太尉之意，惟命是從。請你原諒朕，當時發下那道旨意，實屬情非得已。“若非他

對趙菲兒祖父心懷愧疚，豈會遵照母后臨終遺命，欽準趙菲兒長大后嫁與留候，彌補己過。可他又如何料到，本想彌補過錯，反令趙菲兒更受留侯拋棄，命運堪憐。他偏偏在見過趙菲兒之后，便對她魂牽夢縈日思夜想，難以忘懷。真是命運弄人啊！他長嘆一聲，對她許下承諾，”你放心，朕一定為你祖父平冤昭雪，以正其名。“

趙菲兒低泣一聲，熱淚長流，倏然跪下：“臣妾叩謝陛下隆恩！“

劉晉扶起她，又道：“你今日治好章兒之病，朕亦該厚賞。但凡朕之所有，你喜歡什么，朕無不賞與你。“

趙菲兒拭去淚水，低低回稟：“若非太醫們殫精竭慮，為太子殿下控制病情，妾豈能一劑藥便退去太子殿下之病？菲兒不敢居功，陛下要賞，外面那些太醫們，全都該得賞賜。”伏天大毒日頭里，那些太醫們跪了整整一下午，現在還不敢挪動一絲兒，也真夠嗆的。趙菲兒身為醫女，豈不知為醫者之苦，若能治好上位者的病癥，便是神醫妙手，若哪位貴人出了差錯，首先掉腦袋的，便是太醫們。就說今兒替小太子治病，若她不能對癥下藥妙手回春，拖延上一兩日，小太子不治身亡，第一個被拖出去就地正法的肯定是她。

一提起外面的太醫，劉晉受了一場虛驚，自然生氣不已：“一群庸醫，罰他們算輕的，何來賞賜？”

趙菲兒正色道：“陛下此言差也！菲兒為醫，豈能妄言？他們用藥為太子殿下驅毒退熱，這是萬萬沒有錯的。不然太子殿下如何能熬到菲兒前來救治？陛下若賞，他們居首功，菲兒在其次。”

“即便如此，朕就饒了他們誤診太子之罪，回去好好研習醫術，其余的免談。“劉晉依然很生氣，立刻下旨命外面跪著的太醫們回去，又命外臣們皆散了。

趙菲兒言已盡此，轉念前些日子劉晉對她的絕情狠心，心意終究難平，遂趁機施禮告退：“既如此，菲兒亦請陛下免除賞賜。太子殿下的病情，已得到穩定，妾先行告退！”

“你這就要丟開朕和章兒？“劉晉一愣，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說完方覺此話唐突。趙菲兒已羞紅了臉，窘立當場。

靈兒侍立在離趙菲兒不遠之處，見她施禮告退，卻遲遲不舉步，悄然皺了皺眉，走過來對劉晉微微施了一禮，扶著趙菲兒輕

聲相勸：“姐姐身子骨本就沒大好，豈經得住勞累這一日，回去歇息吧！“

趙菲兒點點頭，神色寥落隨她離去，兩女走到錦屏處，劉晉失魂落魄低喚一聲：“菲兒！“

趙菲兒停下腳步，劉晉追上來，頗有幾分忌憚地看了一眼靈兒，終是欲言又止：“朕派秦公公送你回崇福殿！“

“臣妾謝陛下隆恩！“趙菲兒緩緩屈膝，叩謝劉晉。劉晉隨著xing子，讓她住在哪里，她還不是一只籠中鳥。

趙菲兒依然坐了劉晉的羊車，悶悶不樂去往崇福殿。

“姐姐，靈兒聽說崇福殿是修給神仙住的琳宮，極為豪奢精美，其余殿室無出其右，果真如此？“靈兒充滿好奇地探問。

“你自個兒看看不就知道了。“趙菲兒有氣無力地閉著眼回答。

“姐姐生靈兒氣了？“靈兒發現趙菲兒的異常，低聲探問。

“沒有。“

“姐姐莫怨靈兒，“靈兒越看趙菲兒，越像是在生她的氣，乖巧地低聲解釋，”雖然你懷疑陛下就是銅人府的老大，但在未經證實之前，為咱們的老大一抔癡情著想，靈兒有必要將任何對姐姐心生覬覦的男子摒除在安全距離之外。“

“人小鬼大的丫頭！“趙菲兒撲哧樂了，伸出一指去戳靈兒的小腦袋瓜，”腦子里盡想些亂七八糟的。姐姐若不愿嫁給你家老大，你也是白操心。“

“姐姐，你一定要嫁給咱們老大。“靈兒眸中透出緊張的神色。

“為什么？“趙菲兒心念一動，狐疑地追問。

“只要姐姐的終身有了著落，靈兒的師兄才會對姐姐死心，靈兒的終身才會有著落。“靈兒彎起美麗的大眼睛，笑得賊兮兮。

“咦！上次聽你說起過，你心儀你的師兄。“趙菲兒心里越發狐疑，腦海中忽然浮出一個鬼靈精怪的女孩相貌，脫口而出，”你是--燕雪胤的小師妹？“

“哎呀！不是啦！“靈兒一把捂住臉蛋，”姐姐瞎亂猜。“

“哼！“趙菲兒生氣地撇過頭暗忖：靈兒說什么寸步不離保護她，其實就是銅人府的老大派來監視她一舉一動，恐她和別的男子有所交集的奸細。

這個家伙，真還看不出他對她用情若此，既霸道又溫情，粗中有細，疏而不漏。

（本章完）